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抵达济世医馆时,张思仍然未归,容柔嘉的暗卫与傅修林的暗卫交接后皆藏于暗处,时刻保护他们的主人,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萧明赫此次前来大周并未带上任何侍卫,暗卫也只有两三名,所以明面上前往济世医馆时只有三人。
济世医馆如问世医馆一般,所有人各司其职。
看到里头事事井然有序容柔嘉也就放心,先已经日上三竿,时间不等人,他们还要动身前往边松之医馆。她不吃午膳不打紧,主要是身边这位贵客可不能让他挨饿。
刚出隔离棚,萧明赫深邃的眼眸染上了几分杀气,但还是负手慢悠悠地走着。
这里除了暗卫还有其他人,且不在少数。
他的暗卫不过二三人,加之容柔嘉的人也不过数十人。他的暗卫是什么资质他自然是知道的,容柔嘉的暗卫不差,但武功也绝不可能如此高深。
这只能是一场暗杀,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这次的暗杀绝不是冲他来的,他在清泽的消息未曾透露出去过,所以这次的刺杀对象极有可能是容柔嘉。
走在他前头的容柔嘉见他走的如此慢,不得所以。
是以,容柔嘉放缓脚步走在萧明赫身侧,低声问:“太守,可是有何异常?”
若是有异常,连她的暗卫竟也无法察觉,可见对方的武功有多高深。
萧明赫回她:“公主,要起风了,去长廊上避避风吧。”
院子刮起了风,狂风在呜呜作响,地上落的灰也被卷到空中,不知飘向何处,整座院子萧瑟又冷清,杀气腾腾。
那狂风携来的冷似乎钻入人的骨髓,让人止不住地发抖。
刹那间,容柔嘉便明白过来,又是一场暗杀,又是一场冲她来的暗杀。
看着容柔嘉冷肃的神情,银画亦是明白了。
银画熟练地将容柔嘉护在身后,往一旁的长廊撤退,手持长剑的暗卫也出现了两个,在容柔嘉身侧护着她。
狂风卷起地上的落叶,风沙也有些迷人眼,十二名杀手蓦然出现在眼前,随即而至的是容柔嘉和萧明赫的暗卫。
他们脖颈上有着赤色莲纹,是银楼独有的,而且赤色莲纹乃是银楼的顶级杀手天煞才能纹的。
容柔嘉冷眼看着庭院中的杀手,银楼竟然连她也敢刺杀,楼主真是日子好过得很!
这还是萧明赫第一次与银楼的天煞交手,此前还未曾有机会见识过,说来还得感谢容柔嘉这个长公主。
萧明赫用冷峻的眼眸将十二位天煞扫视一遍,瞬间杀意弥漫整个院子。
容柔嘉身旁除了银画就只有两位暗卫,多多少少有点危险。
萧明赫身后的长廊里是容柔嘉,容柔嘉的身前是萧明赫,他在为她抵挡杀气和风沙。他必须杀了他面前所有的天煞,这样他们才不会越了他去杀容柔嘉,她才能平安。
那些天煞也没想到容柔嘉身边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他的剑法快若闪电,让人看不清招数,难以击破。
萧明赫和那些天煞交缠,剑风吹过他耳边,手中的剑使起来越发称手,快到只能看得见剑的残影。
风吹起他的衣袂,剑尖直指地上,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
一阵交手过后,十二名天煞只剩四名,但除了容柔嘉身边的暗卫,和天煞交手的暗卫都已经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那些天煞的招数同样变化莫测,招招致命,饶是萧明赫也一时间无法掌握。
为首的天煞见没法解决萧明赫就将目光锁定在容柔嘉身上,这才是他们的刺杀对象。
杀了她,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赏金到手,管他天下颠覆,周国动荡,他们只管好生快活。
萧明赫同时与四名天煞交手,虽无法杀了他们,但谁也占不了上风。
狂风似乎又猛烈了些。
此时萧明赫左侧手持短匕的天煞突然消失,转眼却出现在容柔嘉身后,身影如鬼魅般难以捉摸。
容柔嘉的暗卫立刻反应过来,拼死护住容柔嘉,奈何对方招数狠毒,渐渐吃力,天煞也讨不到多少好。
