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分不清白天黑夜。
蒋南窝在周杨怀里,头枕在他胳膊上,一床薄被堪堪盖住两个人。
“这里真是太冷了。”
她指尖在他前胸画着圈,刚两圈半,就被他握紧,顺着他的手被带到腰间,那里更热。
他眼里都是她,晕染着道不明的情绪。
“你跟我走。”他的声音是蛊惑,蒋南指尖掐他腰肉,又把自己送到离他更近的地方,不意外的感觉到炙热。
她得逞般地轻笑。
周杨翻身压下,威胁般的语气,“你知不知道我刚二十岁。”
“知道。”
她眼含笑意,歪头挑衅他。
周杨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她颈间未消散的青紫,那晚她脆弱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他眼里带着怜惜,轻轻吻着。
像蜻蜓点水,像微风吹拂沙漠的浮沙,也像她少女时代幻想过的那样,轻柔,认真,赤诚。
她的手指插到他的发丝,指缝一片顺滑,这两处的麻痒竞起了连锁反应,像一根透明的丝线,搅动她整个身体,又忽然失控,她难耐地弓起身子,咬牙忍过陌生的颤动。
周杨不明所以,迷茫地从她颈间抬起脸,把被子全都拢到她身上。
“冷吗?”
蒋南还未从海啸中脱离,眼前一片金光闪烁,像被空投到玫瑰星云的边缘,旋转,失控。
她胡乱地挣脱被子的束缚,紧紧搂住周杨的脖子,齿间溢出含糊不清的嘤咛。
天还没亮时,蒋南就醒了。
眯眼瞟了眼手机屏幕,五点半。
颈后一片温热,他的手揽着她的腰,在微凉的小腹上摩擦着。
他轻轻叹气,呓语般地说:“对不起。”
蒋南抓住腹部游走的手,企图推走,却被一阵大力揽进怀里,他的身上一阵清冽,伴着潮湿气味,温度却极热。
她猫儿般地缩在他怀里,轻笑说:“对不起什么?”
他的手抚着她的头发,声音有些疲倦,“不应该在这,而且和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你想象什么了?”
她抬头鼻梁顶在他下巴上,那里一夜之间冒出硬硬的胡茬,刚触上时有些疼,却舍不得离开,上瘾似的摩擦着。
耳边是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呢?太破了。”
蒋南咂摸着这两个字,回忆几个小时前的种种,觉得是他想多了。
“确实破,但吃亏的是你。”
未说完的狡黠被温热填满,她乖乖地承受,隐隐觉出一股甜,身体像枯了万年的老井一般,想要更多。
她攀上他的肩,大腿也盘紧他的腰,破旧的床板承受不住这样的动作,发出难听的咯吱声。
他先退缩了,离开他的唇,脸上一片莫名的红。
“你别说那个。”
“哪个?”
蒋南坦荡地看着他,眼睛转了一圈,长长地哦了一声,“不许说你是第一次?”
她说得太直白,周杨瞳孔地震,语气带着恳求,“别说!”
蒋南噗嗤笑出来,食指刮了下他的鼻梁,哄着他,“好~”
天微亮,透过仓库的小窗能看到未消失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蒋南伸个懒腰,皮肤乍从热转凉,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好冷!”
她穿好衣服,周杨也坐在床上,脸上是淡淡的惆怅。
她没看他,自顾自地说:“不能再住下去了,你要么辞职,要么去旁边的旅店住。”
混沌的仓库静静的,她没听到回答,刚扬起脸看他,就被搂紧在他怀里。
蒋南只住一夜,好在他身上热,几乎被他全方位环绕才勉强撑过,她不敢想象他自己在这住的时候,到底在熬什么?
“那你呢?要跟我一起走吗?”
他声音透过布料传出来,闷闷的。
从昨晚开始,这句话就像寺庙的钟声似的,时不时敲上一下。
晨霜满地,又听到他殷切地恳求,不免心脏一沉。
“你先走。”
周杨无奈地笑,指尖摩擦她的腰窝,“我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
“你在骗我。”
他抬头看她,眼里缱绻不散,蒋南触到他的眼神,下意识闪躲,却正中他的猜想。
“你说谎的时候不敢看我。”
蒋南没办法解释,因为心底确实是想哄他走,以后的事还是未知数,她自顾不暇,没办法许坚定的承诺。
他眼神坦荡,手臂收紧,蒋南被困在他怀里,不得不和他对视。
“我处理好事情之后就去找你。”
“你会离婚吧?”
