自从徐晴儿坠马受伤后,墨玉一连好几天都歇在了大理寺。

    说是近来公务繁忙,每日都差人送去更换的衣裳,却也不见人影。

    卿若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公务繁忙”多少与那日她听到的墙根有关系。

    不过,她这边倒无事。

    徐晴儿那边却闹腾得很,墨玉派了位侍从,说是此人略懂医术,方便照料徐晴儿伤势。

    徐晴儿一日两日不见墨玉,便朝着此人卖惨,养了好些天,那腰伤,不见好便罢了,反而越发严重了。

    那侍从是大理寺的人,哪里处理得了后府的事,应付不来徐晴儿,一时间外院鸡飞狗跳。

    卿若不愿见徐晴儿,却也给徐晴儿的住处多安排了些丫头,方便照料。

    墨玉因为公务,这几日不曾回来。而她,这几日,也不知怎地,也巧地就是不想出门。

    温桃从前院回来了,又带来了前院的笑话:“那徐晴儿又开始闹腾了,支吾吱呀地喊着疼,非要让那大理寺小厮去找郎君回来。”

    自从徐晴儿被自家郡主折腾坠马后,温桃胆子倒是大了,在自个院子,就直接喊徐晴儿的名字了,也不再徐姑娘徐姑娘的喊。

    “理她做什么。”卿若冷哼道:“不过是犯了相思病,哪是身上疼。”

    “相思病?相思谁啊。”温桃到底年纪小,只听笑话,听不懂话音。

    “温桃!”紫苏冲好奇的温桃使了个眼色。

    “相思谁,相思一个最没意思的人。”话说完,温桃还没明白,反而是卿若自己笑了起来。

    可至于笑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墙那边又有响声,不出片刻,就瞧卢尘阳又翻进了墨府的后院。

    “你在这样,我便拿你当登徒子报官了。”卿若道。

    卢尘阳也不在意,索性跳坐回墙头,嬉笑着耍起了无赖:“你莫要胡扯,我只是坐在我家墙头看风景,可没进你墨家。”

    “……懒得与你贫嘴,又有何事?”

    “带你出去玩呗。”卢尘阳一边说着,一边不忘朝温桃暗送秋波。

    无奈温桃不解风情,还觉得这卢家公子人丑而不自知。

    自从她随郡主来到墨府,便觉得除了萧家小将军,恐怕再没人比郡主的郎君更好看了。

    虽然紫苏说,煜北王长得也甚俊美,不过那人,温桃也不曾见过。

    “不去,跟你能有什么好玩。”卿若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和易舟有关。”卢尘阳又道。

    “那便更不去了,滚远点。”

    前几天被自家阿娘知晓了,她把徐晴儿害得受了伤,阿娘特意差卿易舟过来带话,自家阿兄也是个白痴,居然就这么当着那么多墨家奴仆的面,将她从头到脚地训斥了一通。

    那徐晴儿还特意跑出来看戏。

    错归错,训斥也是要训斥的,可当着那么多人丢她脸面,这如何忍得。

    气的卿若险些没将卿易舟打出墨府,现在一提起那蠢到脚指头的阿兄,卿若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听闻最近易舟看上了位姑娘,你猜是谁?”卢尘阳道。

    卿若不理会他,闭上眼假寐起来。

    “最近怎么了,莫不是被墨府的那位姑娘灌了醋坛子?好没意思。”卢尘阳丝毫不怕挨骂,撇嘴抱怨道,可是转头又嬉笑起来:“易舟最近啊,对那位江瑟瑟特别上心,你不想去看看?”

    卿若仰头看他,疑问道:“江瑟瑟?”

    两次都栽在了这个名字上面,卢尘阳一见卿若的前后态度,不免唏嘘。

    一个女子,怎么能对另一个女子这般上心?

    就算那江瑟瑟长得再貌美如仙,也不至于如此吧。

    卢尘阳挠挠头,突然困惑起来。

    他想到了一桩事,他听过黎都有些个公子哥顽劣成性,后院还会留些男子玩乐,说是什么“断袖之癖”。

    这卿若莫不是也有类似的癖好,比如喜欢女子?

    想到这里,卢尘阳突然一阵寒颤,他小心地试问:“咳,丫头,问你桩事,你是也有那癖好?”

    卿若坐在他对面喝茶,眼睛不住地在茶楼里东张西望,寻找阿兄和那江瑟瑟的身影,她敷衍回道:“什么?”

    卢尘阳的手指纠结地敲击着桌面,他道:“就是,你也喜欢女子什么的?”

    卿若纵使再分心,这句话却也听清了,险些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她不解地看向卢尘阳,道:“你脑子里想的什么乱七八糟。”

    “江瑟瑟那般女子,长得好看,我多看两眼还看出问题了?”卢尘阳连忙噤了声,卿若接着问:“话说,为何等了这么久,也没瞧见江瑟瑟和我阿兄?你莫不是诓我?”

