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临时医棚外围满了人,几十步以外的医馆门前也聚集了不少人,谁都想知道柴家媳妇到底怎么样了?

    因为梅妍嘱咐的,临时医棚有干净整洁、控制人数的要求,柴氏的丈夫硬是挨到天亮,到集市买了满满一大包吃食,边喊着:“让让,让我进去!”才进了医棚。

    医棚里弥漫着浓浓的茶叶味儿,梅妍、柴谨和柴氏婆婆,还有躺在床榻上休息的柴珠儿,四个人忙活了大半夜,都没睡多久,梅妍根本就没睡。

    柴氏婆婆和儿子一人抱一个孩子,都笑得合不拢嘴,争着说话:“阿娘,昨儿个的包衣洞,我挖得可深了,种的是香樟树苗,浇透了水,我没用河水,浇的是井水。”

    “是吗?哎,真好。儿啊,珠儿昨儿个受了很多苦,你说话小声些,别吵她。”

    “还有梅小稳婆是我们柴家的贵人,以后要格外敬重。”

    柴氏的丈夫,出生时算命的说五行缺火,所以姓柴名火,长辈都叫他火儿,性格也非常急,干活风风火火,十分利落。

    “梅小稳婆,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们这儿受了重伤的足月孕妇没有一个能母子平安的。”柴火望着脸色苍白、呼吸轻浅的珠儿,声音有些哽咽。

    “应该的。”梅妍又一次按压珠儿的宫底,顺便摸了一下乳?房,奶水很少,没有特别肿胀,脸色也稍微好转,没有昨晚看起来那样虚弱。

    “梅小稳婆,”珠儿昏昏沉沉的,乏得很,“我有点饿。”

    “珠儿,我买了很多吃食,你想吃哪个?”柴火兴奋地提着两个荷叶包献宝。

    “想喝米粥,红糖发糕……”珠儿说话声音很低,眼睛还算有神。

    梅妍的荷叶包里挑捡出适合珠儿吃的东西,递到她手里,又让柴火把珠儿扶着靠坐在床头:“吃吧,一会儿胡郎中会来把脉,记着,不论何时,喝汤药前都要吃些东西垫垫。”

    珠儿认真点头,拿起红糖发糕往嘴里塞,总算有精神打量四周,阳光透过竹棚的缝隙,把内部的黑暗分割成无数块,又在床榻和墙上镂出很好看的图案,也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双胞胎孩子,忍不住潸然泪下。

    “珠儿,月子里不能哭,忍一下,眼睛会哭坏的,”柴氏婆婆劝慰道,“你好好的,宝宝们也好好的,都是高兴的事情,不哭。”

    “珠儿,你昨日受苦了,我以后一定对你好,比以前还要好。”柴火是行动派,语言表达能力实在不太行,只会笨拙地替媳妇擦眼泪。

    这样温馨的时刻,梅妍觉得自己有当电灯泡的嫌疑,找了个理由溜出临时产棚,出门就看到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赶紧自己像动物园的猴子。

    正在这时,胡郎中拄着拐杖从人群里一步步地走来:“梅小稳婆。”

    梅妍用力转了转酸胀干涩的眼睛,“胡郎中,里面请。”

    胡郎中清了清嗓子:“柴家的,老夫进来了。”

    临时产棚里立刻传出一阵脚步声,很快柴氏婆婆打开门:“胡郎中,里面请。”

    胡郎中走进产棚,见产妇新生儿都打理得很干净,微微点头:“梅小稳婆接生的产妇,果然不同,容老夫把个脉。”

    珠儿有些坐不住,柴火立刻小心翼翼地把她扶着躺下,动作笨拙也还算体贴。

    珠儿伸出右手,搁在软枕上,刚坐了一会儿就头晕眼花,也不知道这身体还能不能好?万一就此成了一个病痨妇如何才好?

    胡郎中闭着眼睛,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搏动,与半夜的脉相有不小的差别,良久才睁开:“尽管梅小稳婆悉心照料,但临盆还是令气血亏损得更厉害。”

    “容老夫出去,与梅小稳婆商量一下用药。”

    柴氏婆婆、柴火和珠儿眼巴巴地望着,柴火瓮声瓮气地说:“胡郎中,您尽管开方子,银钱不够,我们可以卖田地。”

    胡郎中摆了摆手:“用药需要恰当,恰到好处,并不是越贵越好,容老夫细细琢磨。”

    柴氏婆婆赶紧把诊费塞给胡郎中。

    “柴家的,珠儿是老夫徒儿的阿姐,诊费就免了,”胡郎中拄着拐杖走出去,“谨儿,随老夫去医馆。”

    “是!”柴谨赶紧跟上。

    柴氏婆婆赶紧安慰珠儿:“胡郎中是这儿方圆多少里的好郎中,梅小稳婆更是我们家的贵人,他俩去琢磨药方,不怕的。”

    珠儿和柴火两人一起点头。

    下一秒,柴火蹭的跳起来:“哎呀,娘,尿了!”

