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因为老板吴静去进货,闻欣自己看店。
她把所剩无几的货都摆出来,就着下午的太阳在街上喊着“打折促销”,还真吸引几个客人,包括隔壁卖早餐的大姐。
早餐大姐是喜滋滋来的,问完价格就毫不犹豫地掏钱说:“我盯它很久了,总算打折。”
毕竟现在买才二十,难得的大便宜。
闻欣看一眼太阳,心想最多也就穿两天,不过知道舍不得钱的人多半是这样,只说:“是啊,东西好着呢。”
一个做完生意和一个没什么生意的人就这么聊起来,早餐大姐忽然神情一变道:“你老板不在吗?”
一般开这种话头,就是有点八卦要聊,但闻欣也不是很想知道,她是出来打工的,说太多老板的是非可不好,现在找份工作可不容易,因此笑笑道:“去进货了。”
早餐大姐倒没看出意思来,仍旧道:“她还会自己干活啊?”
这话有点新鲜,闻欣没来之前人家看店也看得好好的,顶多生意一般而已。
她哪能接着往下,顾左右而言他道:“当然会。对了姐,你昨天说卖鱼的摊子是哪个啊?”
两个人换话题接着往下聊,服装店有客人才停下来。
闻欣是热情招呼道:“你好,随便看看。”
客人看着所剩无几的衣服道:“这些都没有号是吗?”
她长得没那么高,最怕套在身上显得空落落。
闻欣还挺擅长对症下药的,立刻说:“只要你看中,我们这儿免费给改。”
还有这种服务,客人是有些满地的,点点头说:“那这两件我试一下。”
两件她都想要,但穿着确实不合身。
闻欣拿出卷尺说:“放心,我肯定给你改得特别合适。”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客人,她索性进仓库哒哒哒踩起缝纫机来,和老裁缝比起来是略有不足,但起码针脚还是细密的。
客人坐着等也无趣,在小店里是绕来绕去,等拿到改好的衣服试之后又道:“这三件我也要。”
一口气卖出去五件,闻欣心里高兴,因为清仓的东西是老板不挣钱,但她该有的提成是不会少的。
她高兴道:“我们过几天上春装,你随时来我都给打折。”
客人还是挺满意的,她就是长得不够高,非要买的话都是童装居多,可很多也不适合快三十的人穿。
她道:“行啊,回头带我妈跟我妹一起来。”
闻欣看人家买东西这样爽快,就知道不是那种嘴上客气的人,毕竟卖东西多少得有些眼力见。
她心里高兴得很,好像每卖出件衣服都能听见硬币哐啷掉落的声音,等人走之后又接着数还有多少库存。
剩下这些多数也不是大众尺码,她想想在门口多贴张“尺寸不合适免费改”的红纸,觉得哪怕有一个人看中这几个字也行。
然而贴出去没招揽到什么人,倒是有个大姐进来道:“你们这儿能改衣服是吗?”
闻欣客气解释道:“不好意思姐,我们只改店里的衣服。”
大姐嘟嘟囔囔道:“那还说什么免费改,耽误我时间。”
闻欣嘴角抽抽,到底开门迎客的地方不喜欢与人发生争执,只得忍下来,换上“本店衣服不合身免费改”的红纸。
没办法,进店的偶尔总是会有那么几个奇怪的人,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与人为善。
这些吴静是全然不知的,她到批发市场后直奔熟悉的档口,转一整天后回来天还没黑。
她道:“闻欣,今天先下班吧,明天八点有人送货来。”
闻欣反正是听安排,毕竟钥匙在老板手上,人家想几点开关都行。
她应下来朝外走,没有一丝犹豫地往轴承厂。
轴承厂的保安认识她,打招呼道:“来找虞主任啊?”
闻欣来这也没别的事,点点头笑说:“今天你值班啊?”
可说实话,她跟人家也不太熟,顶多就是个寒暄而已。
但保安还是挺有聊天的兴趣,毕竟他天天就是往那一坐,可惜闻欣顾不上,步伐匆匆往里走。
走到车间门口,她探着头看,没能从昏暗的环境里看到人。
殊不知虞万支就在她背后,蹑手蹑脚过来,轻轻叫一声道:“闻欣。”
简直是石破天惊,闻欣是三魂不见七魄,脱口而出道:“你大爷的!”
平常也是斯文人,可见给吓得不轻,虞万支手在她面前对着空气一抓道:“没事吧?”
这是老家的手法,专给孩子们叫魂的。
闻欣都不好意思接着瞪他,在胸口上拍两下说:“你怎么在这?”
