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染霞笑笑道:“我没有首饰。”
“啊?那不是太可怜了!”
谭菲绯不禁叹道。
“绯儿……”
柳轻忙出声阻止这无礼的言辞。
谭菲绯没在意他的阻拦,倒是难得大方地接着道:“我有好多首饰,明天我叫他们送一些过来给你。”
“姐姐的美意我心领了,”江染霞笑道:“可是我总丢三落四的,一会就掉一个,倒糟蹋那些好东西,所以不如不戴,反而省心些。”
谭菲绯哪里听得这些?在她心里,一个女孩子若是没有首饰,那还不跟乞丐一样可怜?正要劝说江染霞收下,只闻得下面路上一阵笑语——曲珣陪着谭容夫妇一起说说笑笑地到了。
原本是考虑谭菲绯身子弱,走得慢,走走还要歇歇,所以才让柳轻带着她先出来慢慢在前走着,免得几个长辈倒要反过来等晚辈开席。
果然,曲珣等人隔了许久才慢慢悠悠地逛过来,倒是和他二人只差了个前后脚。
长辈到场,晚辈们自然要上前迎候,柳轻、谭菲绯和江染霞原就在入口这里,此时自然站到一边。
曲晨固然心里不痛快,但当着长辈们的面也不敢太造次,只得不情不愿地走上前站在另一边。
曲珣陪着谭容夫妇走上露台,瞥了曲晨一眼,对他的一脸阴霾只作不见,倒是转眸看向江染霞,“哎哟”了一声,道:“谭兄你看,咱们还怕他俩晚到,结果客人都来了,咱们才到,倒让客人等着咱们,这可不是失礼了么?”
谭容自从那日将柳轻从码头上截回家,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的宝贝闺女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江染霞的存在,此刻抬目一看,见有个陌生的姑娘站在一旁,知道这便是跳入寒池冒死夺回红雪莲的那位贵客,顿时也觉怠慢,忙歉然道:“唉呀,这一时没想周全,确实失礼了。”
曲珣含笑故意张望道:“欸?怎么也没人来给引荐一下?”
他嘴里说着没人,眼角却瞟着柳轻。
柳轻忙递了个眼色给曲晨,曲晨冷冷撇过脸不看他,心里却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引荐,只怕江染霞余怒未消,自己反会落个难堪。
他主意未定,江染霞却已落落大方地上前深深一礼,朗声道:“晚辈江染霞,给各位前辈请安。”
曲珣笑呵呵地点头道:“哦——原来你就是江姑娘。”
江染霞心照不宣地抬眸一笑,道:“晚辈入岛多日,按理早该前去拜望各位前辈,只是听说曲前辈贵体有恙,因此没敢惊动,谭前辈家里又忙着绯儿姐姐的病,也不便打扰,故而失了礼数,终究是我年纪轻,不晓事,还望几位前辈切勿见责。”言罢,又深施一礼。
谭容忙道:“江姑娘多礼了,我们绯儿还得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呢!”
曲珣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啧啧摇头道:“这话是说得甚为有礼,只是听在耳朵里怎么有点夹生?”
众人皆疑惑地看向他,江染霞也不解其意,问道:“晚辈有何言辞不当还请前辈训示。”
“呶呶呶,”曲珣点着她笑嗔道:“前辈,前辈,这不是夹生是什么?”
江染霞这才明白他是嫌称呼生分,遂乖乖巧巧地再行一礼,脆生生唤了声:“曲伯伯。”
“欸——”
曲珣满意地笑道:“这可不就熟了么?”
江染霞又向着谭容夫妇依次一礼,唤“谭伯伯”、“谭伯母”,夫妻二人连称免礼。
曲珣甚为欣赏地笑叹道:“哎呀,如此聪明伶俐、大方知礼的可人儿,将来不知是哪个小子有福能得她青眼哦!”
他边说着边有意无意地向着柳轻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
江染霞小脸一热,只作未闻。
柳轻眸色一黯,低首无声。
曲晨心中一酸,颓然垂眸。
只有谭菲绯不明就里,推着谭师娘小声撒娇道:“娘,我站累了,能不能坐下?”
曲珣笑道:“绯儿说得对,站着多累!咱们还不快点入席?坐着说话岂非舒服?”
一时,安排众人入席,他拉着谭容笑道:“今年老爷子不出关,这尊位可便宜了咱们两个,来来来,你年长,你上座,”
说着将谭容往尊位上首让,嘴里还振振有词地道:“这就叫‘山上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谭容刚坐下,听他念这么一句,忍不住指着他笑斥道:“你若想坐这里直说便是,怎么还拐弯骂起人来?我问你:谁是猴子?”
“我我我,我是猴子!”
