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你打仗的时候还这么用心,听说你在江南病了,还昏迷了几天是么?”

    太后将蝈蝈葫芦捧在手心里,一脸慈祥的询问云啸。

    “有劳太后挂念了,云啸确实在高邮一役中感染风寒病重了几天。那几天臣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刚刚出生的孩儿都还没有见过一面,连名字都没有来得及取。臣说句不敬的话,当时满脑子都是向着臣的孩儿是什么样子的,是胖是瘦是美还是丑。

    高邮一役实在是太惨烈了,臣与即墨侯的兵马四百人迎战近千敌军。寒风凛冽芦苇飘荡,臣被叛匪围在了芦苇荡里。臣据险死守,叛匪无奈便企图放火烧死微臣。您是想象不到啊,四面连天的大火烧得浓烟滚滚。吐着芯子的火蛇四处乱窜,火与天连在了一起,让人如同置身于地狱一般。

    飘荡的芦苇灰直往人的鼻孔里面钻,一会儿人就喘不上气。两个鼻孔里都是黑黑的黑灰,十丈远便烤得人不敢近前。臣下的侍卫用身子沾了河水在火里面打滚灭火,八尺高的汉子被活活烧成了焦炭,那惨叫声让微臣想起来就遍体发寒,八尺高的汉子剩下的还不到三尺长,漆黑如墨面目扭曲,实在是惨不忍睹。

    外围的士卒为了救我,与成倍的敌军撕杀。臣的百余亲卫只活下来不到一半,其中大部分人都尸首不全。臣收尸的时候,最惨的一名侍卫居然被砍成了三断。据说他被敌军砍掉了一臂一腿,仍然死战不退。

    臣的侍卫死了一半。剩下的大都身带伤残。即墨侯的部属也是同样,即墨侯亲自冒着如蝗箭雨冲锋。宝剑都砍断了两把,第三把剑能当锯子使。肩膀被射了一箭,大腿上被射了两箭。这是命大啊,这羽箭要是再被风吹偏三寸,人就没了。微臣回想起来那一天,心里就发凉害怕。

    还有一次臣下被逆贼趁夜突袭,臣下招募的乡勇拼死断后。三千人,活下来的还不到一百人。有一个乡勇向我施礼的时候一条胳膊没有了小臂,另外一只手没有了三根手指。

    还有一个乡勇只有十八岁。大腿中了箭。化了脓。没办法只要将腿拒掉。拿棒子敲脑袋,敲的鲜血淋漓才昏过去。锯到一半又疼醒了,抓着微臣的手喊侯爷好疼。臣的手臂被生生的抓出了一个洞,臣也疼。不是手臂疼而是心疼。他才十八岁啊。”

    云啸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大殿里面的宫人与瑛姑也是泪眼婆娑。

    “臣一个多月以后再去岳阳,城头上仍然挂着残尸。城墙上满是斑斑血迹,您说遇见这样的事情微臣能不想找叛军报仇么?不杀了项三秋。不杀了那些为非作歹的湖匪。这些将士的英灵能安息么,太后他们都是我大汉最优秀的子民。

    陛下恼我没有及时救援江都王,致使江都王薨在了江南。可是臣下即便是去救援了江都王也是鞭长莫及啊。要知道项部叛军有上万人,臣之所部只有一千多人。江南诸国人心各异,甚至有些军卒与叛军还沾亲带故。臣哪里敢用。

    臣不感到委屈,可是将士们何辜他们是真正浴血拼杀。却因为臣下没有得到应得的赏赐,臣愧对他们啊。”

    云啸说道最后声泪俱下,惹得神仙殿里的一众宫人也都哭哭啼啼。

    “哎,陛下有陛下的难处。你担待些,过些日子陛下缓过来我跟他说说。该褒奖的还是要褒奖,皇家不会忘记有功之臣,陛下也不会忘记有功之臣。哪天把你的小闺女给抱来,让老身摸摸。名字取了没有啊。”

    “回太后,名字取了叫云幂。”

    云啸还是抽抽哒哒的,没有办法袍袖上的姜汁抹的太多了。眼睛辣得受不了,眼泪流水似的淌。也不知道会不会做下迎风流泪的毛病。

    “名字取的好,瑛姑在宫里挑些礼品送过去。”

    “诺”

    “谢太后。”

    太后给一个娃娃赏赐礼品,这是天大的荣耀,云啸赶忙谢恩。

    “心里不要对陛下不满,陛下是天子。天子自然有他的道理,不是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以揣测的,知道么?”

