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盛京太医院欲在大周内招纳二十名御医。

    此消息一出,全国各地的大夫皆负行囊赶赴盛京。

    盛京繁荣,路上行人比肩接踵,商贩小摊络绎不绝。

    边暮清着一袭竹青色云缎圆领袍,衬得他越发温润如玉,清隽的脸庞,挺拔的身姿,穿梭在人群中引得不少媒婆的青睐。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思墨跟在边暮清身边,小心翼翼地替他拨开人群。

    师父淡然独绝,向来是不喜去行人众多的地方。

    边暮清侧着身躲开伸手想要拉他的媒婆,“自然是找家客栈。后日才是太医院考试,我们难不成要露宿街头?”

    思墨想想也觉得对,师父这般人样样挑剔,不论是吃食还是住宿上,他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前方不远处便是朱雀街,那里的酒楼客栈价格高昂,自然各项都是极好的。

    好在边暮清没在半路上被少女或是媒婆拉走,终是到了百客楼。

    进了百客楼,思墨如释重负地看向街道,“呼……师父,这盛京的女子怎这般开……大方?差点就要被拉走了。”

    边暮清浅笑,“盛京女子最敬仰的长公主不正是不羁的性子吗?”

    掌柜见到如仙的人进来,脸上扬起笑,忙迎上去。一边引着他们一边说着:“公子,咱们百客楼可是这朱雀街上最好的客栈,选择百客楼准没错。您看,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边暮清答道:“我们住店。掌柜,劳烦您开两间上等房。”

    掌柜脸上的笑意更甚,连说道:“好嘞,好嘞。这就为公子去开房。”

    掌柜唤来小厮,将上等房的钥匙给了他,让小厮引着他们上楼。

    上等房宽敞,屋内的各种家具都是上等料子,自然是银袋子多的人才住得起。

    小厮哈着腰引着他们二人,“公子选择咱们百客楼就对了,从公子屋内的窗子还能望见公主府呢。”

    思墨不曾来过盛京,自然是没见过公主府是何模样。

    闻言,他思墨便笑嘻嘻地问小厮,“公主府是何模样?”

    小厮顿时来了兴趣,滔滔不绝的向思墨介绍这公主府。

    “咱们盛元长公主的府邸,那可是盛京最大的府邸呢!上以散月瓦封顶,下以青玉砖铺底,雍容华贵中又含着威严,公主府的规制可是要超出大周历代亲王的王府,这可是大周独一份的,毕竟长公主可是摄政公主呢!”

    思墨颔首,经小厮这么一介绍,心里对那素未谋面的长公主起了极大的兴趣。

    以女之身,摄周之政。思墨在心中慢慢幻想那位长公主的样貌,长公主必然是不苟言笑的,老气横秋,跟他师父倒是很像。

    思墨低头倏地一笑,正好被边暮清捕捉到。

    “思墨,你又在笑什么?”

    “没……没有。”

    他哪里敢说出来,若是说出来,不得被师父赏一顿栗子。

    小厮将两人引到门前,告辞之后便下了楼。

    两人进了屋,思墨将行囊放下,伸出手指了指窗子,试探性地问:“师父,我可不可以从您房里看看公主府吗?”

    边暮清颔首。

    思墨得到许可,满心欢喜地跑向窗子。

    远处的公主府果真如小厮说的巍峨庄严,富丽堂皇。

    “哇……师父,公主府真不愧是盛京最大的府邸。”思墨连连惊叹,不愧是摄政公主,真气派。

    他转头去瞧师父,见他神色淡然,对公主府丝毫提不起兴趣。师父虽不是生于盛京,但那不慕荣华的气度是盛京许多人都比不上的。

    思墨收回思绪,整理好行囊也退出了屋子。

    边暮清瞥了一眼公主府,脑海里浮现容柔嘉在摘星台上的模样,眉宇间是珍珠妆,显得她清雅。

    见她那副妆容,他无法不想起曾经有人亦是画着这般娴淑可人的妆面,却说出这世间最绝情的话。

    “阿卿……”

    恍若眼前浮现那身姿曼妙的女子,她斥骂,为何要杀了她夫君。她恸哭,甚至提剑杀他。

    边暮清哑声,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自言自语,“阿卿……我自重生到这身子,已有十年,我也寻了你十年。既然上天给了我重生的机会,你定然也会被眷顾的。世间苍茫,我会找到你的。”

