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筱月缓缓睁开眼睛，路灯的光映在她的眼底，那双眼却仍然黯淡。她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极力掩饰即将要涌出的痛苦。
但浓重的鼻音还是出卖了她，“故事就到这了。”
程煜照一直盯着莫筱月，她所有的情感他都尽收眼底，他半天才说：“可这个故事好像还没有结局。”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结局的，之后的事，我不想讲了。”莫筱月目视着前方，久久没有回过神，手中的咖啡早已凉透，冰得她手冷。
或许戛然而止就是对这个故事最好的结局。
两人陷入沉默。
许久，程煜照笑了一下，那笑容是满满的苦涩，“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久都走不出来了。”
莫筱月看向程煜照，眼中有疑惑。
“都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今后遇见的人都会黯然无光。他太惊艳了，从此你的眼里再也看不见任何人了。”程煜照看着莫筱月的眼睛，他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他的倒影。
可那双眼深不见底，他看不见。
莫筱月扯开嘴角笑了一下，继续直视着前方不说话了。她说了太久，想休息一下了。
她早就看不见任何人了，之后她遇见的所有人里，没有一个再令她心动。她早已把所有的感情留在了十二年前，现在的她只是一副空壳，再付不出任何热情。
“我之前想过，如果早点遇见你，你会不会就会喜欢上我？可我现在才知道，一切都跟时间没关系。即使我先遇见你，我也没法像顾恒那样对你，我承认，我确实输了。”程煜照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伤感。
他不是晚了一步，他是晚了一生。
这一生，他或许都无法走进眼前这个女孩的心里，她的心早已被顾恒填满了，没有一丝空隙。
“别这么想，你也优点的，只不过……”莫筱月安慰着程煜照，却被他打断了。
“只不过比不上他。”
莫筱月转头看向程煜照，张了张嘴，想说话，可还是没说出来，他说得确实没错。
在她心里，谁都比不上顾恒。
可再比不上又怎样，顾恒现在有了新的生活，身边有了新的人，他的眼里不再只有她。那些好，终究要给别人了。
而她，只能遗憾退场，看着他和别人的故事继续上演。
程煜照看着莫筱月明显伤感起来，他想摸一摸莫筱月的头，手伸出一半，还是收住了。他可以作为朋友安慰她，可他不想，他不想以朋友的身份，他想光明正大。
他不是没喜欢过人，但他却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喜欢之余，是深深的心疼。他知道，这次他是彻底地栽了。
程煜照只能故作不在意，问道：“刚才那个，是他的女朋友吗？”
“是吧，挺配的。”莫筱月努力咽下喉咙浓浓的苦涩，口是心非地说道。
“配吗？那你为什么这个表情？”
“我什么表情？”
“一副希望他们立马分手的表情。”
莫筱月笑了一下，说道：“被你发现了。”
“很明显，有时候你的想法都写在在脸上，可有的时候又不，我看不懂你。”程煜照渐渐敛去嘴角的笑容，有些认真地说道。
“其实我也看不懂自己，有时候希望他幸福，有时候又看不得他的幸福里没有我。我太矛盾了，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不要讨厌自己，你很好，你值得更好的。既然他都已经向前看了，你也……”莫筱月打断了他的话。
“照哥，我跟你说明白吧。”莫筱月转过身，正面直对程煜照，满脸严肃。
程煜照的心咯噔一下。
“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我根本没法再重新接受一个人。不是你不好，是我的心里真的没地方了，我没法接受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虽然这样说对你和残忍，但我不能耽误你，你也很好，很优秀，为什么不去找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女孩呢？”
还是说了出来，如此决绝的拒绝。程煜照叹了一口气，说道：“即使他不再喜欢你？”
“对，就算他不喜欢我了，我也不怨，这份感情我可以一直压在心底。毕竟当初是我先放开他的手的，就当这一切都是对我的惩罚，但我真的无法眼睁睁地耽误一个好人。照哥，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程煜照看着莫筱月，久久未说话。
半晌，他低头苦笑了一下，才说道：“这是拒绝吧。”
莫筱月没说话，却回答了他。
“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莫筱月犹豫了一下，没立马回答。程煜照又接着问：“朋友都做不了了吗？连个缓冲期都不给吗？”程煜照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可怜。
“可以做朋友。”莫筱月还是妥协了，程煜照是个很好的朋友。刚刚给程煜照讲故事时，她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或许有个人能说说心事，也是好的。
“那你不要躲我。”
莫筱月心虚地笑了一下，回道：“不躲，朋友之间有什么好躲的。”
程煜照强行压住心中的苦涩，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以朋友的身份掩护，偷偷地喜欢着她。他故意笑得放松，说道：“你之前说请我吃饭，别忘了。”
“忘不了，等你安顿好就请你吃，就当给你接风洗尘了。”莫筱月也笑了一下。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程煜照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手表，说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莫筱月也低头看了眼时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已经快十点了，她讲着故事都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她赶紧点头说了地址，也不知道邵小飞在没在家，最近他的工作室要收拾好了，他有时候回来晚或者直接不回了，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情况。