“会离。”
他长叹一声,脸埋在她锁骨下,幽幽地说:“蒋南,别骗我。”
临开门的半小时,蒋南猫着腰从半开的卷帘门钻出来,身后跟着黑衣少年。
周杨看到旁边早餐铺子冒着热气,拉着她的手说:“要不要吃早餐?”
蒋南吓得后退一步,挣脱他的手,周身被谨慎包裹,“不吃了,遇到熟人不好。”
周杨的手僵在原处,又像不知道怎么摆似的往头顶抓了抓。
“不饿吗?早上空腹不好的。”
“不饿。”
蒋南回答得干脆,她紧皱着眉,刚才在仓库里的温柔像被寒风吹散了一般,只剩凛冽。
“你打了人,要是被逮到了,就得进监狱,现在你回家,后续的事我处理。”
她语气干脆,不容质疑,周杨愣了几秒,执拗地说:“你跟我一起。”
“周杨!”
蒋南也不想这样姿态面对他,可出了门,太阳照在脸上,新的一天开始了,烦躁的事原封不动地摆在那。
关于陶思远的,私生子的,殷凤娇的,张叔的,全都一股脑跃进脑子里,向她宣告摞成堆的烂事依旧存在。
白天比黑夜漫长。
男孩不说话,低头踢着石子,他穿的匡威鞋,两边的布料磨出洞。
蒋南放软语气,慢慢地说:“如果开店钱不够的话,我有,只要你回去。”
一颗小石子飞出老远,弹在下水盖上又飞进草丛,蒋南抬头看他,却触到一张满是冰霜的脸。
他咬着下唇,忍了一会才说:“刚一次,就想甩掉我了?”
“……”
蒋南无力仰头,迫切的想解释,却被他后背堵住话语。
他大步走回去,弯腰钻进卷帘门。
蒋南站在原地,直到冷风吹透。
庭审结束了。
张叔判了一年,赔偿受害人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各种十万元。
殷凤娇按着太阳穴,疲惫地说:“这钱如果不给的话会怎么样?会把我抓进去么?”
蒋南没回答她,看窗外的风景。
天很蓝,蓝得不像冬天,这样的天空会让人心底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逃离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蒋南,我带你走。
越是抗拒,越沉溺。那句话像魔咒,把她大半精力夺走。
忽然,肩膀被狠狠拍一掌。
她转头,对上殷凤娇生气的脸。
“妈,怎么了?”
她坐直身子,把自己从纷乱的情绪中抽离。
殷凤娇说:“你有没有钱?得先把这钱给了。”
“我没有钱。”
殷凤娇马上提起气来,声音变得尖利,“就十万而已,就算你没钱,随便卖两个包也行啊?先把这个窟窿堵住。”
蒋南抱着肩膀,眉眼低垂,“我为什么呢?他又不是我亲爸,也没对我好过。”
“你!”
殷凤娇满脸荒唐,瞪着眼睛掰手指,“你结婚后哪次回来没招呼你们?连茅台都买了,那么贵的酒。”
“又不是给我买的,都是陶思远喝的。”
“你们是夫妻,就是一体,怎么还分你我呢?”
蒋南闭眼,拳头握紧,轻轻地说:“那你去找陶思远要钱,酒是他喝的,菜都是为他做的,虽然我们是一体,但现在看来,他比我有钱。”
“你这狼心狗肺的!”
殷凤娇怒极,扬起巴掌抽她耳光,却被她躲过去。
动作娴熟,后知后觉的,她都要被自己可怜笑了。
从小被妈妈打,结婚后被丈夫打,可能沙包转世吧。
她扔掉抱枕,站起来,环视着从小住到大的房子。
早就不是记忆中的样子,原本的书假被盆栽植物替换,棉布沙发变成木质的,入眼一切,都是张叔的老年人风格。
她说:“可以把房子卖了。”
殷凤娇巴掌落空,喘着粗气,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吼着说:“我疯了才会卖房子。”
蒋南看她,小声说:“你把房子卖了,跟他离婚,我带你走。”
“你能去哪?”殷凤娇满脸灰暗。
窗外忽然飘来一大朵白云,自由的,肆意的,翻滚的,蒋南目不斜视,目送它被风吹远。
半晌,她才坚定地说:“去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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