虞万支指着外面说:“我就在那搬东西,你路过都没看到。”
闻欣没印象自己有路过,摸着眼睛说:“我也不瞎啊。”
她常年踩缝纫机,最怕自己视力出问题,一直都很仔细的。
虞万支道:“我本来想叫你,又一直在等你发现。”
结果人家愣是朝前走,连个眼神都没给。
奇哉怪哉,闻欣索性不去想这个事,转而说:“你今天忙吗?”
虞万支才要问她呢,说:“今天怎么这么早?”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面面相觑笑出声。
闻欣道:“明天要早到,老板让我先走。”
虞万支便了然点点头,看着自己这一身脏兮兮说:“等会,我换个衣服。”
他现在穿的是工装,最粗糙耐脏的布料,毕竟成天是跟机器打交道,哪里蹭点机油都是正常的。
即使他这样说,闻欣还是得问道:“确定不忙吗?”
虞万支搓着手上的土说:“也快下班了。”
车间除非特别忙和精细的活,他都是不做的,这也是做管理和工人的区别,能有个朝八晚六的点。
闻欣知道他时间宽裕些,站到一边,等他出来两个人一齐往外走,路过车棚在自行车推上。
这会还没出正月,从外地回来复工的人还不是很多,连带小摊小贩也少。
但店铺开得比较多,毕竟摆在那的成本的不一样,但赶在吃完饭的点上,连往常热闹的饺子店客人也稀少。
闻欣进去熟练点单,坐下来后倒调蘸料,虞万支到隔壁买汽水回来,路过某张桌子道:“老周,这么巧。”
可不是巧,那么大的东浦,一连两天都碰上,老周道:“你也吃饭啊?坐下来吃点。”
虞万支有些为难看一眼闻欣,心想还是算了。
倒是闻欣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毕竟从人情上来说他们总得寒暄几句。
虞万支这才把汽水给她,坐下来道:“你今天没上班啊?”
提起这个,老周一肚子苦水道:“我之前在那个厂,老板收摊子去海南搞什么房地产了。”
至今还拖欠着两个月工资,他心想打工就是惨,还不如自己开摊子,可做生意总是要本钱,
他手里这些年攒的钱又全在老家盖房子,现在是称得上两袖清风。
不过有位老乡给他支招,说银行现在能贷款,用房子就能抵押出钱来,他本来是打算把刘五的地方先接下来,心想凭自己的关系和手艺不说发家致富,挣点钱没问题。
谁知道这招有个大问题,老周叹气道:“我下午就是去的银行,人家说老家的房子不行。”
他盖的可是两层的砖瓦房,连工带料就得小两万,而且产证齐全,怎么到东浦,它忽然就不算钱了,真是气煞人也。
虞万支听他一个劲说老家那房子有多漂亮,不由得说:“可你们一家都在东浦,一年到头也就住那么几天。”
在他看来实在是浪费。
但老周不这么觉得,理直气壮道:“我一年到头过得跟孙子似的,过年那几天总得风光吧,再说了,落叶归根,我老了也得有地方住吧。”
有这个钱在东浦都能买上楼房了,虞万支仍旧觉得没法理解,心想老周三十出头的年纪,离将来还不知道有多久,可在东浦打工的日子是数得着的。
再怎么算都是不划算,他也不会灌输自己想法,知道容易得罪人,只附和道:“倒也是。”
背对着他们,闻欣心想真是言不由衷。
她结婚的时候,父母反对的理由之一就是虞万□□房子实在太破,是他养父在时建造的土坯房,地方虽然挺大的,但能住人的就那么两间屋。
不过乡下很多人家都是这种老房子,只是有人住和空着的区别而已。
没人住,房间自然是年久失修,闻欣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心里想的也是反正一年回不了两天,何必花冤枉钱。
可以说夫妻俩没在这件事上做过沟通,但想法上还是很一致的。
另一边,老周的长吁短叹却还没结束,已经开始骂起贪污,虞万支听着觉得也没什么道理,心想这么高的利息,要能借的话人家肯定愿意借。
毕竟存进去利息百分之十,借出来利息百分之十五,这里外净挣百分之五,都快比捡钱还容易。
他哪天挣钱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不过想归想,他也只是把眼前人敷衍过去,等自己的饺子上来就说:“回头见,我们先吃饭。”
老周也不好多纠缠,想想买单去找别的哥们诉苦去。
倒让虞万支松口气,坐回闻欣对面道:“快趁热吃。”
闻欣慢慢地吹着气说:“他胆子好大,居然敢借这么多钱。”
他们现在还欠着两千多块钱买房钱都战战兢兢的。
虞万支倒没觉得有什么,说:“廖厂长最少欠银行两三百万。”
车间便宜的设备都得七八万,做生意的流动资金都从贷款来,人家还不是整天乐呵呵的。
两三百万,闻欣想象不出来,吸口凉气说:“那晚上怎么睡得着?”
