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虬武举考试顺利结束, 半个月之后才会出结果,也就是说,还要等半个月左右。
冯轲收到姜子延的信让他去临安, 他头天晚上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第二天早上走。
谁知晚上卓风看到他在收拾包袱,一把拽住他问道:“你收拾东西是要干什么去?”
冯轲静静的答道:“郎君来信让我去临安, 你在这里好好养身体。”
“不行, 我要跟你一起去。”
冯轲倒是没有拒绝, 因为信里姜子延写了, 若是卓风想要跟他一起来,不用急着拒绝。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到时候他们住在知县大人的府上, 那些人还没这么大胆, 敢光明正大的过来行刺。
最重要的是,姜子延觉得以前追杀卓风的那些人, 现在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临安了。
于是在卓风提出要和他一起来临安的时候,冯轲犹豫了一下, 同意了。
“那你也收拾一下东西, 明天一早我们出发。”
卓风都做好要磨一磨他的准备了,没想到他能同意的如此干脆。于是也从旁边拿出一块大方布巾来,往桌子上一摆, 开始往里面收拾东西。
等到第二天一早吃早饭的时候, 张虬这才知道他们两个要去临安。
张虬问道:“你是说是延弟写信过来让你过去的?”
冯轲点点头。
“想必是那边人手不够用了,既然如此,那我跟你们一道去吧。”
反正武举考试已经结束, 他也不用天天去王府报道了, 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去临安帮帮忙。
不过这个提议被冯轲拒绝了。
“你再有半个月,武举结果就出来了,还是好好呆在京城等结果吧。万一考中了,招你入宫觐见,你人却不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就算到时候再从临安过来,这么短的时间内折腾两趟也不方便。”
张虬不得不承认冯轲说的很有道理。
一旁的卓风睁大眼睛看着冯轲,仿佛是第一次看见冯轲一次性能说那么多话,眼睛里满是惊讶。
张虬有心反驳,奈何冯轲说的很有道理,左右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且再等等。若是没考中,等半个月后他再启程前往临安也不迟。
于是冯轲和卓风两个人出发了。
他们是骑马走的,比坐马车要快许多。早上出发的早,中午刚过便到了临安城。
两人牵着马给了进城的路詹,顺利的进来了。
姜子延住的地方不太好找,从城门过来要拐过三条街,两条巷子才到地方。
冯轲和卓风沿途一路问了许多摆摊的小贩,这才找到了地方。
这些小贩一听他们是县令大人府上的人,十分热情的给他们指了路。甚至到了最后一条街时,还有人自告奋勇的要给他们带路。
可以看出林昭这个县令来这里当政不到一年,很受百姓的喜爱。
到了林府门前,冯轲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匾额,写着林府两个字。
卓风上前拉着门鼻敲了敲门,很快门便开了,门房开了一道缝露出一个头来问道:“你们是何人?”
林府上下最近都被姜子延仔细叮嘱过,对于上门的陌生人一定要再三警惕。
冯轲道:“我们是姜郎君的护卫,我姓冯,今日刚到临安,你进去通报一声便知。”
门房犹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说道:“那你们且等等,我先去通报一声。”
没过一会儿,门再次开了,不过这次出来的不只有门房,还有姜子延。
听到下面的门房来报,说是一个姓冯的护卫来了。
姜子延正歪在榻上打瞌睡,一听下人禀报的内容,立刻来了精神,起身朝着大门走去。
见真的是冯轲来了,身旁还跟着卓风,姜子延赶紧让他们进来。
门房这个时候有眼色的帮忙在一旁将马牵到马厩。
进了屋,三人坐下之后,姜子延道:“我原想着还得两天的时间你们才能到,没想到今日便到了。”
冯轲说道:“我们在京城没什么事,收到郎君的信便过来了。”
“早些过来也好,刚好我这里人手不够,以后府里的安全都交给你俩了。”
姜子延说完看向卓风,卓风道:“没问题,我们一定会尽职尽责的。”
这意思是他也同意做府上的护卫了。
姜子延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这个卓风对于冯轲相当的在意。
“一会你们俩先休息一下,等休息好了,我再跟你们说另外一件事。”
他们两个骑了一路的马,确实有些疲累,姜子延提前便让下人准备好了房间,刚好让他们休息一番。
之前便说过,他们现在住的这个院子虽然不及京城的院子大,但胜在房间多。
如今他们两个人过来,管事安排的自然是两间房。不过两间房是挨着的,只有一墙之隔,也算方便。
因着冯轲两人过来,姜子延让人去衙门给林昭传了信儿,因此林昭今日回来的便早了些。
晚饭吃的早,用完膳后天色还亮堂着。
姜子延将冯轲和卓风带进了安置冯毅的房间里。
冯毅还在床上躺着,冯轲有些疑惑,郎君带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还未走近便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身影,只是离得远,他看不清面容。
姜子延小声说道:“这位是我们前些天救下的一个老人,他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我怕有人会对他不利,所以特地把你叫过来,让你保护他的安全。”
这时床上突然传来动静,姜子延心里一惊,这个老者这会儿竟然醒了。
他赶紧走上前,坐在床边安抚道:“先生,身体可是有什么不适?”
