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穆烈听懂了,另外两个侍卫乐了,拍着他的肩膀:“你小子行啊,这都能让他明白。”

    那个侍卫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试试。”

    说完继续比划道:“我们,带你,回去?”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穆烈,最后做了个走的动作。

    结果穆烈又“奇迹般地”明天他是什么意思。

    那个侍卫大受鼓舞,背对着穆烈蹲下,拍了拍他的背:“我背你。”他想这娃子肯定是累了。

    穆烈的确是累了,不过是刚刚“哭”累的——挤眼泪真的是太费心神了,他指了指自己那个塞满东西的布包和地上的那堆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儿。

    另外两个侍卫受到了启迪,七手八脚地做着夸张的动作:“我们,帮你拿!”

    穆烈是个理解力很强大孩子,一下子就明白那俩侍卫比划地是个啥,他弯着大大的眼睛,有礼貌的说着蹩脚的汉话:“谢谢您!”然后乖乖得趴在那个侍卫的背上“睡着了”。

    三个侍卫并排走在街道上,彼此都怀揣着心事一言不发。

    终于,那个刚刚最能说的侍卫最先忍不住了:“你们说,刚刚那个事儿还用不用禀报丞相?”这问题一问完,又陷入了一阵静默。

    “要不……别说了吧,我瞧着这孩子没啥毛病,就是贪玩了点。”

    “就是,这孩子也不知道我们跟着他,要不我们……别说了?”

    若是被天官、地官二位丞相知道了,恐怕又是一顿军法处置。

    “那咱们可说好,就不禀报了吧……”

    他们们发现的是,趴在那侍卫背上“睡着了”的穆烈扬了一下嘴角。

    ……

    “殿下,他们已经走了。”司祭走到窗前小声提醒着。

    穆烈翻了个身,卷着被子,没有搭理司祭。

    “殿下?殿下?列奥尼达殿下?”司祭又叫了两声:“您睡着了吗?列奥尼达殿下。”司祭不敢轻易上手碰他,他可忘不了在马车上被穆烈折伤的手臂。

    “真睡着了?睡的这么死?”司祭自言自语地小声嘟囔:“还真是个孩子,哼,伯爵也太急功近利了,把这个杂种送过来充数,祸害别人……”一边说着,一边回到自己住的屋子。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穆列睁开了眼,“呵”了一声,找来了纸笔铺到窗边的低声,借着月光画着独流镇的地图。

    第二日一早,司祭打着哈欠推开房门,瞧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的穆烈正逗着小猫。他赶紧跑过去问:“殿下,昨天您的进展如何?找到……”

    “嘘!”穆烈头都没抬,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司祭噤声。

    “嗯?”司祭不解,以为出了什么事,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等着穆烈继续说。

    穆烈仰着小脸笑眯眯的抱起小猫:“司祭大人,您瞧这只小白猫多可爱!”穆烈的眼睛弯弯,像这只白色的小猫一样可爱,人畜无害的模样。

    “列奥尼达殿下,您竟还有心情开玩笑?”司祭沉着脸,满脸写着不满意:“我看您根本就没有做您应该做的事吧。”

    “科茨克茨……哦,你听不懂俄国猫话吧,你们是怎么叫的来着?喵呜~喵呜~”

    “唉,您可真没意思,”穆烈有低下头,顺着小猫的毛。他竖起耳朵,听到了院子外头的声音,若无其事地:“有人来了。”

    穆烈的话音刚落,就瞧见天官、地官二位丞相带着几个下人进来了:“不知司祭大人和小殿下昨晚睡得怎么样啊?”

    司祭立刻换了一副脸色,和颜悦色道:“劳二位丞相挂心,我们睡得很好。”

    “司祭大人哪里的话,中国有句古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您带着诚意来拜访我们,我们自然要好好招待的。”

    “哦对了,本相听说昨天小殿下出去玩了,想必小殿下因为不会汉语玩的不尽兴,我特地找来了一个懂俄国话的手下,专程陪着小殿下。”天官丞相继续说着。

    司祭道谢:“还是二位丞相思虑周全。”

    那个手下上前走了一步,站在穆烈的面前,拱手行了礼:“Дo6poeytpo”(早上好。)

    只见穆烈扬了扬下巴,用着蹩脚的汉话说道:“你好。”神情骄傲,像极了目空一切的贵族纨绔少年。当然了,一个贵族孩子这样做当然也无伤大雅。

    那手下有些尴尬,拱了拱手,笑着说:“小殿下的汉话说得真好。”带着哄小孩儿的意味。

    穆烈扬着下巴,双手背在身后,骄傲地“哼”了一声,进了屋。

    司祭瞧着穆烈的模样,知道他是故意的,可还是有些尴尬,解释着:“二位丞相不要见怪,我们殿下年纪还小……”

    “无妨。”这次开口的是地官丞相:“怕二位住不惯,想来二位还没吃饭,本相特命人做了俄式早饭,现在给小殿下送去。”说完,地官丞相带着提着食盒的仆人进了屋,留着天官丞相拉着司祭说话。

    地官丞相进了屋,命人摆出早饭,他环顾四周,看着放着笔墨的桌子变得凌乱不堪微微皱眉,走了过去,伸手摸着纸的厚度。

    忽然,他的袖子被拉住了。

    地官丞相的思绪飞了回来,定睛低头,看见穆烈拉着他的袖子,问道:“小殿下找我什么事?”