    靠,天子的道理,天子的道理就是你不听话我就砍死你。云啸认为这是最无耻的道理,坑了你还偏偏要你歌功颂德说他的好话,还非得说是发自肺腑。这样的话鬼都不相信,也不知道皇上信不信,不管皇上信不信反正云啸不信。

    “微臣岂敢,雷霆雨露均是天恩。陛下掌控四海自然是不易的,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要为陛下分忧。这是我们做臣子的职责,云啸不敢有片刻的忘怀。”

    心里想一套,嘴里说一套。做官必须遵守的规则,云啸感觉自己的脸皮已经打磨得足够的厚,可以应付这一复杂的局面。

    “雷霆雨露均是天恩,这话说的有点意思。你的忠心老身都看在眼里,忠心是好事。

    忠心的人可以活得长久,忠心的人家族可以兴旺。而且还会福泽子孙,绵延万代。你家的人口不多,好好娶几房姬妾过日子。朝廷的事情就不要搀和了,老身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一瞬间慈祥的笑容换成了肃杀的表情,真的是变脸比翻书还快。云啸没有忘记,这是一个经过了吕氏之乱滔天血海的老太太。这张苍老的脸一个表情便可以决定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家族的盛衰荣辱。作为大汉的第一母亲,她有资格向一位侯爵发出警告。

    意思非常的明显,就是让滚回自己的封地。以后不要再掺合朝廷的事情,看来皇家对自己还是不放心。这也合理,皇家不会放心的使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微臣知道了。微臣这便回封地。”

    “嗯,好好教导三位王爷。这便是你的前程。”

    云啸徒然的一惊,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老太太。实际上她看的要比云啸还要准确,刘荣不会在太子的位置上坐长久。而最有可能接替他的就是尚未离京的三个弟弟。人老成精,云啸相信眼前这个瞎老太太已经成精了,还是一个白毛老妖怪。

    心惊胆战的走出了长乐宫,怎么都觉得自己的那只蝈蝈算是白送了。

    也是,拿一只蝈蝈就想打动大汉第一母亲的确难了些。看来想要和这个老太太斗法,自己好得修炼几年。没关系,老子年轻斗不过你靠也靠死你。

    说立刻回封地那就立刻走。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回到家里便迫不及待的名人将行李装车。宽大的四轮马车铺满了羊皮褥子。四周还点了暖炉,宽大的四轮马车显示了他无与伦比的优越性。四匹驾辕的马不再负担马车的重量,沉重的负担都被四个宽大的车轮承担下来。

    变力箱的使用使得马车可以拉更多的东西,躺在颜纤的腿上。不停的逗弄着小闺女。

    昨天回来忙于和老婆们谈心。后来又喝得烂醉。都没有好好的看小闺女。惹得栾玲非常的伤心。认为云啸不喜欢闺女。信誓旦旦的说明你一定要给云啸生个男孩儿,说完还挺了挺肚子,她对自己的肚子非常的有信心。

    颜纤有些失落。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在那里自爱自怜。老婆多了就这手不好,这个得哄那个也得哄。不管两个斗气的女人,还是小闺女最可爱。躺在自己的怀里,啊哦啊哦的说着火星话。云啸也啊哦啊哦的应和,爷俩交流的毫无障碍。上辈子就想要个小闺女,结果耕耘出了一个死淘死淘的混小子。

    八岁就混成了胡同串子,一口京腔倍儿地道。比云啸说的都要地道,跟谁说老家都是首都的。丝毫不顾及户口本上,籍贯栏里的辽。

    杀才们欢天喜地的跟在云啸座车的周围,太好了可以回家了。想着家里还有等待着自己的婆娘,就嫌马车走的太慢。驾车的苍鹰已经被无数人诟病,若是换一个人早被揪下来痛揍。

    铺满了白雪的大地一片苍茫,城楼上两个花白胡子的老家伙目送着远去的云家车队。

    “他居然真的不等陛下的封赏便回了封地?居然有这样的人,以他的功绩封一个统带禁军的大将军,或者是大封国的太尉都戳戳有余。他就这样放弃了,不用说陛下也会选择性的忘记。看来咱们的安排又要落空了。”

