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上,亭应与英凤就住在了一起。
山野村落闭塞,哪来那么多的世俗礼教,况且自英凤来到村子里,人人都当英凤是云家儿媳,所以当他二人正儿八经的搞到一块去,他爹和他娘除了无奈的笑笑加摇一摇头外,当晚也就早早歇息下了,老两口怕叨扰了年轻人。
生米做成了熟饭,接下来便是挑个黄道吉日把事办了。
十天后,云家小院里摆满乡村宴席。亭应与英凤在这一天当着全村的男女老少拜过天地,正式结为夫妻。
婚后,小两口夫唱妇随,相亲相爱,誓要把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亭应一直想着,等攒够本钱,就去镇上开一间杂货铺,好不容易攒了十几两,眼看愿望快要实现了,哪想本来预备开铺子的本钱,反倒是先给自己买了个媳妇回来。
当然这个“买”字,不过是亭应的调侃罢了,她与英凤互相喜欢,“买”媳妇能“买”个知心人,这得是上辈子积了多大的德,才能有他与英凤今生这般厚重的缘分。
可不管怎么说,娶英凤回家,他是借了父亲钱的,即便父亲不会朝他要钱,欠父亲的钱,那也得还上。
英凤得知此事,二话不说,撸起袖子与亭应一起努力搞钱。
英凤茶饭手艺不赖,做点心更是相当拿手,又加上亭应自己也是个有手艺的,所以亭应往后再出摊,需得赶上驴车,才能把英凤做的点心,和他做的小玩意、以及那些个山野货物载去集市上卖。
平淡而又温馨的小日子日复一日。
欠父亲的钱,未用多久就给父亲还上了。
再往后,亭应把赚得的家当,全部上交给英凤,英凤确是一位合格的管家婆,相公赚钱,她负责攒钱,仅仅过了一年而已,小两口手里就有了二十五两银子的积余。
开店的本钱有了,那么接下来,就得开始忙活开铺子的事宜。
俗话说的好,春风得意马蹄疾,喜事要是来了,那可真是一桩接一桩。小两口忙着预备开铺子之际,英凤忽又生了害喜症状,这可把全家高兴坏了。
英凤怀孕,亭应的干劲越足。亭应让英凤好好养胎,余下的事,交给他。
那时候,亭应并不知父亲的真实身份,他只晓得父亲姓苏,原先是跟大人物混的。
小时候常得父亲叮嘱,一定不能在外人面前透露自个的家境,以及姓氏。而且小的时候常随父母搬家,直到迁来云崖村以后,他们一家才彻底安稳下来。
亭应为了开杂货铺忙的热火朝天,却有一日,父亲找着他,让他先把手头的事放一放,跟他出趟门。这一次的出门让亭应猜着,父亲原先怕不仅仅只是跟着大人物混那般简单。
他随父亲去见了一位名唤殷子龙的人,于他二人的谈话中,亭应居然听见了太祖皇帝如何如何,当今皇上又怎样怎样。
亭应暗暗咂舌,至此,他再看父亲的眼神含上了浓浓探究。不光探究父亲,更对那位殷前辈也充斥了打量。
两个老头的相谈结束,父亲给殷子龙介绍起他。
殷子龙将他从上至下的看了又看,旋即说了一段相当耐人寻味的话,“令郎相貌英挺,却又从骨子里透着与生俱来的嗔恨劲,大哥,你这儿子非简单人呐。”
这话说的不仅令父亲皱了眉,也让亭应自己相当不爱听,啥是个从骨子里透着嗔恨劲,他嗔啥了,又恨谁了?
闻亭应追问,殷子龙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小子,我明着给你说吧,你天生带来的这股嗔恨劲,妨害身边亲人不说,若你狠起来,恨起来的时候,会连你自己都不放过,孩子,听我一言,遇上事了看开一些,不要跟自己过不去。”言毕了,殷子龙朝父亲拱手告别,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回家途中,父子二人心事重重,父亲想什么他不知,而他想的则正是殷子龙给他说的那番话。
虽然那话他想了一路也没有想明白,但亭应倒也真的没有把那话装在心里。父母身子康泰,英凤又与他相亲相爱,而他从来不觉得,他是个遇事爱死钻牛角尖的人,若说他真是个喜嗔喜恨人,他哪里会有如今的幸福。
亭应的确没有把殷子龙给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但他却把父亲与殷子龙的谈话犹记心间。不弄懂这茬,亭应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故他就朝父亲询问,爹你原先究竟是做什么的。
也就是于这时,他爹毫无隐瞒的,把儿子想知道的,通通告知于儿子。
得知父亲原先居然是太祖皇帝的贴身亲卫,亭应委实惊了。
难怪从他小的时候就一直觉得,父亲不像普普通通的市井男人,父亲身上时常散着一种令人无法形容的气场,这种气场看不见摸不着,但就是让人总觉得,父亲不该是如此平凡的一个人。
听父亲说,太祖皇帝身边、最得其信任的亲卫拢共有六人,父亲正是六亲卫里的老大,他们兄弟六人于太祖临终之前得皇命,带着被破成六份的青龙卷分头而行,自太祖皇帝真的宾天以后,他们兄弟六人也就各奔天涯了。他们六个人往后的使命,便是守护青龙卷,且当初在得太祖所托之际,六人还当着主子面,发誓他们六人互不再见,直到有缘人出现,取走他们各自手上的青龙卷。
既然互相不再见面,却为何与父亲同是六亲卫之一的殷子龙,来与父亲碰了面?