虞万支认真道:“应该睡得挺好的,还能打呼说梦话。”
奇怪,这种事他怎么知道?闻欣疑惑道:“你们一起睡过?”
这话说得跟他们俩大老爷们有什么似的,虞万支连忙道:“不是一张床,你好好说话。”
闻欣本来也是随口一说,看他急赤白咧的样子好笑道:“你说得才奇怪。”
虞万支转念一想也是,转移话题道:“不过老周也挺可惜的,他可比我工龄长。”
技术工很多时候都讲个经验,人家有支摊子的本事,临门一脚却没跟上,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就这么飞走,实在是让看客都遗憾。
闻欣只夸他道:“可我觉得你更厉害,要是你想做的话肯定更好。”
说没动过心思是骗人的,但要背这么大一笔债实在叫人不安,尤其虞万支现在还是有家室的人,而且做生意有风险,全盘皆输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他道:“等过几年我们再攒点钱。”
可话出口,他也知道不太现实,毕竟攒出来的钱只有那么多,可是需要做的事情却不少,两个人还想换大房要孩子呢。
连闻欣都有点难乐观起来,毕竟按现在的速度哪怕存一万都要快三年,但物价不会站着等。
别的不说,过个年猪肉都从两块三涨到两块五了。
她眨巴着大眼睛说:“你觉得能挣钱吗?”
虞万支欲言又止,有感于这将会是决定家里走向的一句话,抿着嘴唇道:“我们还欠厂里钱。”
人家有恩,他就不能随便辞职。
闻欣想想也是,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失落,很快隐藏起来道:“也是,那就以后再说吧。”
她笑得并不勉强,虞万支却觉得还是委屈她了。
他在花钱的事情上并非胆大的,可以说有那么两次是眼睁睁和发财错过。
按理现在分明是他更不该做选择的时候,但一瞬间他忽然心中有答案。
他道:“其实不辞职也能做。”
一般他都是晚上六点下班,小作坊也不会天天有活。
闻欣不解其意,看向他道:“那轴承厂怎么办?”
虞万支道:“找个学徒工做基础,需要精加工的地方我自己来。”
这样利润会低一些,可效率也能提上来,他有门路,接单估计不大愁的。
闻欣其实也不太懂他工作的流程,在这上头不细究,只道:“那你该多累啊。”
说得好像已经开始似的,虞万支好笑道:“出来打工哪有不累的。”
他以前做计件活的时候可是天天熬,现在已经算轻松很多。
这话是有点道理,但闻欣还是很心疼他,接着道:“那廖厂长会有意见吗?”
算起来是同行,老板心里指不定不高兴。
虞万支摇摇头说:“轴承也分很多种,我们做的压根不是一种生意。”
他这点小作坊,顶多捡些“边角料”回去而已,况且他心里有数,廖厂长不是小气的人,只要自己不耽误工作就行。
提起这个闻欣就更不懂,眼睛转呀转说:“那……”
没想好后面接什么,提口气又道:“那……”
总之啥也那不出来,她一脸信赖道:“我相信你可以的。”
毕竟来东浦至今,桩桩件件他都没叫自己苦恼过。
虞万支心中其实也有不安,叹口气道:“万一失败呢?”
他一个人可以吃糠咽菜、睡大马路,总不能带着她一起吧。
闻欣沉吟片刻,想想说:“我还是觉得会成功。”
她喜欢往好处想,整日里忧愁也没啥用,反正落子无悔,她道:“同甘共苦才是夫妻嘛。”
虞万支只想给她甘,在心里先把事情过一遍才道:“我明天先去跟廖厂长说一下。”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还是有工作的人。
闻欣帮不上忙,点点头说:“那要不要送点礼?”
