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下来可一定得告诉我,我给你俩备份厚……”

    颜品宜“厚礼”的“礼”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店铺另一边的一阵嘈杂打断了。

    店铺西头似是有人打碎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围拢过去了不少人看热闹,屋子里的喧嚣声音陡然间升高了一倍不止。

    可“啪!”的一声响过之后,吵嚷声瞬间止住。

    随后,所有人都看见一个贵女打扮的女子正点着一个女铺员的鼻子,怒道:

    “你们店里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

    女铺员被扇了巴掌,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显现出红红的手指印。

    那个贵女一身绫罗,头上戴的步摇簪环繁复,现得沉甸甸的,此刻,正背对着沈芝草他们。她的头扬的高高的,像只骄傲的孔雀。

    沈芝草总觉得她说话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颜品宜见起了争执,便和沈芝草说了声,“我过去看看。”就要过去劝。

    可还没走两步,就有人扶住了她的肩,她回头看,见是陆刊。

    “还是我去吧,别叫她伤了你。”

    沈芝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再次见到陆刊!

    自从沈老爷还完玉佩之后,陆刊就沉寂了好些天。后来她和卢隌订婚后,就在没听到过陆刊的消息。她本以为,这辈子应当已经摆脱陆刊了的,却怎么会在这里再见呢?而且,他似乎还和颜品宜很熟捻的样子。

    陆刊示意颜品宜放心,才朝着那个贵女走了过去。

    “这位姑娘可是对我们铺子的生意有何指教?”

    贵女身旁的丫鬟听见是个男声,先转过身来,“你是谁?怎么派一个男人来,让你们东家出来!”

    “我是铺子的账房,不过您有什么需求也可以跟我说。”

    他的声音放的很轻,可那丫鬟并没有领情。

    “你一个账房瞎掺和什么,你懂女儿家用的胭脂吗,你……”

    那个丫鬟还想再说,却被刚转过身的贵女打断。

    “你是陆探花?!”

    待那贵女一转过身来,沈芝草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头顶的金步摇闪着金光,每一根头发丝里都带着跋扈,这不是赵春含还能有谁?

    上一世沈家倒了,沈芝草被赶出府后,亲眼看着陆刊拥着赵春含踏进了旧宅的大门。

    想到这儿,沈芝草心里就泛起一阵恶心。

    陆刊示意让那个女铺员先走,看着那女铺员捂着脸啜泣着跑远,才转过头看向赵春含。

    许是见到了陆探花,赵春含放过了那个铺员没再追究,脸上的怒容也瞬间消失不见,再开口,声音竟甜的发腻,

    “陆探花怎么会在这里啊。”

    陆刊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

    地上散乱着胭脂盒的碎片,红粉铺在青砖地上,很是显眼。

    “刚才可是我们招待不周,惹恼了姑娘?”

    “可不是嘛,我们前几日在你们铺子买的胭脂,还没用过,今早一开,竟见了霉点子!”

    赵春含的丫鬟从地上拾起一块胭脂盒上的碎片,在上面还残存的些许胭脂上,果然能见到点点霉痕。

    赵春含有些生气,在身后掐了丫鬟一下,让她闭嘴,随后又是用那甜腻腻的声音说,“陆探花,我这丫鬟不会说话,许是我们弄错了呢。要不这样吧,这盒胭脂也不能用了,你陪着我们在店里逛逛,再挑几件合适的。”

    陆刊见她不予追究,松了口气。点点头,叫人来收拾了地上的残局。

    后面陆刊又陪着赵春含说些了什么,沈芝草他们就听不清了,只是见陆刊陪着赵春含在店里逛了好久,赵小姐最后买了不少东西,也不知道陆刊给她说了些什么,哄她得高高兴兴地出了店铺门。

    刚送赵春含上了马车,陆刊没敢松气,直接转过头来找颜品宜。

    沈芝草见他要过来,赶忙放下了帽子上的纱幔。

    陆刊正往颜品宜处走,却忽然看见在她身旁还站着一男一女。那女子带着帷帽,看不见面孔,可看到男子的脸,着实让陆刊吃了一惊。

    卢隌怎么在这儿!