    只见穆烈站在凳子上,摆出来了几张画,然后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毛笔软塌塌的,对于这些洋人来说实在有些为难。

    地官丞相根本看出来穆烈画的是什么,他暗自数了一下画的张数,舒了一口气,难得的对着穆烈露出了一个笑容,像是夸小孩子一般夸他:“小殿下画的可真好看。”

    在穆烈他们到的前一日,郡王爷率蒙古骑兵在独流镇外与惠亲王会合,就在驻扎的第四晚,郡王爷收到了一封信,信里并没有字,只是在纸上画了一些线,在某两条线的交点上,被打了一个大大的三角……

    “司祭大人,该您做的事情完成了?”等天官、地官两位丞相走后,穆烈先发制人,问司祭。

    尽管天已经凉了下来,司祭的后背还是直冒汗:“快了,快了……”

    司祭心里头着急,可别看那两位丞相在饮食起居上十分照顾,该到正事上一个人都找不到,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

    “那就好。”穆烈吃着粥:“别忘了明天是最后期限。”腿在凳子前晃悠着,倒像个孩子的模样。

    “我记得,那殿下……”

    “啧,这粥可真难吃,我出门了。”穆烈扔了勺子,用餐巾抹了抹嘴,从椅子上跳下来往外头走。

    司祭巴不得这位小殿下赶紧出去打探消息,好言好语地哄着:“殿下的钱还够不够?不够我这里还有。”

    谁知穆烈还真的张手摊在他的面前。

    司祭原本只是气气,却没想到穆烈当真不跟他气。

    司祭掏钱袋子跟剜心似的,脸都皱在了一起,他打开钱袋要往外拿几个铜钱,谁知穆烈一把把钱袋给抢过去了:“谢谢司祭大人。”穆烈道了谢,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司祭捂着心口:“殿下省着点花……”

    他摊在椅子上顺着气:忍着,不跟小孩儿计较,为了前途,为了成为贵族……

    穆烈果真不气的花干净了司祭钱袋子里的钱。

    “列奥尼达殿下,您在耍我!”司祭吹胡子瞪眼的拿着穆烈画的图拍在桌面上。

    那张地图上画的不是别的,谁家的糖堆儿甜,谁家的麻花酥,谁家的包子香……

    穆烈坐在桌子旁,用手支着下巴,跟看戏一样地看着司祭。

    “我们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您不是不知道,您莫不是背叛帝国了吧,我知道,您的母亲是个低贱的清国人,您就忘了伯爵对您的养育之恩了吗?”

    穆烈的脸上没什么变化,依旧冷着,放在腿上的那只手微微攥拳,平静地说:“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眼睛长到肚脐眼上了么?我这几天哪天没出过门,可您呢,您跟那两位丞相说过一句不是废话的话么?”

    司祭一时语结:“我……我有约过他们,是他们一直推脱说有军中要务要处理不肯来见我……”他还没辩解完,就看见穆烈冲着他耸了一下肩,嘲讽似的冷哼了一声。

    “那您说该怎么办吧。”司祭破罐子破摔得坐在桌子旁。

    穆烈伸了个懒腰:“睡一觉,明天一早回京城去。”

    司祭不甘心:“为什么呀!不是说有四天的期限吗?明天还有一天呢。”

    “咱们出京的那一天大清的皇帝派了一只骑兵来天津卫协助守军,你知道派的是谁么?”

    穆烈扬了扬下巴:“是那位最厉害的蒙古王爷,那两位丞相很快就会被打败的。”

    “您怎么知道?”

    “我是军人,军人的直觉。”

    穆烈存了私心,还没等司祭反驳,他继续说道:“司祭大人,您在中国这么久了不会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功勋不急得这一时建,但是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司祭有些动摇,穆烈接着说:“这次的事情我会如实报告给我的父亲大人,司祭大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沙皇陛下会记得的。”

    司祭笑得满脸褶子,态度也谦逊了下来:“那您可一定要在伯爵大人替我面前美言几句呀。”

    穆烈点了点头,给司祭画了张大饼,睡觉去了。在穆烈和司祭离开天津卫的第三晚,太平军粮仓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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