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村尾处到处一片狼藉,大如屋子的雪块直接砸压在屋顶上,将瓦顶土墙压成了齑粉。
地上到处是血迹,有不少伤者半身被压,嚎啕哀叫着,有的只听见叫声,却看不见人影。
乌笑岚无视而过,她要找的可是络夫人。
这个人死不见尸,终究无法让人放心。
明明已经死期将近,还让青枫去找什么血蔓,若真让她续命了,以后就更加难以对付了。
正查找着,前头跑来两只小兽,正是哈哈和叫叫。
哈哈一头钻进雪窝里,寻找主人,叫叫爬上爬下,寻找着气味。
乌笑岚目光一敛,正是这两只东西坏了我的好事!
如若不是因为这两只东西赶来,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在这个关头醒来,只要继续假死了,络青枫总有支撑不下去的时候。
一旦青枫支撑不下去,那么自己就会醒来,在结界崩塌前的最后一刻与青枫一起离开这里。
这一来,青枫就会好好记住,络夫人是如何死在他自己手上的。
到了那时候,能够安慰他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都怪这两只丑东西。
乌笑岚拔出腰间长剑,向叫叫走去。
叫叫立刻敏感地意识到杀气来临,在肃山守山百年,这种气息很少见。叫叫立刻全身警惕,发出叫叫的呼声,召唤哈哈,告知危险来临。
哈哈正在雪洞里找着主人的气息,听见叫叫的呼声,立刻冲了出来,担心叫叫出事。
但见它匍匐在冰缝中,看见一个女人持剑向哈哈走去。
随着剑光陡然发出,哈哈飞扑了上去,一口咬住了乌笑岚的后颈。
乌笑岚回剑欲杀,叫叫又从前面扑了过来,眼看胸口也要被咬一口,乌笑岚立马一脚踢去,谁知道那东西竟然粘脚!
叫叫黏在自己脚上了,甩也甩不掉。
哈哈咬住不放,四个尖牙勾出了一道肉条,乌笑岚痛叫一声,挥剑乱刺。后脚腕也被咬了一口,正中脚筋。
乌笑岚一剑朝叫叫刺去,哈哈立马松口转到前方,发出“哈哈哈哈”的大叫,声音是从未有过之大。
络青枫在远处听到了哈哈和叫叫的呼声,得知危险,却也分不出手脚来。
不知村尾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村民是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去伤害它们的。
顶上的结界越来越难维持,丹田已经掏空了,再撑一刻都是透支,不得不以自伤七分来维持结界。
只要能再支撑一分一秒,向晚就多一分活着的机会。
过去已经错过百年,眼下即便只剩分秒,也必然要争取到底!
我不能再负你,晚晚,你可听见了?你要是听见了不管怎样都给我回来!给我回来……
我们一起的时间那么少,上天为何连这最后的时间都不给我!
我愿以这身躯起誓,若能救回晚晚,我任凭老天处置!
络青枫凭借着回忆的一幕幕一次次找到支撑的力量,明明灵力已经枯竭,却还是没有倒下。
修道中有一种力量叫精神力,高贵于世间所有修行力量。
但精神力的觉醒只能靠机遇,修道之人如过江之鲫,证道之人也宛如星辰,但能够觉醒精神力的人却屈指可数。
络青枫不知道自己是靠什么力量支撑下来的,他只知道结界不能破,一旦破了,晚晚就再也生之可能。并且,她是死在自己手上的,这,无论如何都不能发生!
即便自己撑到跪下,趴下!
也不能让结界压到她一分!
结界外,传来一阵石头坠落的声音,又一团大如牛身的冰石坠落下来,压在结界上,犹如冰雹打在早已难以支开的油伞上。
尖锐的冰棱刺在结界上,只等破开。
络青枫紧紧咬住牙关,脸色发青,此时哪怕说出一句话,都可能猝然破防。
“晚晚,你快醒醒,晚晚,你快回到我身边……快回来……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听见没有……”
“我将用尽余力,为你支撑到最后一刻,你若不能回来,我也将与你一起,一同埋葬在这冰山之下。”
“百年修道路,到头来不如与你共处一天。”
“只想看着你笑,看着你向我走开,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只要你在。”
“肃山那场大雨,早已让你我看明白。”
“什么无情道,有情道,既然有情,为何还要无情?这天道我不修,我不证可以了吗!”
络青枫明白到,此刻正是证无情道的时机,是天道的考验到了。
此刻若能证得无情,将重获飞升。
若不能证得无情道,将与此情、此山、此人,同覆没,世间再无络青枫。
一切都将消弭于云烟。
若这就是天道给我的考验,为何要连带上她,我愿以我命换她命,让她离开这里!
然而苍天不动,亦无语。
方知情,便深情,就要无情……这情道不证也罢!
络青枫脑海里剧烈地交战着,试图说服自己,说服天道。然而其力何其微,如何与天道抗争?
他心中其实很明白一件事,此刻若是放下执念,放下情爱,放下仇恨,下一刻便可重新飞升,届时如获重生,战力就算没能完全恢复,也会有新的战力注入。
但他如何放下这执念,放下这情爱,放下这仇恨!
向晚生死未卜,不知在何处,他又怎能独自证道而去。
“杀妻证道?”
络青枫突然脑海里出现这四个向晚说过的字。
——“谢谢宗主不杀之恩。”
“果然凡人就是凡人,这么怕死?”
“为什么不能怕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杀妻证道可太甜美了……”
“杀妻证道?”
“呃……呃……咳咳,那个,一时口误,一时口误。”
“这是什么道?”
“这是……这是,某点的道。”
“某点的道是什么道?各大法门、修道我都听过,就没听过某点之道,夫人可详细说说。”
“这这这……这只是门手艺,纯手艺,你、你还想整活了?你可是正道之人,是那正道之光,别想歪了。对了,休书什么时候给我?”
“忘记带出来了,你这么急着要吗?”
“当然了,婚姻关系行将枯木。你的女人在那边呢,以后你扶谁当正妻都不关我事了。不过嘛,看在咱俩相识一场,我送你一句,那个甘红缨的,就算了。这女人太强,你要是扶她做正室,你的什么柳枝儿、乌笑岚都会被她玩残的,背后喜欢搞小动作。枝儿姐姐我看就很不错,她比较弱,又容易相信人,虽然有些小性子,不过多担待担待她。人家心里是真的有你。总之呢,这点我是不会骗你的,但最终还是自己取舍吧。”
“说,你对我还做过什么调查?”
“大哥,我哪敢查你啊,冤枉。”
“你叫我什么?大哥?”
“宗、宗主。”
“不是夫君吗?一天没休了你,我都是你夫君。”
“那你可抓紧签了……”
——昨日之事历历在目,回想起来竟仿佛过了许多年一般。当时浅浅淡淡的几句话,如今竟是深深远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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