他向来麻木的精神忽然一阵清明,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这时一旁站着的林昭忽然对冯轲道:“过去看看吧。”
冯轲也有些好奇,床上躺着的究竟是什么人,值得郎君写信把他叫过来,就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他走上前几步,身边跟着的卓风也跟着他上前几步,站到床边,当他看到床上那人熟悉的轮廓时,心里无比的震惊。
卓风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冯伯伯?”
一旁的冯轲一直默不作声,此时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这人的脸因为被划花,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然而冯轲却死死的盯着他的脸一动不动,像个木桩似的立在那。
姜子延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十有八九猜中了,这个叫冯毅的和冯轲有关系。看冯轲这副模样,不是亲人便是仇人。
床上的冯毅在看见冯轲的那一刻,突然激动起来。这个激动和看到林昭时的激动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依依呀呀的比划着要说什么,而是卯足了力气,掀起了被褥,将自己整个人包裹住,一个劲儿的往墙角躲,生怕被人看见自己如今的模样。
冯轲两眼通红,就那么盯着床上被子里鼓起的那个人,不知耗费了多大力气,他上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开始拽那床被子。
他的手死死的拽住那被角,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手上青筋泛起,指节发白,将被子掀起。
冯毅依旧蹲在床角,双手用衣袖死死的捂住脸,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冯轲喉结滚动,内心所有的情绪到了嘴边,全都化作了一句话,“爹,是你吗?”
床角里蹲着的那个身影忽然不动了,冯轲找准机会拉下他捂着脸的双手,近距离的看着他。
冯毅缓慢的抬起头,看了冯轲一眼。十二年年了,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儿子。
忍辱偷生到现在,他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他更没想到,多年以后自己会以这副丑陋的样子出现在儿子面前。
他的嘴巴张了张,想唤他一声阿轲,却只能发出咿呀呀而后呜咽的声音。
冯轲看着他,自己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自己的父亲,他这位应该已经在十二年前那场战乱中死了的父亲。
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为什么还活着?还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他握住冯毅的手,喉间滚动,带着几分哭腔,轻声道:“爹,我是阿轲啊!”
他是一个人苟且偷生到现在,只为了给家人报仇的那个阿轲啊!
姜子延和林昭在一旁看着,内心也是无比震惊。虽然先前早有猜测,但在看到猜测变成事实的这一刻,他们内心是无比惊讶的。
姜子延没想到嘴上一直说着要为家人报仇的冯轲,竟然是烈阳军左前锋冯毅的儿子。
而冯毅能做到左前锋这个位置,在京城最起码是三品以上的武官,这也就意味着冯轲自小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然而姜子延第一次见到冯轲时,他却狼狈的刚从衙狱里出来,脸上还有一道可怖的伤口。
冯轲忍住哽咽,问道:“爹,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冯毅艰难的抬起手,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却又放下了,眼神逐渐变得呆滞起来,缓缓睡去。
冯轲心里没由来一阵恐慌,看向姜子延,“郎君,我爹他这是怎么了?”
姜子延解释道:“老先生他身体受了极大的重创,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每日清醒的时间很少。许是刚才情绪波动太大,身体自动陷入了睡眠。”
一旁的卓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冯轲的另一只手,好像这样就能分担他的痛苦,给予他温暖。
姜子延看了看冯轲这份悲痛的模样,不知道该不该将冯毅的事情如实告知他。
却没想到冯轲缓了缓情绪,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越发的坚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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