银画的手止不住颤抖,眼神里满是恐惧,怎么这边突然就有刺客了?身边的容柔嘉迅速拔下发簪,眼中杀机毕露,从后方狠狠地刺入那名天煞的脖颈。
温热的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容柔嘉半边的袖子。
天煞没死透,转身想给容柔嘉来一刀。容柔嘉见状,猛的将发簪拔出,又再次深深刺进天煞的脖颈。
天煞终是不敌这两次伤害,他不甘,到死连眼都不肯闭上。
他死了,是容柔嘉杀的,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动手杀人,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躁动,只有无尽的冰冷,杀人并不能给她带来快意。
那名天煞同暗卫一起倒下,身下漫延出鲜血,与暗卫的血融合在一起,那血艳的晃眼。
容柔嘉死死地看着那名天煞,生怕他又使什么幻术活过来。
银画用力的踢了天煞两脚,见他没有反应,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点。
此时的萧明赫与三名天煞交缠,很快就剩下两个天煞,一切就都快结束了。杀了他们,他和她就能活。
萧明赫渐渐有些体力不支,握剑的手隐约有些脱力,身上也有不少的伤口。
蒙着黑纱的天煞使了根不知从哪里来的银针飞向容柔嘉。
容柔嘉没有武功,根本无法从远处就察觉到有暗器,等到想要躲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万物寂静,这世上只剩下在耳旁呼啸的狂风以及那个温暖的怀抱。
狂风带来的寒冷都被这个怀抱温柔化解。
没有预期的疼痛,她被人拥在怀里,淡淡的沉香环绕着她。
容柔嘉猛地睁开眼,是他!
萧明赫紧紧地将容柔嘉护在怀里,替容柔嘉阻挡住了吹向她的狂风。
那枚银针没入他的肩头,而容柔嘉完好无损的被他护在怀里。
萧明赫身后的那两名天煞是被他一剑封喉,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在地上抽搐几下,彻底死了。
容柔嘉有些不可置信,她有想过替她挡住银针的是银画,甚至是身在常山的张思,就是没想过会是萧明赫。
萧明赫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快作出反应,那时想的只有护住她,哪怕他死。
这念头来的莫名其妙,萧明赫从不认为自己会为某个人生,为某个人死,但他还是将容柔嘉死死的护在怀里。
那刻,萧明赫内心深处告诉他,护住容柔嘉!
他知道,刺客的银针向来都会淬上剧毒,容柔嘉没有武功,又在宫中娇生惯养的,若是中了毒了,怎么可能撑的过去。
他没了力气,身子有些绵软,便将头靠在容柔嘉的肩上,似乎在向她找寻依靠。
“还好,我护住了你。”
这是萧明赫闭眼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容柔嘉听到了。
“来人!快来人!快找大夫来!快救救他!”容柔嘉有些无助,全身都在颤抖,萧明赫就这样闭上了眼,她好怕就这样他再也睁不开眼。
她鲜少有这样惊慌失措,可面对几乎陌生的萧明赫,她却是失了方寸。
萧明赫全身都靠在容柔嘉的身上,她几乎要撑不住。可她不能倒,因为她,今天在这个院子里倒下了那么多人。若是还护不住活着的人,她也妄为人。
银画已经冲进医馆,急忙拉扯了大夫出来。带着大夫来时,她人都还是有些慌神。
银画瞧见长廊下的女子红了眼,目光呆滞,手足无措的像个丢了糖的小孩。
……
屋子里只有大夫和萧明赫,所有人皆被他赶了出去。大夫掀开萧明赫的衣物,银针没入的那处血肉发黑严重。
大夫再看了萧明赫的面容,除了薄唇发紫,其余没什么变化。
若是五感有些变化或是出了血,他还能找找缘由,对症下药,只是他这样只嘴唇发紫实在是很难辨出所中何毒。
大夫为萧明赫整理好衣物,转身开了门。
容柔嘉冲到大夫面前,急切看着大夫。
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没办法。
