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之既白,盛元门前陆陆续续停下许多马车,身着朝服的官员成群结队地进入盛元门,入眼的便是气势恢宏的宫殿。白玉阶之上的高台,皇位冰冷却耀眼,众人却只能望之而不得坐之。

    那把龙椅上的人,亦是统治他们的君主,不过是年仅五岁的稚童,服的是他自出生便是皇太子,不服的是他不过稚子,怎扛得起天下大任。

    龙椅之旁是凤椅,那亦是整个大周女子所向往的位置。皇后可没这个资格能够摄政,身为唯一的皇室女,容柔嘉当真是引得无数风头。

    虔拜之后,各官员肃立于高台之下,风似乎在万清华也停下脚步,无人敢喘息,亦无人敢开口。这朝堂看似一汪潭水,表面静无波澜,实则暗潮汹涌,谁在盘算着什么,谁又在算计谁,无人知晓。

    今早太监呈报太师张铎因病请一日朝假,容柔嘉于高处望下,傅修林身后的位置空荡荡,今日张铎果真没来。

    傅修林走出文官队伍,平声道:“陛下,秋季各地进京述职的官员大抵有三十有四,于十日后抵达京郊官驿,届时休整后将入朝面圣。”

    容闻只是颔首,并未多言。历次述职皆是容柔嘉监办,他从未插手,也并不想插手。这些进京述职的官员面见容柔嘉,这无异于给了容柔嘉发展势力的机会,容闻不在乎,他信她。

    “此次进京述职的官员可有雍州太守?”容柔嘉冷眉,雍州一直是她心头上的一根刺。若是不拔除,便会隐隐作痛,所以当断则断,容柔嘉早已想好对付雍州太守的计划。

    傅修林摇头,“并未。雍州太守杨簟卿称雍州水患未除,无颜面圣,只道待水患除,才进京向陛下请罪。”

    容柔嘉暗笑,这正好给她入雍州一个机会,杨簟卿入京不是,不入京亦不是,若是入京只怕是再也回不到雍州,可不入京又是抗旨。留在雍州,他反倒能抵抗一番,赴京只能任她宰割。可容柔嘉正好可以以视察水利入雍州,拿下杨簟卿。

    “雍州水患已有数月,杨爱卿艰苦为民,率领百姓官兵奋勇阻洪,实为可敬可嘉。述职不急于一时,百姓更为重要,谅其无罪。”容柔嘉扬声,凤眸微露敬佩,“杨爱卿夫人何氏协助其多年,劳苦功高,赐封四品诰命夫人,享朝廷俸禄,赏地千亩。”

    一个女人能得到诰命身份,那是莫大的荣耀。何氏协助杨簟卿多年,在当地享有名誉,这赏的确是她该得。

    虞擎阔步走到中央,“陛下,臣有事奏。六月瘟疫肆虐,东郡太守司徒谷控制有力,不至于百姓流窜,为清泽百姓博得生机,功劳甚大。光禄寺卿一职空缺,臣提议特此破格提拔司徒谷为光禄寺卿。”

    虞擎唇瓣又张,想要继续说下去,忽地,盛元门吵闹轰天,整齐有序的兵甲摩擦声,容柔嘉再看朝中众臣皆尚未反应过来,脸上满是震惊和困惑。

    顿时万清华哗然一片,皆在猜测究竟出了何事。

    “莫不是虞擎大人的提议惹得长公主不快?”

    “难道长公主欲趁着今日将朝堂换血?可今日亦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难是宫变?”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吵闹声似雷鸣,却又在转瞬间平静如死水,鸦雀无声。

    众臣皆探量容柔嘉的神色,见她凤眸冷厉,仿佛浑身都散发着寒气,她抬起那只带着白青玉戒抚了抚鬓边的余发,将它别至耳后,耳上坠着的嵌红玉金丝菱形花耳随着动作而摆动。瞧着容柔嘉的那个动作,众人便知道这是容柔嘉发怒的前兆。

    哗啦一片掀袍声,群臣俯首跪地,无敢喘息,如今他们彻底是明白了,真的是有一场宫变。

    天下已定,陛下自襁褓登基至今明事理已有五年,长公主摄政亦是有五年,如今有人发动宫变,这不就是在拔龙的逆鳞吗?这就是在强打皇家的脸,也难怪长公主会如此脸色。

    可又是谁敢发动宫变,但也不能趁他们在万清华上朝之时发动宫变啊,将他们全困于万清华是何用意?

    朝中不乏明眼人,今日太师请了一日朝假,恰巧今日有人发动宫变,该不会真的是太师吧?

    一带血侍卫连冲带跑进了正殿,“噗通”地跪在地上,他的腰腹上血流不止,他仍是强忍着痛意,“报!陛下!卫尉高武带着禁军包围了皇宫!”

