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 达达利亚会被熟人开玩笑一般调侃国籍。
“如果不是真的认识你,单看外表,谁能想到你是个至冬人呢?”他们通常会这么说。
与寻常至冬人因为国家环境的寒冷而生得结实或粗犷的外貌不同, 达达利亚从小到大的外貌体态都带着一分精致,哪怕十四岁后习武,也只是令身上的肌肉紧实了些, 穿上衣服依旧是个穿衣显瘦的身材。
但是,调侃终究只是调侃, 外貌上的精致并不意味着达达利亚真的不是个至冬人。
恰恰相反,除却外貌之外,青年无论行事上的果断决绝还是性格上的好勇斗狠, 都比大多数至冬人还要彪悍。年纪轻轻坐上执行官的位置从来不是什么青涩的代表, 而是更加心狠手辣的标志。
这一特点也同样体现在对后辈的训练上。
没有枯燥的基础,没有单调的理论。自身即是从深渊杀上来的青年信奉的永远是“实践出真知”。
教学第一天,达达利亚拿着把木刀把两个学生分别揍了一顿。
“你的天赋堪称惊才绝艳。”他先是对继国缘一说道, “听说你的剑技全是旁观得来的?这很好。不管是修炼来的剑技还是旁观来的剑技, 只要顺手就行, 你的问题不在技巧上。”
“脱离了那奇特的视野就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挥剑, 这才是你目前最大的问题。”
现在的继国缘一毕竟还不是日后那个成熟的日呼剑士,何时挥剑、击打在何处,少年只有在看到对方的骨血动作之后才能做出相应的判断。面对完全由灵子组成反应力还远高于他的达达利亚,他的优势便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达达利亚装模作样地摇头,“还要更努力才行啊, 如果要达到做家主的标准的话。”
“可是我不想……”
“现在的你还没那个实力谈想不想的问题,小朋友。”达达利亚拍了拍他的脑壳, “实力?权力?地位?什么都没有的话, 你凭什么拒绝你的父亲?”
继国缘一不说话了。
达达利亚竖起一根手指, “说回训练的事,有鉴于此,我针对你的训练是……和猛兽对打。”
继国缘一向达达利亚手指的方向看去。
毛茸茸的猛兽芙芙蹲坐在那里,“芙”地叫了一声。
“芙芙的反应速度很快,足够它安然避过所有战斗余波的快。”达达利亚说道,“而且你也看不到芙芙的构造,用来帮你做训练正好。”
是的,继国缘一的视野不但看不透身为英灵的达达利亚,连带着芙芙也一同看不透。
不准备深究的达达利亚暂时把这个现象归结为世界不同导致的参差。
“加油哦,芙芙。不被他抓到的话,今天晚上可以让你点菜。”被妹妹评价为做饭超棒的达达利亚笑着摆了摆手。
“芙!”小小的芙芙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继国缘一郑重其事地摆出了扑蝴蝶的架势。
安排好继国缘一那边和芙芙玩耍,达达利亚又转头看着继国岩胜。
经过几天的酝酿,再加上刚才根本没有喘息空当的战斗,继国岩胜已经没有了先前近乎神经质的呆板。看到达达利亚看过来,立刻本能地挺直腰杆,紧张等待年轻老师的训话。
“岩胜,我需要问你一个问题。”达达利亚看着他,“对你来说,剑是什么?”
剑是什么?
没想到是这么个问题的继国岩胜茫然地眨了眨眼。
“举个例子。”达达利亚指了指自己,“对我来说,不管是剑也好锤也罢,甚至是自己的拳脚,都只是我变强的手段,我的目标就是不断变强,让整个世界都臣服在我的脚下。”
听上去有些中二,但是说这话的是达达利亚的话,又好像将这一切变得理所应当。
“那么,对你来说,你手中的剑又是什么呢?岩胜。”
“我……”继国岩胜张了张嘴,却又没能继续说下去。
“想不出来,对吧?”达达利亚笑了一下,“杀人的兵器、成为家主的手段、证明自己的方式、一生的追求、还是……打倒血亲的象征?”
“你的目标太多了,岩胜。以至于你的心已经乱了。”
橘发青年迈着步子走到继国岩胜身边,用戴着手套的手握住后者握剑的那只手的手腕,将那只胳膊提了起来。
剑尖在微微颤抖着。
“看到了吗?小子。”达达利亚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你手中的剑早就不再坚定了。”
继国岩胜已经很久不曾注意自己的剑了。
他被安排了剑道课,所以剑道就是他需要完成的科目。他是未来的家主,所以他就要做得更好。他是哥哥,所以就必须比弟弟更强。
对于继国岩胜来说,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是符合常识道理的。在这之外的一切都不重要。
现在……有人告诉他,他所认为必须遵守的常识道理,已经成为了束缚他前进的锁铐。
继国岩胜迷茫地喃喃:“为什么会这样……?”