    随后,陆刊很快便反映了过来,卢隌应当陪着的是身边那带着帷帽的女子一起来的,帷帽女子应就当是沈芝草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往这边走来。

    颜品宜还没意识到气氛的不对,仍是开怀朝陆刊迎了过去。

    “都解决了?”她笑问。

    “嗯。”陆刊微微点头,“刚才那位小姐说她姓赵,我瞅着她的做派像是京中贵女,不像是为了一盒胭脂钱而计较的人,我叫人把打碎的胭脂收起来了,回头看看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颜品宜想着,那赵小姐多半是将胭脂买回去后保存不当,沾了杂质和水,才导致质地霉变。虽然之前她们也处理过不少类似的情况,但这次还是谨慎为妙,如果真实自家店里的货品出了状况,要及时处理,不能砸了自己家的招牌。

    她心中越发觉得陆刊心细,应道“就照你说的办。”

    陆刊站在卢隌身边不自在极了,总觉得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剜来剜去,让他连气息都不敢用力。

    “账目还未处理完,我先过去了。”他找了个由头走开。

    见着陆刊远去,沈芝草才把帷帽再次掀开。

    她很想问问颜品宜,陆刊怎么会在这儿,又怎么会和她如此熟捻?

    “品宜,他怎么会在你的铺子里做账房先生?”沈芝草把颜品宜拉到一旁。

    颜品宜远远地看向正伏案书写的陆刊,脸上绽开笑意。

    “他啊,可不止是我的账房先生……”

    “他是我的福星!”

    看着陆刊认真的样子,颜品宜就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像是喝了几杯桂花酿。

    “自从他来了我的铺子,生意就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儿!更何况,他还能护着我,帮我解围。喏,就像刚刚那样……”

    沈芝草看见颜品宜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神情是在她身上从未见过的小女儿姿态。

    这可不太妙啊!

    “品宜,你和陆刊是什么……”她是真的问不出口,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芝草,我那日和你在文福茶楼说的可是很清楚的,你也说过你不喜欢陆刊的呀,更何况,你不是已经和卢隌……”

    沈芝草苦笑,颜品宜是错意了她,她怎么会在乎这个。只是她心里清楚陆刊的品性,不忍心看着颜品宜往火坑里走罢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芝草上前一步拉住颜品宜的手,“我是说,你真的了解他吗?我是担心你会……”

    “担心我会遇人不淑?”颜品宜扑哧一下子笑了,“我是谁呀,做生意这么多年来总算的上阅人无数了吧,还能看错他?”

    沈芝草这下子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若不是重活一世,陆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也是看不出来的。而今她又没有证据,凭什么去劝说。

    原本以为这一世和卢隌结了亲,沈家不至于再被陆刊所害,就能远离他。可是这陆刊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偏偏又要害她身边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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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颜家铺子时,卢隌明显能感受到沈芝草的兴致低了下来。

    马车像是也在照顾她低落的情绪似的,走的很慢。

    卢隌骑着的乌骓马嫌弃不能撒开腿跑,倔脾气一上来,尥了好几个蹶子,被卢隌勒住之后才渐渐消停,走的蔫头耷拉脑。

    不知怎的,卢隌的脑海中浮现出沈芝草蹙着眉尖的愁容,像是江南的梅子黄时雨,美则美,却磨得他不好受极了。

    “你也别太担心,琼林宴过后,陆刊便不会再纠缠颜姑娘了。”

    卢隌的声音从车外飘进来,穿过车帘子,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沈芝草坐直了些,细细品着卢隌说的话。

    琼林宴?

    下月初一,就是由仪鸾司操办的琼林宴,新科进士们都会赴宴。

    琼林宴原本是以朝廷名义举办,花费新科进士们自己凑钱买单。但自新帝登基,行太慷年号以来,朝廷为了安抚文官,让他们常怀为国尽忠之心,便改为以朝廷出资为主,新科进士们凑钱为辅,让仪鸾司和礼部共同操办。

    这算是给足了新科进士们面子,榜上的读书人借钱都愿意在琼林宴上露脸。

    上一世,这时候的陆刊还没什么钱。还是沈老爷大手一挥,给了自己的好女婿好大一笔银钱。拿到沈老爷的资助,算是解了燃眉之急,陆刊最终才得以风光赴宴。

    沈芝草仔细想了想,也似乎就是在琼林宴之后,陆刊对自己的态度就不似从前那般热络了。虽然还会如常来沈家做客,陪沈老爷下棋谈天,可面对她,却疏远了不少。

    那时候,陆刊和她说,是因为两人婚期将近,为了避嫌两人才要疏远一些,她那时还觉得是他知礼,竟傻傻的相信了。直到后来见到了赵春含,她才知道陆刊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她。

    或许上一世就是大概那个时候,陆刊对赵春含动了心?

    难道玄机就在这琼林宴?

    可是,卢隌又怎么会知道呢?莫非……

    沈芝草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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