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李想有些怀疑,“妈妈没说起过啊……”
陈若男没细说,他以为陈若男是让公司的同事帮忙接一下,可眼前大汉的装扮说他是混社会的大哥他也是信的,可要说同事……还是算了吧。
“小李总,当年你这么丁点大的时候我还跟老董事长去看过你们的。”大汉伸手比划了下,接着解释,“陈总手底下几万人,没时间自己开车的。”
“李想,你给阿姨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吧?”姜黎在旁边提醒。
听对方提起姥爷李想也就信了八分,但他们毕竟刚来魔都,人生地不熟,况且还是跟姜黎和方蔷一起……他拨通了陈若男的电话,那边人声嘈杂,像极了他常去的那个菜市场。
“喂?妈,你那怎么这么吵,我这边……”
“王叔?”大汉点头,接过电话跟那边说了两句,重新把电话递还回来,拉过一旁的行李箱,“车就在外边。”
李想也就是这时才知道陈若男让自己叫王叔的男人在陈氏建设已经有十多年,姥爷还没退休时他是姥爷的司机,六年前陈若男回了魔都他又负责给陈若男开车,他深得陈家人的信任,他也没有辜负这种信任,建筑行业做久了难免会遇到一些武力事件,他都解决得很好。
一出火车站方蔷就看到那辆极显眼的黑色轿车,看这个李想成为王叔的司机打开后备箱,把他们的行李整整齐齐地摆到里边,方蔷绕到车前看着那个银色车标,眼神闪烁了下:“李想,看不出你还是个小土豪呢,这车标……迈巴赫吧?”
“这还是小李总出生那年买的。”王叔关上后备箱,主动解释,“老董事长节俭惯了,陈总每天又忙得焦头烂额,顾不上这些,这车也就不知不觉开了这么多年。”
“节俭?”方蔷摸了摸那个银色的车标。
如果这也算节俭,那自己家那辆唯一那辆车应该算什么。
虽然努力不这样想,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起当年,想起他的爸爸,那个叫林允文的男人。
娶了一个这样的妻子,面对这样一个这样的家庭,他一定是无比渴望成功,无比渴望得到妻子和岳父认可的吧。
难怪会做出这种事呢。
方蔷想开门,可王叔已经在她之前开了车门,一手挡在车门上,一手护住车门,小心地把她几人让了进去。
方蔷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但她终究心大,很快把这丝不自在丢到脑后,她左摸摸,右摸摸,到最后重重靠在椅背上,呆呆望着窗外飞跃而过的赶紧混凝土森林:“李想,托你的福,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这种档次的豪车呢。”
“别调侃我了,我也是第一次坐。”李想是不识货的,而且他也不在意这个,“这车这么老,感觉还不如老家的出租车新呢。”
方蔷撇撇嘴,对他的土鳖行为不置一词。姜黎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已经重新开始翻看那本书了。
“以后我也要来这里,也要被挂在牌子上。”方蔷指着窗外的巨幅广告牌,那是舞蹈大赛的宣传照,今年大热的钟蓓蓓以第一名的成绩拿下了全国舞蹈大赛冠军,宣传照上的钟蓓蓓穿着华丽的衣服,带着亮闪闪的项链,眼中的自信几乎满溢。
方蔷挥挥拳头,满是憧憬,“我以后也要跟她一样,住最好的房子穿最贵的衣服开最好的车。”
“魔都……就那样吧。我小时候来过,只记得到处是人。”车子渐渐停下,看着堵成一锅粥的高架桥李想眉头微皱,看得出他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太嘈杂了。”他说。
“豪车司机还嫌……”姜黎看着李想的眼,于是知道他不是随意乱说,而是真的不喜欢这里,于是问,“那你想去哪?”