    这屋子只有他一人,若是思墨见着他师父这般模样,定会大吃一惊。

    ……

    太光殿内暗卫四布,严防死守得似一阵风都吹不进来。

    银画守在榻边已经是第四日了,不过是四日时光,她便消受了不少,恹恹地看向床榻上的人。

    这是容柔嘉昏睡的第四日了。

    无论他们怎么喂药,她就是醒不过来。

    银画紧握着容柔嘉的手,替她抚开鬓边的散发,“殿下,你睡的时间可真久,这都第四日了。东阳街的苏记糕点出了新的茶糕,您不是最喜欢吃他家的茶糕吗?您醒来了,咱们就去吃,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满屋的空寂。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银画不甘地继续说着:“殿下,今早天启那边的探子传来的书信已经到了。您那位心上人又立了一大功,为天启平定了一场叛乱,摄政王好不威风。听说天京的那些闺阁少女都想嫁给他呢,您要是再不醒来,他可是要被人抢走了。”

    倏地,银画觉着紧握的那手有了动静,她惊喜地朝着容柔嘉看去。

    容柔嘉长睫微颤,仿似沉睡已久的少女将要醒来。

    “银画……”

    银画终是忍不住,两行泪猛地落下,颤着手去扶起容柔嘉,又拿锦垫靠在她身后。

    “殿……殿下,您终于醒来了,您已经睡了四日了。”

    容柔嘉抬着眸,沉睡了许久的她略显迟钝。半晌后,她才缓缓道:“我竟是睡了四日……这四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银画摇了摇头,擦了脸上的泪珠,吸了几口气,“盛京这几日平稳的很,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容柔嘉斜靠在榻上,乌黑亮黑的秀发散落开来,眉眼间仍有着挥散不去的愁丝。

    方才朦胧间,她曾听到银画在说“摄政王”、“叛乱”和“立功”的字眼,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银画,天启那是起了叛乱吗?他有没有受伤?”

    “您那位厉害着呢。他先预判了幽王进京的路线,巧妙地安排了军队的部署,后上演了出瓮中捉鳖的戏码,成功地擒了幽王。”

    “那可查出了我沉睡的缘由?”

    “还未……吃食和起居上都仔细查了,始终是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只是还未查,并非查不到。

    ……

    古钟敲响,来自大周各地的大夫依次进入考场。

    考院外是大夫身边的小厮或是徒弟,无不焦急的等待着。

    思墨亦然,在考院外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探头看院门,合手祈祷道:“师父一定会考上的……一定会的。”

    许久之后,又是一声钟响,沉重的院门被守卫推开,先答完题者可先出考场。

    思墨立马凑到院门前,死死地盯着里头。

    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逐渐出现,思墨心里隐隐觉得此人一定是师父。

    思墨跳着招手,“师父,是你吗?师父!”

    边暮清是第一个出考院的人,似是闲庭信步,淡定得很。

    思墨一见师父这神情,心下骄傲,这些考试对师父来说算不上什么。

    边暮清步履从容地走到思墨身边,“怎这般开心?”

    “师父不知自己是第一个出了考院的人吗?我师父就是厉害!”思墨不经意大声地说道,像是怕身边那些小厮不知道他师父是第一个出考院的人。

    边暮清戳了戳思墨的脑门,笑道:“好了,回去吧。榜子要两三日才能出来,这几日得了清闲,你可以在盛京里好好玩玩。”

    思墨猛地连点头,他来盛京还没好好瞧盛京的风采呢。

    三日后的清晨,思墨迫不及待地敲了边暮清的房门,“师父,今日就放榜了!师父!”

    房门被人猛地拉开,思墨敲门的手顿在空中,讪讪一笑,“师父,咱们去看榜吧!虽然师父一定是榜首,但是咱们还是去看看吧!”

    边暮清拗不过思墨,被他催促着去往考院。

    考院旁的人群如潮,思墨在人群外跳着看那榜,榜上空空荡荡的,想来还未公布榜名。

    吵闹之中,独边暮清淡然地看着,没有丝毫的焦急,与身旁的人明显不同。

    终于,太医院院判带着人走去榜子旁,贴上了榜单。

    待到榜单贴好,人群又是一阵喧嚣。

    思墨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定睛一看,榜首果然是师父。

    此次唱榜的是太医院院判,院判高声道:“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太医院极为重视此次招纳,由我来为各位唱榜。榜首边暮清……”

    “师父!师父!你是榜首!”

    众人朝后看去,那人正是从考院最早出来的大夫。

    思墨退出人群,笑吟吟地说:“师父真厉害,日后师父就要进太医院成为御医了。我,思墨,就是御医的徒弟。”

    边暮清似是料到自己会是榜首,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成为御医只是他计划中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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