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被乔思思录了音,程序变得复杂。
好在,这一切都被李元郎包揽过去。
找律师,找法官,找一切可以把事件定性为正当防卫的可能。
蒋南没说谢谢,就算被接到他的别墅里住,也很少和他交流。
大年初一,蒋南就被开除了,乔思思也愤而离职,陪在蒋南身边。
“你不是陪你男朋友妈妈在医院吗?”
蒋南意识到她发生了不好的事,这几天她完全消沉,大多时候都沉默,和她靠着吸烟,或者一起望天。
“哦,是啊。”
乔思思抱着膝盖,呆呆地看天上一朵漂浮的云。
“我本来是乖乖陪他妈,但心里总想到你说的话,这明明是他的事啊!”
她忽然笑了,眼里流出泪,她胡乱抹了一把,眼睛通红地看着蒋南,“他妈睡之后,我去找他,结果…”
她哽咽,眼泪也停不下来。
“结果,妈的,他搂个女人睡觉呢,睡得好香。”
乔思思又骂了几句脏话,激动地说:“我累死累活供他,活得像个老妈子,他在那给我玩女人。”
蒋南沉默一会儿,轻声说:“幸好早发现了。”
“也是,这样想也对。”
乔思思抱着她的胳膊,把眼泪都抹在她毛衣上,“老娘的血汗钱啊,得去要回来。”
蒋南拍着她的背,眼神看向远方,“是得要回来。”
案子结束得奇快,虽定性为正当防卫,可李元朗建议她继续住下去,至少在他的地盘没人敢动她。
蒋南挑眉,“出去了会怎么样?”
李元朗把水加入茶壶中,一股茶香蔓延,他没注意蒋南瞬间皱起的眉头,自顾自说:“出去了,发生什么意外说不好。”
“难道我要在这呆一辈子?”
李元朗靠在沙发上,眉毛一高一低,享受热茶带来的宁静,他不急不躁的气质和蒋南截然相反。
他稳稳放下茶杯,语气带着不容辩驳的自信,“呆一辈子又怎样,你不愿意?”
就像这件事理所应当似的,他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却不凌厉,喝茶也不是故意附庸风雅,就像他本该如此。
蒋南垂眼,让她心情很差的是他那句说破不破的点明,她觉得自己正被架在火上烤。
“我不愿意。”
蒋南没犹豫,抬起头,直视他灼人的视线。
“李先生,您帮我,我很感激,花了多少钱我还你。”
他终于露出不一样的神情,有诧异,不解,还有明明已经抓在手里却忽然挣脱的失望。
“你还我?蒋南,你明知道有更简单的解决办法。”
他惯常的思维模式开始给出答案,是欲擒故纵,还是故作清高?难道是他误判,眼前的女人并不是自己心里认为的那样?
更复杂,更神秘…更吸引人。
他双手交握,舒展地靠在椅背上,这是他的会议模式。
开会时,他坐在办公桌最顶端,长桌边都是他的下属,他随便说一句话,就会改变整个公司的运转模式。
所以,他很自信,甚至有些兴奋。
“其实还有一条路,就是你离开。”
蒋南面露不解,东山港真的容不下她吗?
这里冬天不冷,夏天没有尽头,她是打算在这活到死的。
“我是这样建议你,因为稍微了解你伤的那人背景,不太安心。”
李元朗喝了口茶,嗓音更清亮,“他本身一般,但有个叔叔,是做小商品生意的,北起山海关,南止台湾岛,交叠成网。”
他步步紧逼,语气却越来越温柔。
“为什么?”
蒋南知道半锅开水烫得不轻,但没有重到伤残的地步,或许会影响容貌,但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他是家族独子。”
“呵~”
蒋南忍不住笑出声时,李元朗认真看她,她或许不知道自己有多美,静时气质清冷,笑时百合花开。
虽然三十岁,但他觉得,这是女人一生最美的年纪。
褪去骄纵和肆意,眼里多了分沉淀,气质凝成一块玉,初遇不觉得美,久了才沉醉。
蒋南不知他心里九九,“我是走是留,都不想耽误您时间。”
她掏出一张写好的纸,摊在掌心,“花了多少钱,我打欠条。”
李元朗半晌没说话,倔强的人他见多了,第一次见蒋南这样的。
据他所知,她外面欠着四十几万的债,现在还能面不改色写欠条,难道虱子多了不怕咬?
他心底虽然想让她乖顺,却也盼着她不服。
事业上已经很久没遇到挑战,他很久都没热血沸腾了。
“十万。”
蒋南沙沙写上数字,又递交给李元朗。
李元朗接过,白纸上的字苍劲有力,右下角一枚醒目的红色纸印,纹路清晰,像个迷宫。
“字很好。”
他真心夸赞,蒋南说谢谢,语气淡得像一杯白开水。
“既然你要离开,我可以帮忙。”
李元朗脑袋瞬间蹦出一个地名,那里各项都适合他们今天的语境,既能显示他的关切,又能让她知难而退。
蒋南说:“不用,我有想去的地方。”
“我只是作为债主关心你。”他晃了晃欠条,笑着说:“毕竟我不想接到欠款人失踪的消息。”
飞机场,乔思思骑着行李箱,盯着机票上的地名皱眉。
“真没想到我还能去这种地方。”
东山港——洱河。
全程八小时,差不多是从南半球飞到北半球。
乔思思盯着手机百度,一字一字地读着上面的地理介绍。
’洱河,中国北方城市,冬季长达七个月,紧邻蒙古国俄罗斯…‘
乔思思脸垮成囧字,盯着后面的详细介绍露出痛苦面具,“都要到俄罗斯了,那里都是二百多斤长得像黑熊的男人吧?”
