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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四,冲龙煞南。忌行船、求官,宜斋戒、诵经,财神正北。
洛水河畔,一处简陋的渡口,李显对便装前来送行的李旦说道:“四弟,你什么时候神神叨叨起来了?这可不是你一向洒脱的作风呀?”
李旦苦笑一声:“万般天注定,半点不由人。每天研究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日子也就容易熬下去了。”
看李旦装腔作势,韦氏忍不住讥讽道:“四弟如今贵为天子,还会觉得日子难熬?”
“嫂嫂何必如此?我但凡有一丝对三哥不敬之心,对皇位有一点觊觎,定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见三嫂还这么说话,李旦心里那个委屈啊!
你以为我想当皇帝咋的,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就是个提线木偶咋的,你以为我现在不害怕咋的?
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敢说啊!
“爱妃,不得无礼!”
李显很敷衍地责备了自己老婆一下,又左右看了看,对那些游弋在周围的人说道:“本王在京中多蒙照顾,山高水长,来日必定厚报!”
一个公鸭嗓子回答道:“庐陵王客气!咱们都是奴婢,照顾王爷是应当应分的。”却并不出现,也不退去。
至于来日厚报云云,等你回得来再说吧!
李旦好歹是个皇帝,怒喝道:“朕跟兄长告别,你们也不知道回避吗?还不退下!”
那只公鸭这回倒是听话了:“圣人有命,奴婢自当遵从。撤!”
嗖嗖嗖几声,监视的人似乎全都退走了。
韦氏又酸了:“还是四弟这个皇帝有脸面,若是换成你三哥,指不定又招来几多是非呢!看来,这皇帝也是当得的。”
李旦撇撇嘴,没说话。
以前也没发现韦氏有这么蠢呀,怎么连这么简单的挑拨都看不出来?
李显也懒得理这个蠢婆娘了,只是左右张望,既像是在观察暗探们是否走远,又像是在等什么人。
李旦道:“母后,不会来的。”
韦氏也道:“太后,不会来的。”
李显摆摆手:“我岂敢奢求母后送我,我是在等李余。”
“他?”李旦和韦氏都有点惊讶了。
从感情方面来说,李显跟李余并没有什么交情,跟李余过世的老爹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在李显目前的处境下,李余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还会来送你?
韦氏恨恨地说道:“那个王八蛋,现在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时候,哪里还会记得你这个废帝!要我说,这里面少不了他在使坏!”
“哈哈,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君子所为哟!”李余哈哈大笑着,划着一叶扁舟从河上顺流而来,真是说不尽的儒雅风流。
只是,你为什么在不停发抖?
李余跳下船,一边暗骂出馊主意的骆宾王,一边裹紧了裘袍,行了个常礼:“多日不见,七叔七婶可好?”
李显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还礼道:“君臣有别,还请储君殿下喊臣的封号。”
“你可拉倒吧!咱们都混到这个地步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是吧,八叔?”
李余的态度很明确,今天就没有君臣,大家一群losse
在一起回顾一下艰苦的昨天,畅想一下美好的明天就行,别再试探来试探去,跟一群撒币似的。
无聊,无趣,无用!
李旦苦笑道:“还是大侄子你爽快,我老了,已经不复你这份洒脱了。”
“洒脱?更洒脱的还在后面!”李余笑了笑,高声喊道,“那个谁谁,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就让我们爷仨在这干聊啊!备火炉,上酒!送行,岂可无酒?”
公鸭又回答了:“奴婢这里没准备,请太子爷见谅!”
“别废话!我不管你是归姬无断还是花锦瑟统领,今儿个要是冻着爷们儿了,我保证你们一个都活不成!你们信不信?”
韦氏撇撇嘴:“小人得志!”
甭管是不是小人得志,反正东西是送上来了,火炉,温酒,还有几样下酒菜。
只是,李显明显是想多了,看见酒菜眼眶立马就红了,手也哆嗦了,腿也发抖了,嘴皮子都不利索了:“这……这……”
缺钙,还会影响说话?
韦氏也不嘴欠了,紧紧搂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李重润和李仙蕙,瑟瑟发抖,一个字都不敢说。
这特么是要吃断头饭啊!
李旦本来没想到这一层,见三哥一家人的做派,忽然就明白了,立刻指着李余的鼻子骂起来:“你个小王八蛋,敢来这里撒野?耶耶我揍死你!”
“都瞎想什么呢?坐下!都坐下!”
李余根本不慌,慢慢悠悠地倒了一杯酒,滋了一口,又挨个把每道菜都尝了一口,才放下筷子,笑眯眯地看着众人:“放心了吧?”
经过李余的亲身体验,大家一致得出结论:不是鸩酒,菜里面也没毒!
“想什么呢?我的命金贵着呢!”
李旦:……
李显:……
你特么的命金贵,我们的命也很值钱的好不好?
但虚惊一场总比噩梦成真要好,几人就那样席地而坐,围着火炉开吃。
虽然条件简陋,虽然李余很欠揍,但已经担惊受怕很久的李显,竟然吃的特别香甜。
李旦来,可以说是因为兄弟之情。
李余能来,就代表着母后不会秋后算账,更不会半路派人截杀。毕竟像二哥那样忤逆母后,都能在李余的转圜下活了下来,我,大概也没忤逆母后惹母后生气吧?
看一朝帝王,像个没吃过饱饭的乞丐一样吃得吸溜吸溜,再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六位帝皇丸”的悲惨结局,李余心里满不是滋味的。
何苦来呢?
争来争去,最终居然死在了自己老婆和女儿手里,可笑不?
可悲不?
再结合内卫的情报,李余忍不住出言道:“七叔,敬业福不好收集啊!”
李显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却还是坚强地抓住筷子,继续闷头大吃。
李旦知道,李余这家伙一向消息灵通,说出来的话都大有深意,忍不住问道:“李余,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
李余:“哈哈哈……不能。”
“你……那你特么笑什么?”
“笑什么?”李余指着河边的一处泥滩,“我看那边的淤泥很好玩,你跟七婶去那边撒尿和泥一定很有趣。”
李旦指了指,又恨恨地握了握拳头,跩这不愿离开的韦氏,和泥巴玩去了。
人都走了,李显也不装了,坦然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定定地看着李余:“你都知道什么?跟朕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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