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有关商业的聚集,在目的达成后,都变成漫不经心的走流程。

    蒋南目光总飘到洗车行里,从几十个同样衣服的员工里看到他,他活干得最多,每次进来车时都被推到前面。

    这么傻。

    陶思远弯腰上车,准备去参加晚宴,见她没上来,冷着脸把头探出车窗,“愣着干嘛呢?”

    “好。”

    周杨的影子在透明玻璃里若隐若现,蒋南收回目光,他一直在忙,没有闲着的时候。

    汽车行驶去陶思凌的家,陶思远握着方向盘,心情不佳,倒视镜里是他皱起的眉头。

    蒋南眼神淡淡的,对他的烦躁不予理会。

    下了高架桥,路越来越宽,陶思凌的家依山傍水,夏天开了窗,能看到大片的针叶林,林子里是宽阔的人工河,里面养了小臂长的锦鲤。

    只是现在冬天,森林荒芜,池水结冰,但这不影响别墅里的景色。

    进了院子,满眼都是绿色,巨大的盆栽叶子伸展,陶思凌的审美似乎是基因里带出来的,处处能看出陶国强的影子。

    蒋南心不在焉,眼前总闪过穿工作服的背影。

    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她只安心当个花瓶就好,可这次主题不一样,场上女士有多,总不可避免的谈话深入。

    与陶家老宅相似的会客厅里,她们小声攀谈或夸张描述,比上次谷雨芬回国那场热闹得多。

    沈小琪穿着白色长裙,显得比上次见胖了点,脸上也是淡妆,她慢慢走过来,看向陶思远,“妈怎么没来呢?”

    陶思远只有下半边脸在笑,眼神带着疏离。

    “她头疼。”

    回答得简短又没感情,让人一听就是敷衍。

    蒋南站在他身侧,笑着说:“然然在吗?还是去早教了?”

    “去早教了,忙得很。”

    沈小琪手掌时不时扶着腰,像怀胎八个月似的,陶思远发出一声冷哼,转移视线,寻找熟识的面孔。

    蒋南笑着附和两句,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陶思远只坚持半分钟就转身加入三个中年人的谈话中,蒋南则被沈小琪拉到女士的场子里。

    “哎哟,好久不见啊,你怎么都不出来呢?”

    穿浅蓝色高定的云太太眼神落到她身上,像是不认识似的仔细打量她,最后才作出恍然模样,她这一说,众人视线都飘过来。

    蒋南站在正中,早不知道什么叫怯场,她笑着说:“冬天冷了,不爱动。”

    “还真是,哎哟,今年怎么这么冷的,我去年这个时候还穿浅口高跟,今年都套上长靴了。”

    红衣林太太一边说,一边向众人展示新款皮靴,品牌发布会刚落幕,她就穿上了,迎来声声低叹。

    “你可真快,请设计师来家里来缝的吧?”

    “哪有,刚好那几天在欧洲参加展会。”

    她无所谓地说着,眉间隐隐带着得意,沈小琪轻咳一声,招呼侍应端酒过来。

    云太太说:“你都怀孕了,还喝酒哦。”

    沈小琪正端着酒杯往嘴里送,不理会她的话,直接一饮而尽,空杯放在托盘后,才歪头说:“我的胎教就是威士忌。”

    说完还打了个响指。

    众人都被她豪迈姿势逗笑,全都碰杯,把酒饮下。

    蒋南也喝完杯子里的酒,感觉有点晕。

    云太太靠过来,隐晦地看了眼会客厅的角落,拉过蒋南的胳膊,在她耳边说:“陪我去趟洗手间吧。”

    蒋南侧头看她,四十多岁的年纪,纹路很深,虽然穿着华丽,却难掩忧愁神色。

    她点头,任她牵着去洗手间方向。

    喧嚣被隔离在厚重的门外,蒋南眼前闪现虚影,她酒量差到极点,半杯威士忌轻松放倒她。

    云太太把包放在洗手台,小声说:“你晓得,你丈夫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么?”

    蒋南呆楞一瞬,随即点头,就算现在说他外面八个情人她也信,没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云太太看她平静,才松了口气。

    她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掩盖了她的低语。

    “那个女人带孩子回来了,从美国。”

    “嗯?”

    蒋南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迷茫,这话没头没尾的,搞不清楚她的意图。

    云太太皱眉,一脸无奈地说:“本来我不想当这个出头鸟的,但是,那女人现在我家,同是女人,我心疼你啊。”

    “你是说……”

    蒋南甩甩头,指尖按住太阳穴,努力理清思绪。

    云太太嘴巴一张一合,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蒋南靠在墙边,终于明了。她轻声说:“这是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从洗手间出来后的记忆变成碎片,只记得沈小琪关切的脸和耳边的嘈杂。

    后来她被风吹醒,被迷迷糊糊送到车里。

    她心脏一缩,爬出车窗喊:“我的包呢!”