    无人应他,侍卫缓缓抬起头,仰望高台,凤椅上的人站起身,牵着陛下一步一步走下了高台,他们步子很沉稳,没有丝毫的慌张。

    群臣低着头,只听到衣裙悉窣和脚步声,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容柔嘉走至万清华殿前,眺望盛元门前黑压压一片的士兵,他们的兵甲上多少带着点鲜血,看起来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盛元门是皇宫正门,文武百官进宫皆是从此门入内,把握了此门便是能够掌握整个皇宫的命脉,拿捏其余三门把守的兵力。

    百阶之下肃立着三人,是张铎、高武和苏宁。几人于低处极目仰望万清华,那抹明黄色身影的出现,彻底激发了张铎的野心,那双浑浊的眼睛透着浓重的欲、望,若是可以,他想立刻取而代之。心中那股熊熊之火在燃烧,它们在叫嚣,催促着张铎。

    狂风怒号,潭水不再平静,潭水被风掀出潭池,漫及了四周,再无干润之地。狂风无止,波涛不停。

    万清华内所有大臣皆跟随在容柔嘉身后,没有人敢超越她,即便是再想看看谋逆之人的真容。

    她平静地看着阶下之人,如同看戏子一般,于她来说,此次宫变不过是闹剧罢了,张铎掀不起多大的波澜。可她平静的模样落入了大臣的眼中,就似她知晓自己的结局,不做挣扎了。

    这天,真的是要变了。

    容柔嘉不禁冷笑,不屑道:“太师不是今日请了一日的病假吗?怎的如今又生龙活虎地站在本宫面前了?”

    群臣先前尚未看清阶下之人,听得容柔嘉的话,这才惊觉发动宫变之人竟真的是太师。卫尉带着禁军包围了整座皇宫,这不就是在昭示太师的手已经伸到了宫闱之中了吗?长公主竟毫无察觉,太师不知在其中布谋了多久。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长公主虽雷厉风行,但不过摄政五年,又怎能比得太师老谋深算?

    张铎并未行礼,嚣张得很,“长公主殿下,自陛下登基,您借着陛下皇姐的名头把控朝政,实则是为了架空陛下的权力,好让自己能够真正成为那个号令天下之人。”

    “本宫在架空陛下权力?太师可真是老糊涂了,本宫不架空陛下权力,便也已是能够号令天下之人。”容柔嘉摇了摇头,轻笑着,“太师如此说可是认为本宫有谋逆之心?欲黄袍加身?”

    张铎怒目圆瞪,正义凛然道:“难道不是吗?长公主殿下!臣与卫尉高武、将军苏宁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只为了推翻你的□□!长公主阴虐肆杀,□□治民,这就是臣发动宫变之因!只为清君侧!还大周皇朝一个清政!”

    群臣哗然,长公主虽冷酷无情,但也谈不上□□。群臣之中有人窃窃私语道:“长公主殿下自摄政以来,条条行规的确以反其道而行之,依我看,真如太师所说那般,不如推翻她!”

    容柔嘉冷目看了眼那人,压迫之感让人心头沉重,她不用想也知道此人定是张铎的人。忽地,她怒声斥道:“依本宫看,谋逆之人是你才对!”她放开容闻的手,轻抚他的肩头,随后走下台阶,身后的侍卫紧随而至,时刻护卫着她。

    百阶之下的张铎小若蝼蚁,而容柔嘉却看得身子高大,不是任何一个普通女子能比的,甚至是高门贵女亦是要退却三分,只能望而生畏。

    风吹起她的衣袂,她今日着的是一身正红朝服,用金丝刺绣出栩栩如生的凤凰,似是下一瞬,那只凤凰便要振翅高飞,翱翔于九天之外,凌灭一切。高阳强烈,映射得她发髻上的金冠凤钗华贵无边,耀眼得让任何人只能仰视她。

    一阶又一阶,她终于走到了张铎等人的面前。

    她微敛凤眸,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上鲜红的丹蔻,“太师张铎在朝已有三十六年,还未到致仕之时呢。不过本宫可以送你一程,让你提前离朝。”

    张铎冷哼,心笑容柔嘉自不量力,他早就将整个皇宫包围了,他此次的计划隐藏得极深,她不可能得知。既然不能得知,便不能提前布防,她怎敢如此嚣张?当真是年少不知狂。

    “如今整座皇宫皆已被禁军包围,三大宫门亦是严防死守,殿下莫再说这些猖狂的话语了。只要今日殿下交出摄政权和兵权,将其归还于陛下,您还是大周唯一的公主,依旧是整个大周高门贵女的典范。若是您再挣扎,刀剑可是无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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