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一个专心开车，一个看着窗外的风景，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不一会就到家了莫筱月下车冲驾驶位摆了摆手，就要转身走，可程煜照却下了车。
“怎么下来了？”莫筱月问道。
程煜照站在车门旁，看着莫筱月说道：“看你上楼，你上去我就走。”
莫筱月笑着道了声谢，转过身时却听程煜照又说道：“其实顾恒应该也没放下。”
莫筱月停住了脚步。
“他刚才那么生气，是不是因为我穿的这身军装？”
莫筱月没说话。
“你说他之前想当兵，但为什么现在又成了你的领导呢？”
莫筱月依旧没说话。
“有些事情你心里有数，只是你不敢想。你不敢相信他是为了你才学医的，可事实已经摆在这了。你说他当时看着面对着一身军装的你，会不会觉得不甘心呢？”
“别不敢想，有时候，往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的眼神告诉我，他还在意你。”
没人知道程煜照说这些话时心里有多难受，他纠结了一路，到底要不要跟莫筱月这么说。说了，他或许是把他心爱的女孩往外推，可不说，他心里更过意不去。他希望这个女孩心里好受一点，他想看她快乐，即使快乐的理由不是他。
他可以接受默默在她身边守护，但他不想再看着这个女孩痛苦。即使不知道他们分开的原因，但他知道，或许两个人都没放弃。
“我知道了，谢谢你。”
半晌，莫筱月只说了这一句，然后她就走进了楼道内。
“不客气。”程煜照轻声说着，没管莫筱月是不是听见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之前没觉得自己这么无私啊。
他转身开车走了，果然，这座城又多了一个伤心的人。
莫筱月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慢慢走着，程煜照的话她听进去了，可她还是不敢想。顾恒在意她有怎么样呢？他身边还是有了别人，或许只是不甘心吧。他去学了医，没有完成自己的梦想。
莫筱月不知道的是，顾恒确实是不甘心。不甘心不是因为没当上军人，而是程煜照的那个位置，原本应该是他的。
应该是他穿着一身军装去看望心爱的女孩，而不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占了他的位置，与他心爱的女孩肩并肩。
他的梦想，不是军人。
他的梦想，自始至终都是莫筱月。
但这些莫筱月都不知道，因为她不敢想，她是个胆小鬼。
莫筱月走到了家门口，一开门，房间里没开灯，看来邵小飞没在家。
她刚要走回卧室，客厅的灯突然亮了，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哟，回来了？还知道回家呢啊！”
莫筱月被吓了一跳，她捂着心脏看着靠在墙边的邵小飞，一阵心虚。
“你…你在家啊，在家怎么…怎么不开灯？”
“开灯还怎么捉奸啊，说，楼下那个男的怎么回事，穿着军装，还开着那么好的车！你这么晚回家，是不是都跟他在一起呢？都挨个给我解释清楚！”邵小飞一步一步逼近莫筱月，看得莫筱月直冒汗。
莫筱月一把拉过邵小飞，给邵小飞顺着气，解释道：“朋友，就是朋友，他就是那个军官，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他刚才来医院找我，我们聊了会天而已，啥也没有，别生气，别生气，不是故意回来这么晚的。”
邵小飞一听是之前说过的那个军官，他不由得松了点眉头，但还是气势汹汹地说道：“那你这么晚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加班了呢，也不敢给你打电话问，怕你忙。差点我就去你医院找你了！”
“我错了，也不知道你在不在家，你这几天忙，就没跟你说。别气别气，下次我一定跟你说！”莫筱月真诚地看着邵小飞，笑着说道。
邵小飞有些严肃地说道：“你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莫筱月知道邵小飞真的担心她，她坐到邵小飞身边，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说道：“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你放心。”
邵小飞的头也靠在莫筱月的头上，他轻轻蹭了蹭，说道：“但愿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男的真不错啊，那身材穿军装全显出来了，还有那长相，可太好了吧！那车也是，奔驰g63啊，太帅了！”
邵小飞一说到程煜照就有点兴奋，眼中直冒光。
莫筱月不禁扶额，笑道：“你别是看上他了。”
“那倒没有，他一看就是个直男，我也不喜欢这一挂，我是替你激动的。这男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你……”
“打住打住，别想那么多，我们就是朋友。再说就送了我一下，你这么激动干嘛。”莫筱月起身及时止住了邵小飞的话头，生怕邵小飞给她乱点鸳鸯。
“莫筱月，不是我说，你怎么这么轴呢！”说着邵小飞用手指戳了下莫筱月的头，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接着说道：“非得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是不是？”
“是啊。”莫筱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邵小飞。
邵小飞败下阵来，无奈地说：“唉，算了，咱俩都轴，谁也别劝谁了，自生自灭吧！”
莫筱月又靠回邵小飞的肩膀上，不说话了。
“他怎么就去医院找你了，不是当兵的吗？”邵小飞疑惑道。
“转业当警察了，他家也是a市的，之前知道我也回来了，就过来看了看我。”
“我说的呢，唉，月亮啊，你……”
“别劝，不想听，今天好累，我想睡觉了。”莫筱月直起身看了看邵小飞，有些疲惫地说道。
邵小飞再次被打住了话头，也不劝了，就放莫筱月回了卧室。
他看着莫筱月的背影，陷入沉思。
一颗树上吊死的，不止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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