这源于殷子龙掌握了朝中有人通敌叛国,且通敌叛国的这人,打起了青龙卷的主意,所以殷子龙不得已想法子找见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万不能把青龙卷交给皇上派来的使者。打着当今皇上名号寻找青龙卷的这人,想在得到所有青龙卷以后,从而颠覆大周。
晓了爹的往事,亭应懂了,难怪行走市井底层讨生活的平凡父亲,竟是那般的文武双全,原来他爹本就是英雄,怪不得爹要逼着他读书,逼着他习武,虎父岂能生犬子。
父亲带他去见殷子龙,一是想让老兄弟见见苏家后人,二也是想着他已经老了,若万一将来哪天他故去,好让他的儿子代替他把青龙卷守护下去,从而等待有缘人来取走青龙卷。
有缘人是谁,谁也不知道,但父子二人却晓得,与青龙卷有缘的人,绝对不会是皇帝派来的。
回到家以后,亭应又要忙活开铺子的事,但后来,他听了父亲的话,先把此事搁置。殷子龙能找到这里来,告知父亲有人窥觊青龙卷,所以谁又能保证,父亲的行踪没有暴露呢。
想隐匿行踪最好的办法是再搬家,然而英凤此时已经肚子显怀,不适合旅途劳顿,也只能继续如此将就着。
亭应私下和父亲谈及过此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些年,就算有人找来,难不成还能认准了父亲就是当年的苏长令。
父亲想了想,也是,毕竟都已经过去几十年,他老了,不再是以前的模样,这里人人都以为他姓云,唤他云老爹,就算梁海站在他面前,那人也未必能认出他。父亲也就认同了将就,至少得等儿媳妇生产以后,再行搬家的念头。
自此,父亲相对减少了去人多的地方露面,亭应虽说还常去集市上摆摊,但他再去卖货,明显的留意起来生面孔。
又过了两三个月,进入冬季。
入冬以后,云家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正是当初被云家父子从云崖底下捡回去的白小渔。
捡到白小渔伊始,全家人都为那小姑娘心疼,怎么好端端的,她就从云崖上面跌落呢。
即便当初并未有人亲眼目睹白小渔是因为落崖、才躺在崖下昏迷,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凭姑娘身上的那些擦伤,她一定是坠了云崖的。
白小渔刚来到家中一直处于昏迷,躺了整整七天才醒过来,醒来以后,据她自己说,她失忆了,想不起家在何方,故而就住在了家里。
无论是爹和娘,还是他与英凤,他们一家人都挺喜欢白小渔。
白小渔长的不仅漂亮,而且相当伶俐知礼数,帮着家里干活更是利索。
那时候英凤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多亏白小渔里里外外的照顾,才叫母亲也能轻松些。
家里多了一口人,不过添双碗筷,倒也没什么,但毕竟,一个如此漂亮的大姑娘莫名其妙来到村子里,总会引起风言风语。
凭白小渔往日里的行事风格来看,她绝非小门小户家的女子,是以为了弄清楚白小渔究竟会是谁家的姑娘,亭应就与父亲,常去到镇子以外的地方打问,谁家是否有女儿走失。
不料没有打问到白小渔家住何处,反而因为他们父子出了闭塞的云崖村,父亲的行踪彻底暴露了……
※※
鬼将军以一个旁观之人,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幕,他想上前去杀了那些人,却画面里的人或事,他压根触不到。
他看见的,都是映在脑海里的记忆,这些被尘封在他记忆中的往事,又一次血淋淋的、清楚的呈现在眼前,怎能不叫人嗔、不叫人恨?
望着彼时的他终于寻得机会,能一刀要了那个阉奴的命,可就在他持刀朝梁海头上砍了去,立于梁海身侧的沐鸾飞不仅替梁海挡了刀救下那阉奴,还反手将自己擒住……鬼将军的拳头似要捏碎了。
一直随在他身侧的苌乐,听骨节的作响声听的真真的。苌乐本以为通过窥探鬼将军梦境,能了解鬼将军过去,却万没料鬼将军竟把他的心尽数封闭起来,故她就压根看不到,鬼将军的这个梦究竟做了些什么。
且更令苌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鬼将军做梦,居然能以第三视角来观看他自个的梦,这也忒诡异了。
鬼将军看见的是他的记忆,但苌乐瞧见的,则是他与鬼将军同处于一片灰雾里,鬼将军时而捏拳,时而呼吸急促,却又一声不吭的走来走去。
问小龙能看到什么不,小龙因为在镜子里支撑着梦境,无法也进入梦境里头来,也就没法答复,便也只能由她依着鬼将军的情绪变化,去感受鬼将军究竟做了一个何样的梦。
蛟皇一入睡梦阵里就看到,全身罩寒铁甲胄的假面之人,身边随着水月蓝,哦不,眼下应该是苌乐。那人身边随着苌乐,苌乐跟着他、随他走走停停,两人同处于一片灰雾蒙蒙里。
蛟皇来之前,从兄弟嘴里确定,鬼将军正处于自个的梦境里,可他也与苌乐一样,只看到了雾蒙蒙,再就没看到任何有用的,这般,该如何了解那人呢?
蛟皇把四下里观摩了阵,确定这个地方只有雾,没有危险,他便悄悄的跟了上,在距那二人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他们兜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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