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先前活泼的药虫喂了药后仍然富有生机。

    银画指着药虫,隐隐有些激动,“边太医,药虫没事,那是不是如你所说的那般,这药便是无毒?”

    边暮清点了头,却又摇了摇头,“依药理上来说,大致是如此,但也无法排除这毒连药虫亦是测不出来。不过,这种事极少出现罢了,此药依旧喂殿下喝去。”

    银画听了心里忐忑又疑惑,怎么还有药虫测不出来的?那这到底要如何?她寻求地看向萧明赫,只见他点了点头。她这下放心了,既然王爷也认同此药可用,那就用。

    银画走后,边暮清问道:“王爷觉得这毒源会在哪?”

    “吃食和起居。虽说药虫喝了药并无大碍,但如边太医所说,尚有另一种可能,那便是毒药连药虫也测不出来。下毒之人必然是长公主身边的人,若非如此,依太光殿和公主府的戒备,外头的人定是进不来,这毒便也下不了。”萧明赫回道。

    若真是她身边的人,她醒来该会是多伤神。

    边暮清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下毒之人的心思必然隐藏得极深,下官开的药是阻止毒素扩散的,但若是这毒有被下在药中,只会加速殿下体内毒素的扩散。所以最应该多查的便是这取药、熬药和喂药之人。”

    萧明赫神色不变,心中却是泛起涟漪,边暮清所说竟与他所想的完全一致。

    祸从口出,病从口入,一切的关键便是在吃食之中。容柔嘉一切的起居皆是银画在照料,少让人插手,他人便少了许多机会在起居上下手,便会将毒手伸向吃食。

    边暮清随他出了偏殿,正值封齐带人路过。

    日上三竿,正是日头刺眼,封齐抬起手至面中,远远看去,他似是在遮挡毒辣的日光。

    封齐走至萧明赫身前,冲他摇了摇头,“属下带人在太光殿中巡视许久,不曾发现任何神色诡异之人,宫里的嬷嬷查了长公主所用的衣物和熏香之物,并无任何异常。”

    萧明赫沉声,“医使取药之时派人盯着,银画煎药之时,你亦是要派人守着。”

    若是容柔嘉喝下这碗药,体内的毒素扩散得更快,那么毒素便是在取药和煎药这二者之间。

    封齐正要离开之时,寝殿忽地传出银画的哭声。

    萧明赫转身,快步冲进寝殿,边暮清亦是跟随其后。

    甫一进屋,他便看到容柔嘉雪白的衣襟上染了刺眼的血色,她却是半睁着眼,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只得朦胧地看向他。

    她这是醒了吗?

    恍惚了半瞬,他定睛再看,她的双眼却紧闭着,就好像方才的那一幕是他的错觉。萧明赫顿时觉得失落如潮水一般涌来,席卷了他。

    边暮清微蹙剑眉,抿着唇不言,良久之后才将搭在容柔嘉腕上的手收回。

    银画见他神色凝重,只觉浑身失了力气,再回神时是已然瘫坐在地上,她哑着声,“边太医,毒源便是出现在这药中,对吧?”

    虽是询问,银画的言语中却是带着肯定。

    “对。”他说得颇为沉重。

    只一个字,似是又千斤重,压得银画要喘不过气。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方才还用这双手喂殿下喝了药,她在做什么?慌乱间,她抓住了身边小宫女的手,颤颤巍巍的,她低着头,唇瓣紧绷,“春雪,我该怎么办?”

    春雪亦是慌不知措,只是一味地反握着银画的手。

    银画已然头脑发涨,拿不定任何主意,她去寻萧明赫的身影,可这寝殿中哪里还有萧明赫的身影?

    可她却听见萧明赫的声音从寝殿外传来。

    “封齐,将取药的医使带来,严加审问。”

    话落,他便又如一阵疾风般出现在她眼前,俊美的脸庞上沉沉,“边太医,这里有劳你了。”

    银画来不及与他说上什么,他便没了踪影,春雪搀扶起她,“边太医,求您一定要救殿下……方才,殿下是睁了眼的……她睁了眼的……”

    银画用着仅存的力气,取了帕子将容柔嘉嘴角的血迹拭去,小声啜泣着。

    春雪扶着她回了屋子,寝殿内换春雪来照顾容柔嘉。既是春雪,那她也放心许多了,春雪是她容柔嘉一手栽培起来的。

    待到春雪回到寝殿内,边暮清已经在为容柔嘉施针,细长的银针扎入穴中,看得看她一阵发怵。

    边暮清听见声响,却也不曾转头,手上施针的动作不停。直至最后一根银针扎入容柔嘉的穴位中,他才转过身,对着春雪道:“春雪,此事做得不错,你想要什么尽管与我开口。”

    春雪一改唯唯诺诺的性子,眼里闪着精光,朝着边暮清跪下,“为主子分忧,是属下的荣幸,万不敢要赏赐。如今长公主已陷入了沉睡,不知属下下一步该如何做?”