    “你就是算计太多,这布局如同下棋,能看上两步的已经是好手。你看的步数太多了,自然会出岔子。人生如棋,局局新呐。”

    云啸没有等陛下的封赏便离开长安,在朝廷里面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诸位臣工好像忘记了有这个人,只是卫东宝不时去各各亲厚的朝臣家里走动走动。

    一串珍珠项链出现在了馆陶公主的脖子上,摸着珠圆玉润的范着粉色流光的珍珠。馆陶公主立刻便忘记了绿珠与绿蕊的事情,心情畅快的给云啸的小闺女回了一车丝绸的贺礼。

    同样的事情还出现在田蚡家,刘大家刘二家刘三家里。凡是帮过云啸的人,每人都有一份珍贵的礼物。或是财帛或是兵刃,反正都是主家喜欢的东西。

    云家庄子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杀才们一阵的欢呼。云啸打开马车的窗子,冬日雪后的清冷瞬间便涌进了车里。

    “小心冻着孩子。”

    栾玲吓得花容失色,立刻扑上去将窗子关上。然后与小闺女脸贴着脸,感觉一下温度。母狮子也会对自己的幼崽流露出母性,这个理论在栾玲的身上得到了验证。谁也想象不到,这个疼爱孩子的女人,曾经也是手持利刃的沙场悍将。

    云啸无奈的走出了马车,远处云家庄子边上的四栋三层教学楼非常的醒目。这个年代建楼没有超过三层的,原因就是木质结构的抗压能力,以及肆虐关中的白蚁侵蚀。

    钢筋水泥的房子就没有这个问题,除了门窗的木质的之外其他的东西都是白蚁啃不动的东西。

    耿师傅看着远处灰色的小楼,惊奇不已。他的徒弟们也窃窃私语,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材料造出了这样的小楼。

    “侯爷,这便是你说的那种叫做水泥的东西?”

    耿师傅指着远处的建筑,恨不得立刻飞身上马赶过去看个究竟。

    “是啊,里面还有钢筋即便是遇上地龙翻身也能坚持不倒。我只是设计了一个草图,没想到渔老真的给建出来了。”

    “渔老?可是墨门的渔老?”

    “正是,你们认识?”

    “昔年,渔老游历江南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如此甚好省去了我介绍的麻烦,你们都是当代的大匠,想必会有许多的共同话题。看,渔老他们迎出来了。”

    云家的庄户们聚集在庄子的大路口,渔老带着留守的墨家弟子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家主打了大胜仗回来了,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但这次是功劳最大的一次,听回来的人说杀了数万人。人头京观摞得跟城墙一样的高。没有想到,侯爷平时在庄子里那样一个和蔼的人,上了战场居然是这样的暴虐。

    云啸刚刚走下马车,一阵白色的旋风便在地上腾起。一头巨大的豹子飞奔着扑了过来,水蓝色的眼睛在白雪的映衬下异常的清晰。

    新近归附的乡勇刚要拿起弓箭射杀,却被身旁的匈奴汉子一把抱住。该死的,敢在云家庄子动小白活腻歪了。

    炮弹一样的小白扑到了云啸的身上,旁边的耿师傅被吓得脸色蜡黄。不过看翻滚在地上的一人一豹,玩笑多过打闹。又见侍卫们哄笑着站在一旁,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戴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耿师傅对面前的场景十分的惊奇,转身好奇的询问身边的戴宇。因为同为吴国人的原因,云啸的手下中耿师傅与戴宇最谈得来。

    “这是侯爷养的一只豹子,名叫小白。颇通人性,比一些人灵智都高些。耿先生新到,日子久了自然便会习惯的。”

    “哦,原来是这样。”

    侯爷是大人物,养的猫自然大些。(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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