    柴氏婆婆笑着直戳傻儿子脑门:“刚出生的娃娃,除了吃喝睡,就是拉,尿了就换,叫什么叫?”

    柴火捂着脑门儿,不好意思地傻乐。

    ……

    梅妍跟着胡郎中走进医馆,柴谨很有眼力见地将候诊牌挂在门外。

    “梅小稳婆,珠儿的脉相有变化,你今早可有发现其他不妥?”胡郎中捋着胡须,金鱼眼袋正在向水泡大眼袋发展。

    梅妍皱紧眉头:“珠儿外伤不轻,今早有些低热,宫缩没有昨夜那样有力,身体状况极可能急转直下……您半夜送来的药,已经服下,改善不明显。”

    胡郎中慢悠悠地回答:“梅小稳婆,柴氏身体实在太虚弱,这种情形要大量服用滋补药物和伤药,但这些药物会诱发出血。”

    “但如果不用滋补药物让她的身体快速好转,伤口会迁延不愈,恶露也会滴沥不尽。”

    梅妍微微叹了口气,别说是大邺,就算是医疗水平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孕产妇用药也会有许多禁忌,大把大把的药不能用。

    “胡郎中,我的计划是,今日下午给柴氏断乳,柴家另请乳娘哺育龙凤胎。这样,您用药就能宽松一些。”

    “滋补之药,有像野山参那样效力强劲如同山风湖海的,也有如涓涓细流那样的,尽量选温和的药物,多加观察,及时调整,会不会好一些?”

    胡郎中的视线落在柴谨身上:“徒儿,你说呢?”

    柴谨突然被点名,整个人都僵住了:“胡郎中,徒儿才疏学浅,不知道。”

    胡郎中一脸恨铁不成钢,还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急不得。

    梅妍思来想去还是开口:“胡郎中,食补不如药补,我会拟出食单给柴家,将每日六餐安排清楚,希望能与药方互补互助,尽快将珠儿的身体亏空补回来。”

    胡郎中一怔,又问:“梅小稳婆,莫非你连食单都拟好了?”

    梅妍点头:“昨晚实在太困了,生怕自己闭眼就睡过去,所以找了点事情做。”说完,从背包里取出七日食单,递到胡郎中面前。

    胡郎中简直不敢相信,原本以为柴谨已经算得上勤奋聪慧,和梅妍相比,差得有些远:“梅小稳婆,这食单里为何有许多下水?”

    梅妍笑得眼睛弯弯:“因为便宜啊,柴家算得上殷实之家,现在珠儿卧床不起,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能省则省,下水有许多食疗效果。有效就行,管它是不是下水?”

    胡郎中捋着胡须,哈哈大笑:“好一个有效就行!一个时辰内,老夫会把药方开出来。”

    梅妍趁热打铁:“胡郎中,珠儿断乳,您有没有什么迅速有效的方子?必须断得很干净,不然容易发炎。”

    “难得梅小稳婆思量得如此周全,”胡郎中又一次点头,“放心,老夫会尽快把药方写出来,煎药的事情就交给老夫的徒儿。”

    “多谢胡郎中,告辞。”梅妍行礼后走了。

    柴谨像被雷霹了一样,这么热的天,他竟然要熬药?

    胡郎中坐回柜台,取了纸笔,细细研究起药方来,一边分神地想,柴谨在医馆两年的进步仍然不够,玉不琢不成器,不能再这样下去。

    “徒儿,今日起,为师会不定时抽查你所学的药性,以及开药方的宜忌。”

    柴谨只觉得自己被雷霹了第二次,如果他记得没错,这是学徒五年才会被抽查的事情,苍天啊,打理医馆、熬药和抽查药性,他就算睡每晚睡三个时辰都不够用。

    胡郎中看穿了柴谨的想法:“梅小稳婆今年才十八,在女科造诣上已经超过老夫了,你不奋起直追,何日才能独挡一面?”

    柴谨只觉得天都要黑了,默默腹诽,可以不开女科的……不对,梅小稳婆为什么这样厉害啊?

    一上午的时间,柴谨接待病人问诊、抄方子、照方子取药过秤……忙得连口都没喝不算,还被胡郎中差到产棚里替阿姐把脉……短短半天过得像抽绳陀螺一样。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柴谨窝在医馆后面的柴房里,很想找个什么地方躺会儿,哪知阿爹阿娘特意赶到医馆,嘱咐他一定要照顾好珠儿阿姐,一天去产棚看六次,少一次回家就要挨板子。

    柴谨好不容易把爹娘送出医馆,一脸生无可恋,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不对,男儿有泪不轻弹,忍!

    梅妍怎么也没想到走到医馆门前,柴谨正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默默流泪,啊这……是什么情况?一时间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柴谨眼角余光瞥到有人,迅速擦掉眼泪,看到梅妍瞬间满脸通红,太丢人了!怎么能这样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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