    边暮清轻笑,垂着眼睫看着手里剩余的银针,“如今容柔嘉的身子我最清楚不过,这种毒长期服下,即便醒来了,那也是神志不清,整日浑浑噩噩的,你不必再多做什么了。”

    “若是他们查出毒素所在之处,属下又该如何?”

    边暮清不言,半眯着眼看着她。

    春雪对上边暮清的眼神,顿时低下头,她在畏惧他。

    “属下知道了。”

    她是他的下属,况且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在他的手里,若是此事败露,她只能一力担下。她在边暮清的手下做事已有数年,是明白他的手段的,若是她胆敢出卖他,别说是她的性命了,她阖家老小也不会有活路的。

    ……

    不消片刻,封齐和张思就将人押解至华蕤庭,此地是太光殿专门审讯犯人的地方。

    华蕤庭里几盏长烛将萧明赫的脸照得阴沉沉的,简直如同地府来的阎王爷。

    医使被张思狠狠地压在萧明赫身前,浑身颤抖着。他方才在分药,忽地一群带刀的人闯了进来,个个凶神恶煞的,二话不说就将他一路押进华蕤庭。

    他可是听说这华蕤庭里似是时常会有人在哭嚎,宫人皆说那些都是死在华蕤庭里的冤人,怨气冲天,所以此地才频频传出哭嚎声。

    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嘛,怎的就被抓进华蕤庭了呢?

    医使没法抬头,整个人被压着,忽地眼前出现一双黑靴,黑靴做工和面料皆是上等,这宫中能穿得上这般鞋子的男子不过就是陛下,可陛下才五六岁,可这鞋看起来便是成年男子的鞋。

    宫里何时有这号人了?以他千里耳的名号断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人的。

    萧明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示意张思等人放开他。张思一放开医使,医使便抬起头去看黑靴的主人,最先入眼的是一袭银袍,再往上便是那人冷厉的脸阔,还有那一双寒眸。

    这是……这是天启的摄政王,医使心里腹诽,他什么时候惹上这号人了?

    天要亡我啊!

    “你是宫中太医院的医使,今日你抓的药可是给长公主的?”医使听到萧明赫说道。

    他赶忙回道:“是,长公主所服的药是下官抓的,恕下官不敬,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明赫冷哼一声,“出了什么事,你会不知?长公主服下药后便呕血不止,你说不是你做的还是谁做的?”

    医使听完他的话,倒吸了一口气,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谋害长公主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是借他几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干出这种事来啊!

    “不是下官做的啊!王爷明查!”他不停地磕着头,身子抖得如同筛子一般。

    他继续为自己辩解道:“这药的确是下官亲自抓的,可这是长公主所服的药,下官抓药之时,身边还有两位医使在一旁看着,您大可去问那两位医使啊!王爷明查啊!就是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来!”

    萧明赫缄默,谋害皇室中人是大罪,况且被谋害的人还是权势滔天的摄政长公主,就依这位医使抖成那样,他不像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封齐走近萧明赫身边,低声道:“王爷,那两位医使同这位医使一样,都是边太医的下属,他们可以证明这位医使的清白。”

    萧明赫阖上眼,半晌之后沉声道:“放了他吧。”

    医使一听,感激涕零,给萧明赫连磕了好几个头,嘴里不停地说着:“王爷深明大义!王爷明察秋毫!王爷英明神武!”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封齐拖了出去,还被他警告,长公主重病之事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张思伫立在一旁,忽地听见萧明赫开口,“长公主在朝中最大的政敌是谁?”

    “是太师张铎。”张思回道。

    “那便动用长公主安插在张铎身边的人,遣他们暗中打探此事,看看这毒是不是张铎所下。”萧明赫道。

    张思脑子瞬间闪过几张人脸,这些人虽说是安插在张铎身边的,可他们平日里都不容易见到张铎,会有谁与张铎更为亲近呢?

    蓦然,他想起了张铎近日收的义女,不就是苏宁苏将军吗?苏宁将军是丞相所招纳的,此事还是得由丞相出面让苏将军去打探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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