请领导办事,是礼多人不怪啊。
人情世故,虞万支还是知道的,说:“待会去买两瓶酒。”
老廖家里管得严,自己可不敢买。
闻欣就不再往下问,只是道:“还不太确定能不能借到钱。”
十几年前她娘家借过,那几年鼓励大家养猪,以大队的名义作担保,每只猪崽可以去信用社借十块钱,出栏后再还就行。
虞万支心想这也是个问题,改主意说:“那就明天早上我先去银行,再去跟厂长说。”
闻欣第二天要早上班,看着他的背影一会才进店里。
吴静正在吃早餐,说:“估计还得一会,这个送货师傅没准时过。”
倒不是因为磨蹭,而是路太堵,工业区四处在修,大一点的车只能东拐西绕地找路,上回来能走的地方这一次未必能行。
闻欣不知内里,只以为是她脾气太好,拧着抹布去擦玻璃,一抬头就能看到街对面付兴隆。
她寻思生意做的大就这么自由吗?怎么天天的往那一站,真是搞不懂。
她耸耸肩当不知道,等车来出去外面搬货的吴静也权当不知。
吴静的父母原来都是知青,恢复高考时一起考上的大学,后来分配回东浦的国营厂,这两年又开始自己做生意。
因为乡下条件差,他们把早产的大女儿寄养在东浦的爷爷奶奶家,就是那时候,吴静认识的付兴隆,一门心思只依赖他。
付兴隆也喜欢她,可惜男人都讲自尊,明明是靠自己在工业区闯出点名头,却总被人说仗着岳父母的势。
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在事业上努力,对怀孕的妻子有些忽略。
吴静对钱不稀罕,她爷爷奶奶也是职工,因为孩子里只有她爸不得不下乡,对她这个孙女很是疼爱。
即使是吃供应的年代,即使她没有城市户口,过得也还不错。
她只是希望付兴隆跟小时候一样对她好,只这小小的愿望都没办法实现,还没出月子就提离婚。
当时没能得到的东西,现在哪怕是送上门于她而言没意义,甚至多看一眼都懒得。
所以说百人千样,吴静不缺钱,但闻欣夫妻俩却很需要。
虞万支是一大早揣着房产证出门,到银行后跟工作人员打听道:“你好,哪里咨询抵押贷款啊?”
站在大堂的是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他倒没长一双势利眼,没觉得眼前人衣着普通,说:“我给你取个号,待会到3号柜台去。”
所谓取个号,就是写着号码的红色纸一张,虞万支还是头回拿红纸,毕竟办存款是粉色的。
他捏着那张纸,心不由得快起来,因为没找到坐的位置,又怕听不到叫号,找了个地方一站。
也不是存心,他正好听到有对夫妻也是来贷款的,那动静跟在他耳边差不多。
他心想人家要借五万,说得还是云淡风轻的,看上去像是眨眼能还上,钱好像满大街都能捡到。
不知怎么,虞万支心中稍安,憋着没敢去厕所,总算等到自己上前。
他道:“你好,我来问问贷款手续怎么办?”
柜员埋头写着自己的东西问道:“我们需要有抵押。”
虞万支小心翼翼拿房产证道:“有,房子在国棉厂家属院。”
家属院的房子,比平房还值钱些,柜员这才抬头说:“贷多少?做什么用的?要多久?”
虞万支哪里知道这些,说:“有没有详细的资料我研究一下?”
柜员指着玻璃下压着的几张纸,介绍起来道:“一般的话我们推荐五年……”
她通篇话背下来,是一点都不带喘气的,只听得虞万支头昏脑涨,说:“不好意思,我需要回去跟我爱人商量一下。”
唉,没能当场成交,柜员嘴角暗淡,扯着嗓子道:“下一位,红色57号。”
赶客得直接,虞万支眉头微蹙,不过心里好歹有个底,跨上自行车往厂里去。
廖兴正在办公室里抽烟,看到人说:“哟,快来快来,我这有好茶。”
虞万支抬手说:“还有好酒。”
不年不节的,居然还有酒,廖兴道;“有话直说,咱俩还来这一套。”
虞万支此举其实有点自立门户的意思,坐下来把始末说完才道:“我绝对不会耽误厂里工作的。”
轴承厂现在离开他确实转不开,廖兴也相信他能做得到,而且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哪怕有几分不愿意,也知道一旦说出来,这些年的交情只怕都要打折。
况且这事对廖兴有好处,他道:“下次那些零碎活,我直接托给你。”
他本来是只接大单子,可大客户偶尔有些小配件总得帮忙,实在是耽误功夫又不挣钱。
现在有可以信赖的人,他巴不得全交出去。
虞万支虽然对自己能接到活有信心,但这会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
他感激道:“我这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廖兴也不见外,说:“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真想走可得多给我留两个人。”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举凡是老工人都留一手,虞万支保证道:“绝对带出合适的兵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廖兴不妨送佛送到西,说:“你想贷款的话我给你介绍个业务员,利息低,给得多。”
他是银行的大客户,两句话的事情而已,反正钱不是从他兜里掏。
一日之间最大的两个问题都有眉目,虞万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大老爷们都有些结巴起来。
他深吸口气说:“廖哥,你将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辞。”
廖兴不觉得这是空话,毕竟他做生意这些年帮过不少人,但虞万支是他见过最知恩图报的了,不管是做下属还是朋友都很够义气。
他爽朗道:“行啦,干活去吧,记得把早上缺的补上。”
虞万支当然不会在这时候让人家觉得自己懈怠本职工作,多少遗憾于不能马上让闻欣知道这个好消息,但还是快步往车间走,连把整件事细细再想一遍的时间都没有。
一直到夜里下班,他才跟阵风似的往外跑,只觉得今夜的月亮特别圆,连路边的狗屎都是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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