蒋南摇头说不会,脑海忽然出现一个瘦高的身影。
她紧紧闭眼,努力驱散渐渐清晰的影像。
李元朗亲自来送她们,惹得乔思思不停怼蒋南后腰,自从得知去的地方那么北以后,她心生退意。
“要不,你也来一个临走反悔,给李老板一个惊喜。”
乔思思在她耳边细语,蒋南往前一步,接过他手里的皮箱。
“要进去了,您不用送的。”
李元朗今天褪去商业呆板,穿着一套棒球服,常年健身的身材完美驾驭,背影看着像二十岁的年轻人。
他眼里明晃晃的不舍,甚至在为他自己的荒唐决定后悔。
“如果你不喜欢那,就回来,你的房间永远不会变。”
乔思思又凑过来,在她耳后念:“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
“不会的,我会适应的。”
一群急匆匆的人经过,带来一阵微风,把蒋南的碎发吹到脸颊,她刚抬手,李元朗却先她一步,粗糙的指尖划过脸颊,顺畅地把头发掖到耳后。
乔思思马上向后转,假装没看见。
蒋南又伸手重新掖了一下,平静地看了眼手表。
广播提示进站,李元朗悔意加重,眼看蒋南转身要走,他忙按住她的肩膀。
蒋南转身看他,面露疑惑。
他手掌力道加重,认真地说:“你确定没有东西落下了?”
“有啊!”
她轻轻地说:“我的锅忘带了。”
乔思思在一边翻了个白眼,“不带最好,你一用那锅,我就觉得你要炸楼。”
她凑过来对李元朗说:“你都不知道,她那锅插电的时候冒火星子,我从上铺看她时还以为她在搞电焊。”
李元朗掩饰心里的失落,扯出一丝笑,“那就好,如果想用,到那边再买个新的。”
蒋南说:“是该扔了。”
飞机冲上蓝天,直到变成看不清的光点,李元朗站在落地窗前,久久凝视。
随后,他拨通一个号码。
【恩,是我,你元朗哥。】
手拄在透明玻璃上,那里是自己的倒影,已经不惑之年,眼里却忽然迸出年轻时的眼神,自大,骄傲,不顾一切。
【晚上派车接两个人,嗯,女的。】
【没有要求,尽量让她们早点回来。】
【呵呵,是,应该怕冷,那就麻烦你了,下次来一起喝酒。】
挂断电话,这是他为数不多朋友里,最可靠的一个,也是他最相信的。
他看着外面的停机坪,深绿,生机勃勃,春天要来了。
南方的花在北方活不过一个冬天,他忽然有些心疼。
虽然她刚走,但已经确定很快会再来这里,只是,那时是接人。
距离东山港三千公里外的洱河,天空阴沉,刚下完一场大雪,城市被白色覆盖,像一头沉睡的北极熊。
温暖的会议室,有两人对坐。
周杨放下手机,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他身材修长匀称,穿着白色衬衫,肩宽腰窄,肌肉恰到好处。
他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
“这周滑雪场人流量下滑,还得在各大平台宣传一下。”
他手指轻点桌面,忽然转头看向记笔记的吴见白。
被他目光扫射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吴见白马上苦着脸说:“我脑子记不住,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周杨这才发现他在记笔记。
“乔副总,你可真行。”
他没再说,拿着手机轻点,几分钟后才抬起头,“公司里哪里还有空缺?”
“什么空缺?”吴见白这边问着,那边开始翻笔记本。
公司所有产业,各项部门的明细报表与经营方向,全都记录在他这一个本里。
可连周杨自己都摸不着头脑,李元朗这种要求奇怪得很。
他轻声说:“很累,很冷,钱少,让人一分钟都呆不下去的地方。”
吴见白啪一下把笔记本合上,自信地说:“那咱这没有。”
他夹着本,起身在窗前踱步,外面白雪皑皑,山顶蜿蜒而下的跑道上,几个游客正在滑雪。
他满意地点头,端出一副新闻播报员的腔调:
“我们集团落户洱河以来,不仅大力发展本市旅游业,还以整个集团之力带动城乡人员再就业,思南集团横跨餐饮,洗浴,娱乐,户外运动,全方位任用人才。这里,工作环境舒适,集体宿舍像家一样温暖,来的人不想走,走的人哭着回,市长赞叹不绝……”
乔见白越说后背越凉,果然看到周杨冷漠的脸。
他凑过去,无奈的摊手,“真没有。”
周杨靠在椅子上,手机一下一下敲打桌面。
吴见白忽然站起来,“有了有了,我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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