曲珣好声好气地陪笑道:“你是兄,我是弟,长幼有序,这位子原是兄长的,小弟怎敢觊觎不满啊?兄友弟恭才是正理,兄长在意咱们兄弟情分,我这做弟弟的岂可不在意兄长的感受?哪能辱骂不敬兄长呢?”
江染霞听得弦外之音,不禁感激一笑,悄觑了一眼柳轻,谁知正撞到他偷望过来的目光,她心头怦然含羞垂眸。
柳轻也慌忙移开视线——曲珣话中有话,他岂会听不出来?可是阻隔在自己面前的岂止是简单的兄弟之情?如若可以,他愿拼了性命来换取这段姻缘,可惜,他连性命都不是自己的……
曲晨心烦意乱——自从柳轻出现,江染霞就显得很不一样,他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只觉得即使那两个人彼此不看对方一眼,都能让人感受到空气中在悄然传递着一种无形的东西,而这种看似不存在的东西却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是痛苦、愤怒还是悲伤的感觉,令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周围的欢声笑语。
这话外之音谭容自然是不知就里,被曲珣连哄带捧,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瞧你这猴儿嘴贫的,还不快安排他们坐下!”
曲珣乐呵呵地道:“是是是,谨遵兄长吩咐。”言罢,招手让江染霞往次尊位上坐。
江染霞吓了一跳,忙道:“曲伯伯说笑了,我年轻福浅,哪能坐得这里,该谭伯母坐才是。”
曲珣笑道:“你是客人,此是客位,有何不妥?快坐快坐!”
谭师娘已在她对面坐下,笑道:“我坐这里,也好与你谭伯伯说话,极为妥当。”
谭容也催她落座。
江染霞见推辞不过,只得告罪坐下,她为贵客,独坐一方,其余之人,按长幼之序,柳轻当坐在谭师娘下首,曲晨当坐在末席上首,谭菲绯该坐在末席下首。
但柳轻早就提前斟酌过座次之事,此刻忙含笑将谭菲绯扶到谭师娘身旁落座,笑道:“绯儿坐在师娘边上,师娘也可多照顾她些。”
“我要跟听云哥哥坐在一起。”谭菲绯抓着他的袖子不放道。
柳轻含笑在末席下首西向落座,应道:“好,那我坐这里。”
他这样一坐,桌上只有一个位置空着,就是与江染霞互成犄角的西向上首之位。
曲晨自然是万分乐意,一声不响痛痛快快地坐下了。
谭容蹙眉呵斥道:“岂有此理,哪有这般长幼颠倒的?忒没规矩了,绯儿,快坐下去!”
谭菲绯坐在母亲身边,又邻着听云哥哥,正是自在的时候,哪里肯挪?
谭容爱女如命,素来娇惯,况且她一病三年,终于起死回生,这些日子总想着要弥补这三年的亏欠,未免宠纵更甚,谭菲绯怎会怕他?檀唇一撇道:“不要!我喜欢坐这里!”
柳轻煞费苦心,一则是不想面对江染霞坐着,免得抬头低头控制不住心绪,有眉来眼去之嫌;二则,他想给曲晨多些机会亲近江染霞,也顺势向这二人表明自己的态度;三则,与曲晨同坐,好借饮宴之机彼此缓和关系。
因此,他自然不希望调回原位,况且也看出谭容并非真意申斥,遂笑道:“师父何必如此顶真?原就是家宴,绯儿身子刚好些,我和师娘一起照看着些岂非更周全?”
谭容也非真心训斥,只是犹豫道:“有客在此,看教人家笑话。”
曲晨坐到江染霞旁边,自然也不愿意挪开,故而反倒开口帮腔道:“霞儿从不拘这些俗礼的。”
江染霞见柳轻如此,已明其意,心里难过,但自己既是客人又是晚辈,不好说什么,只有无声垂眸。
曲珣玩味地看看柳轻,又瞧瞧曲晨,笑道:“这不挺好?他们兄弟两个坐在一处,也好吃酒聊天。”言罢,唤仆役道:“还不快把酒端上来?”又回眸笑着对谭容打趣道:“往年老爷子在场都没见你这么讲规矩,怎么今儿坐上尊位倒一本正经起来?”
谭容指着他笑骂道:“你这猴儿的一张嘴,坐在哪里都没个正形!”
一时,仆役们送酒上来,曲珣吩咐道:“给轻儿也满上,如今他绯儿妹子醒了,正该举杯痛饮好好庆祝一下,不许他再设词推脱!”
谭容也笑道:“原该如此!”
柳轻本无心饮酒,但见二位长辈这般说,也不好扫兴,只得由仆役奉上壶盏,斟了满杯。
曲珣扭头向着身侧的江染霞笑道:“贵客喝不喝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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