    两人现在是在西市的一间茶楼里,卿若进来时扫了眼门口的牌匾,名字叫什么“未名茶坊”。

    大概是间新开的,若不是卢尘阳带她来,她都不知道西市还有这间茶楼。

    卢尘阳说,那江瑟瑟和她阿兄约好了,今天这个时候在茶楼中品鉴曲艺。

    可是她自己等了一盏茶时间,到现在也没瞧见那两人人影啊。

    “我何时诓你,定是哪出了问题。我去别处看看。”卢尘阳信誓旦旦,他离了茶间,溜达去了茶楼别处。

    不多时,就听见脚步声又回来了。

    “可看到那两人了?”卿若头也不抬,盯着茶壶中的茶叶看得出神。

    “呦,郡主,真是来的巧。”这回说话声音却不是卢尘阳了。

    卿若应声抬头,就看见陆与年掀开竹帘,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一边还寒暄着:“竟在这里碰见了郡主。”

    “陆先生怎么在这里?”卿若请对方坐下,询问道。

    “我本是云游的道士,和这家茶楼的老板是旧识,如今暂居在这里。”陆与年挪开卢尘阳的杯子,熟稔地从一旁取了个干净茶盏,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茶。

    “郡主为何在这?”陆与年又问。

    “江瑟瑟,听说过吗?我来这里瞧她的。”卿若也不遮掩。

    “嗯,知道。”陆与年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水,一界道士,这喝茶的动作却格外优雅出尘,他轻放下茶盏,一双狐狸眼笑的颇有深意,他道:“我与她,还算认识。”

    “你认得江瑟瑟?”卿若有些不相信,再如何,她也难以把一个道士和闻名全都城的乐伎联系在一起。

    “算是吧。”陆与年支起下巴,还是扯起故事:“这江瑟瑟啊,曾被这茶楼老板救过,我呢,又与这的老板是旧识,所以一来二去,倒也见过江瑟瑟几面。”

    “就这?太简单了吧。”听陆与年一席话,更没听一样,卿若反而不信了。

    陆与年也只是笑笑,语重心长道:“人生在世,本就没那么多复杂,若是每种相识都那般离奇跌宕,那才是不幸。”

    卿若摇摇头,佯装听不懂,她突然转移话题道:“不过,既然这么巧,碰到了先生,我可否麻烦先生一件事。”

    陆与年道:“万事皆可,唯不做奸犯科,不算回头卦。”

    卿若不解:“什么叫回头卦?”

    “就是同一卦,不算第二次。”陆与年解释道。

    “……”

    “怎么,郡主所求之事,莫不是中了其中之一?”陆与年笑着反问。

    “是。”

    “郡主莫不是不信我替郡主算的姻缘卦?”陆与年又问。

    卿若沉默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她道:“是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先生这卦,我一个未中。”

    “本人不算回头卦,却仍可解惑,愿闻其详。”卢尘阳道。

    “先生先前给我算的那张八字,说来也巧,我身边确实有一位符合的人。先生说,若我选这条姻缘,这一生定会长久携手,可是如今……”

    卿若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如今我却连选择的机会都没了。”

    “郡主为何这么说?”陆与年问道。

    “我亦不知。”卿若看着陆与年的眼神,竟意外觉得放松了下来,她沉思片刻道:“罢了,先生也应该猜到了,那人就是我的现在所谓的夫君,大理寺少卿墨玉。”

    “知道。”陆与年笑的淡然,若不是年纪,卿若真恍然觉得,对面坐着的该是位出世的高人。

    “按理说,既然都成婚了,就不应有那么多顾虑,可是越是如此,我越觉得,当初做的是个错误的决定。”

    “请先圣人赐婚这件事?”陆与年问。

    “是,这流传市集的故事先生应当有所耳闻,我原本心仪的是萧家的一位公子,但是,当我被那人拒绝时,反而觉得一身轻松,可是脑海里,总有个声音对我说,你不可以放弃,你只能选择萧泽,于是,我向皇舅舅请求赐婚。”

    听到中间时,陆与年不禁眉头一皱,他接道:“可你选择赐婚的对象却是那位墨少卿。”

    “没错,先生一定觉得很奇怪吧,明明喜欢的是别人,可真正想嫁的却是另一个人。我自己……其实也是糊涂的。”

    陆与年不再笑了,他思绪万千,也没有接卿若的话。

    “先生一定见过很多,可否解答我心中长久以来的困惑。试问,何为喜欢何为爱慕?”

    卿若转了转茶盏,接着说道:“男女之间的感情,我似乎明白得早,可是脑中心中却又混沌不堪。先生可答否?”

    陆与年总算严肃下来,他道:“关于爱慕之情,郡主可愿听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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