“你知道塔公吗?”李想问。
“塔公?”方蔷不解。
“塔公在藏语里是‘菩萨喜欢的地方’。”姜黎合上手中的书,轻声解释。
“在西藏?”方蔷猜测。
“川西。”李想说。
他想起了她那天的自我介绍。
“我叫方蔷。远方的方,蔷薇的蔷。”
“舞蹈生,爱跳舞,爱旅行。”
“前三中学生,因为打着集训的名义去了川西,东窗事发,被学校就赶了出来。”
“你不是去过的吗?”李想小声提醒,“塔公就在川西。”
“川西也很大的,我以前没听说过什么塔公。”方蔷急忙扯开话题,“‘菩萨喜欢的地方’?这个说法倒是很浪漫……”
“我爸爸妈妈就是在那里定情的。”李想有些憧憬。
他小心地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里边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照片。
洁白的雪山像顶威严的王冠般矗立在绿色草原之上,雪山脚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寺院,草原上的牧人悠游自在,转经筒旁的僧侣虔诚诵经,路边的藏民拜伏于地。
这张照片是李想第一次给别人看,方蔷的眼落在无边草地上幸福笑着的男人身上,姜黎则是看向被他拥在怀里,眼中只有甜蜜的陈若男。
李允文曾告诉李想那是他的幸运地,如果有一天他有了喜欢的女孩,可以带她去看看自己爸爸妈妈曾经在过、曾经相爱的地方。
如果可以,如果可能,他想带她去。
从姜黎手中接过手机,李想长出口气,终于开口:“感觉那里的人们像是跟我们生活在两个世界,那么纯真,那么安然,那么无忧无虑。”
时光在照片上永远定格。
照片上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拥着身旁笑靥如花的姑娘。就好像,那个对自己说着“小想,要幸福”的男人永远地活在了那个世界一样。
……
车子走走停停,十几公里的路王叔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终于缓缓驶入一处高楼林立的商圈。
这里已经是郊区了。
可在魔都,即使是郊区,繁华程度也超过平安县不知凡几。
车子最后停在一座幽静的大院里。
看得出大院已经有些年头了,门口影壁上的“陈氏建设”只剩下了孤零零“建设”两个字,在这满是摩天大楼的闹市区显得诡异又和谐。
院里零散分布着十余幢二层小楼,红色基调,就是凋零破旧了些。
路两旁种满是绿色香樟树,枝繁叶茂,带着股历史的厚重。
这不像公司,反而像个花园。
李想想。
王叔把车停在了大院最后方红砖青瓦的小楼前,先帮李想打开车门:“陈总在会议室,她让你们直接去办公室等。”
王叔去停车了,李想犹犹豫豫地走进小楼里。
他虽然知道有这么家公司,可他从来不喜欢这些,也没来过。
小楼极安静,说是办公楼更不如说是陈若男的私人场地。占地过千平,左手边是总裁办,右手有间总经理办公室,但门上了锁,不像有人在用的样子。
其实楼里倒没有外边那么老气,虽然就两层楼,可也装了电梯。随着“叮”的一声响,电梯门被打开,电梯里走出个约么三十出头,穿着西装套裙的女人,她抚了抚鼻梁上的金色眼镜,脸上满是笑意:“小李总是吧,我是总裁办主任,陈总交代过您一来就让我把你们带到她办公室。”
她边说边伸手,像是想接过李想身上的背包。李想侧身婉拒,她也不勉强,刷卡把他们带上二楼:“二楼都是陈总的办公室。当然陈总也用不了,很大一部分都空着。”
她眼里虽有好奇,但脸上只是恭谨:“小李总和两位小姐喝咖啡还是茶?”
李想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他坐立难安。
刚才的王叔也客气,但他对自己更多是种平等的对待,不像眼前的总裁办主任,眼中更多是敬畏。
还在还有方蔷,她一点不见外:“姐姐,我们喝白水就好。”
总裁办主任一动没动,直到看到李想如梦初醒般猛点头才躬身离开。
“什么人嘛,狗眼……”方蔷总算意识到头顶还有个监控,那个主任也没走远,可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李想,等你接班当了老板记得帮我开了她。”
“我不喜欢这些的。”李想犹豫了下,“你要是真的想……”
“不喜欢就不做。”从进入这座小楼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姜黎终于抬头,她原本淡然的眉眼此刻极认真,“人生的路有很多条,不是一定要有钱、一定要做老板才算成功。只要喜欢,只要开心,做个音乐家,或者开个钢琴店都是很好的,都是可以的。”
“姜黎,你不懂。”方蔷摇头,这是她第一次明火执仗地反对姜黎,也是她第一次旗帜鲜明地说出自己心底的认为,“你没有经历过才会觉得成功固然好,没成功也没什么不可以,可不是这样的……”
她想起了手上布满裂痕的哥哥,想起了起早摸黑的妈妈,甚至想起了那个早已离去的爸爸,更想起了这些年因为单亲家庭、因为穷受到的歧视,看到的白眼,那是杨丽,也是秦大方:“如果你……”
“好啦好啦,干嘛为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生气呢。”李想招手示意门口的总裁办主任进来,接过她手中木托盘上的水晶杯,分别递给方蔷和姜黎,“天气这么热,喝杯水消消火。”
方蔷紧紧攥着手中的水晶杯,任由那剔透的暗流在杯中肆意翻涌。
她想。
如果你生在我这样的家庭,如果你经历过我经历的这些,你一定不会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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