“殿下,刺客歹毒,在那银针上淬了毒,但不知道是何种毒液,所以眼下无法替太守鹤解毒,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萧明赫的伤口处出现了乌青现象,就连逼出的血都是乌黑乌黑的。
毒素正在顺着萧明赫的经脉流向全身,若是无法查出是何毒素进行救治,后果大概是萧明赫的武功全废,沦为废人。
毒素正在悄无声息地侵蚀他的性命。多拖一时,他就少一丝活的机会。
躺在床榻上的萧明赫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仿佛世间尘俗与他无关。
若是萧明赫为了救她交代在这,后果将不堪设想。
既然毒是银楼下的,那自然只能让银楼的人来解。
容柔嘉面上平淡,眼眸却波涛汹涌。
银楼的细作网不亚于朝廷的枢密院,也没有人知道银楼的杀手有多少。只要有银子,银楼什么杀人放火的活都能干,不论是暗杀朝廷官员还是抢劫富商,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活。
但自从容柔嘉摄政,进行的一些改革对银楼极其不利,以至于银楼的生意惨淡不堪,细作网添添补补了好几回。
还是她太仁慈了。
“从前,我对银楼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银楼干的坏事不少,但总归也做过几件好事。但此次他千不该万不该挑这个时间来杀我,既然如此,那也别怪我不客气。立即派出左银翼暗卫,剿杀银楼。若是肯交出解药,那便赏他们一线生机,若是不交,那我便要他们楼毁人亡。”
银画知晓她这次是动真格的,剿杀银楼不是件易事,但也绝非难事。
左银翼不属朝廷统管,是先帝在王府时的一支私军,先帝弥留之际将私印交给容柔嘉,后来左银翼只听命于容柔嘉。她鲜少动用左银翼,因为极其容易遭到朝廷官员弹劾,诬蔑说左银翼又去刺杀谁,又去灭谁家满门。
坊间常有人说,长公主的左银翼出动,那就要死不少人。
她不是个坏人,但也绝不是个好人。若是有人挡她的道,她不介意送他们一程,让他们在底下好好看看,她是如何把所有挡道人处理干净。
为了萧明赫的解药,再被弹劾一次又怎样,反正她已经被弹劾了好几次,已经不甚在乎了!
银画得了命令就离开了,房间内只剩下萧明赫和容柔嘉两人。
容柔嘉看着床榻上静寂无声的萧明赫,一时间竟思绪翻涌。
为何萧明赫会不顾一切护着她?他们之间只有利益关系,决计是不值得萧明赫付出这般代价。
“萧明赫,我可是为你出动了左银翼,你可要快快醒来。你要是死了,天启的小皇帝可守不住他的江山。你若是能活着,我自然会报恩于你。你若是想要更高的地位,我也可以帮你,除了美人,我都可以给你。”
容柔嘉就像是自言自语,这房间内没有谁能回她,躺在床上的萧明赫自然也听不到她的话。
银画回到院子,拿出公主府独有的宣纸写下容柔嘉的话,一字不落的写下。
那种宣纸是从盛京带来的,左银翼以及容柔嘉的同僚只认这种宣纸。这种宣纸需要在水中才能显现字来,且会散发出淡淡的梨花香。若是收到的密书不是这种纸质,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雪白的信鸽脚上缠着小木筒,扑棱着翅膀飞出笼子,是往盛京的方向。
信鸽受过公主府暗卫的特训,从清泽飞回到只需两日。只要两日,左银翼就能收到密书。
信鸽飞出后,银画心里总是不安。今日她从医馆内出来,看见容柔嘉双眼通红,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这是她服侍容柔嘉这么多年来没见过的。当年先帝驾崩,也不曾见到她这般模样,今日这模样可以算上是狼狈。
她这般狼狈,决计不是因为第一次杀人,容柔嘉从来不是好人,虽然她此前不曾亲手杀过人,但她见过的血腥场面比今日还要令人作呕几分,又怎么怕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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