道理之所以是道理,就是因为其绝对的正确性。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很好,这就是你最近需要的训练了。”
原本还柔和握着他手腕的达达利亚直接将手一松,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岩胜,你要知道,老师我也是很忙的。不负责在你交出答案之前解释正确的答案。”
“加油哦,不管是训练也好询问别人也好,我等着你的回答。”
说着,他摆了摆手,直接当了甩手掌柜消失在庭院中。
只剩下小孩一个人提着刀迷茫地站着,围观自己的弟弟与猛兽芙芙大战三百回合。
走出庭院的达达利亚收敛了脸上面对小孩时的专用微笑,重新变成了面无表情。
他的双眼本就无光,面无表情时,对他人的压力就呈几何倍数上涨。至少对那个等在庭院外的继国家手下而言,此时的压力已经大到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达达利亚又突然笑了出来。
“哎呀,别紧张嘛,这位先生。”他凑近了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我又不会杀了你,我对你这样的弱者没什么兴趣的。”
那人又抖了一下。
他是那天晚上被鬼吓破了胆的护卫之一,又被达达利亚接踵而来的大卸八块吓了一跳,直到现在再看到当事人都有些发憷。
连对方说他是弱者这种事关武士尊严的评价都能无视。
达达利亚也没兴趣继续吓他,“所以,这是我需要的情报有消息了?”
迦勒底原本的目标是1573年的海洋,哪怕现在落到陆地上的达达利亚不知道今年的公历正是1573年,找情报的时候重点搜寻海上也是不错的方向。
现在已经距离那天初来乍到过去了几天的时间,在有明确搜寻方向的前提下,若是海上真的有什么变化,也确实该通知到这边了。
“是……啊,不,不是。还需要确认。”那人有些慌乱地说道,“海那边传回来消息,最近的海岸线似乎有幽灵船出没。”
“幽灵船?”达达利亚饶有兴致地重复。
出发之前,由于特异点只能侦测到一片海洋而无法确定具体方位,迦勒底那边只能根据时代来进行判断。说到1573年的海上,不得不提的就是弗朗西斯·德雷克正在进行的环球航行。
幽灵船的话……与环球航行非常相配,不是吗?
“这个消息还需要海岸那边的人进行进一步的确认。”那人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还请您再稍等一段时间。”
“哦?”达达利亚微微俯身看着他,“那么你来找我,到底是想跟我说什么呢,先生?”
达达利亚才不相信这些人有那个胆子带着不确定的消息来找他。
所以出了什么变故?
“是的,「公子」先生。”那人小心翼翼地说道,“有一群自称鬼杀队的人来访,希望求见‘杀死鬼的人’。”
“……‘鬼杀队’?”
听上去就像是与那些自称为“鬼”的生物对立的存在。
从继国家这些人的反应来看,达达利亚有理由相信这个世界的普通人都是不知道“鬼”的存在的。那么,这个鬼杀队又是什么路数?
达达利亚暂时对那些看上去还能更强的鬼有些兴趣,是以也难得对这个世界的事关注了些。左右现在两个徒弟都被安排明白了,是以他一挥手,“那就带我去看看吧。”
那人松了口气,连忙带人去了会客用的上屋。
继国家主已经在那里与客人们聊了一段时间了。
达达利亚大概明白继国家主在想什么。
完全依靠他来防止鬼终究不是万全之策,他一个武士家家主也必然不甘心于长久的屈居人下,希望通过多种渠道来削弱他的针对性和重要性是必然的。
达达利亚对这点小心思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是图个方便才留下来借助继国家的情报网的。按理说,现在有了幽灵船的消息,他其实大可以一走了之,连那两个学生都扔下了事。
不过,既然继国家主还没表现出来,那么达达利亚乐于拿到确切情报后再走。
上屋内,属于客人的方位坐着两个人。
一位是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剑士,黑发黑眼无甚特色。相比之下,另一位就张扬许多了,金红色的头发造型微微炸起,看过来的眉眼炯炯有神。乍一看之下,仿佛一只金色的猫头鹰。
“你就是那位……达、呃,达达利亚先生?”他不太适应地念出了达达利亚的名字,行了个标准的武士礼,“总之,你好!我是炼狱启太郎,是鬼杀队的队长之一!”
超大声,超精神。
达达利亚保持微笑的表情不变,“我是达达利亚,请问找我有何贵干?”
一旁的剑士似乎想要赶在炼狱启太郎之前说话,却没想到后者直接大声说道:“是的!主公大人想让我来问你是否有意愿加入鬼杀队!”
“抱歉,没有兴趣。”达达利亚一摆手。
“是吗?那可真是遗憾!”
剑士一把盖在了自己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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