    沈小琪拍了下她额头,“包在你怀里呢!”

    然后她就不记得了。

    再醒来,已经早上,头痛欲裂,记忆碎片在意识里游荡,她猛地想起云太太的话:

    “陶思远在跟你结婚之前有个女朋友,后来去美国了,那会儿他们可是真爱啊。”

    蒋南又被冲击了一波,慌忙下床找拿回来的包。

    包里空空的,有几只手表,随意地缠绕在一起。表下压着一张卡,她拿起来,按在心口,缓慢呼气。

    下楼时,谷雨芬按着头,坐在餐桌吃早餐,早餐依旧面包片配咖啡,蒋南心里抗拒,握紧包说:“妈,早上好。”

    谷雨芬垂眼,嗯了一声。

    她说:“我想回去一趟,把昨天拿出的东西送回去。”

    谷雨芬挑眉,“送回去干嘛?就放这吧。”

    蒋南心一沉,无奈地说:“是思远的手表,我怕表盘磨损。”

    “你就知道手表,思远昨晚都没回来,你都不问问。”

    谷雨芬把餐刀扔在桌上,不理会沾满花生酱的餐布,直起身,生气地说:“你们一起去的,竟然你自己回来的,你就是这样当妻子的?”

    “是。”

    蒋南站在门口,穿上长靴,平静地说:“我先走了。”

    银行里,二楼,贵宾专属柜台。

    蒋南坐在角落,听柜员指尖啪嗒和打印机的吱吱声。

    她说:“麻烦再帮我开一张卡。”

    杂乱的声音短暂停下,柜员轻声问询后,机器又工作起来。

    蒋南靠在椅子上,心情平静。

    出银行时,殷凤娇打来电话,哭着说要庭审,那人的侄子又来要钱,她实在没有,赶也赶不走,可怎么好?

    她只能又进去取钱,顺便拦了辆出租车。

    两天没见,殷凤娇整个人都塌下去,正在小区门口等她,还没等说话,眼泪又出来,脸也像老了十岁,头发都白了几撮。

    蒋南看着她,低声说:“妈,这次事情处理好之后,你就跟他离婚,我们两个过。”

    殷凤娇的哭声硬生生顿住,她眼里夹着泪,委屈地说:“好好的说什么离婚啊,我们都不离。”

    蒋南沉默地看她,记忆里的强势母亲是什么时候变成恋爱脑了呢?还是她所有的强势只在她面前展现。

    又给了那人一万块,送走后,蒋南坐在沙发上,看着殷凤娇拿拖布擦地。

    “你的钱都被张叔投进去了,你都不恨他啊。”

    殷凤娇轻笑,叹气说:“恨什么啊,都这把年纪了,再说了,我也有错。”

    她直起腰,无奈又沧桑,“你那个年龄不懂,到我这岁数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了,互相依靠吧。”

    蒋南头靠在沙发枕,觉得荒唐至极,这个陌生的女人真是她妈么?

    那个严厉的,对她要求甚高的,得理不饶人的中年妇女,竟然说出这种不像她的话。

    “我觉得不好,张叔不靠谱,这次就算出来也要赔一大笔钱,你前半生那么辛苦,后半生没必要为了他这样。”

    蒋南幽幽地说着,全然没注意殷凤娇越来越下沉的脸。

    她把拖布扔到一边,冷声说:“你还是过好的自己的日子吧,我叮嘱你的千万句你都没当回事,怎么还来指点我了。”

    “我过得还行。”

    “孩子都怀不上,白瞎了我费心淘来的药。”

    蒋南忽然笑出来,看来殷凤娇没变,只是对人两种态度罢了。

    而她作为亲生女儿,忽然觉得自己太不幸了。

    可醒悟的又太晚,眼下身陷囹圄,走钢索般的婚姻尾声,她自顾不暇。

    回到陶家老宅,室内安静,佣人沉默地走出来,垂眼说太太出门了。

    蒋南认出她就是那晚给她送衣服出来的人。

    她从包里掏出一千块钱,塞进那女人手里,“对不起,你女儿的衣服被我落在那个家了,这钱是感谢你的,必须收下。”

    女佣脸色赧然,眼神慌乱,到底是没抗拒,把钱塞进兜里。

    见蒋南要进屋,她忙说:“太太接到电话,听着像少爷受伤了,在医院。”

    她说完就走了,蒋南赶紧拿手机,发现关机了。

    匆匆上楼充电,又洗了把脸,喘息的空档,给陶思远拨电话。

    接连三次都无人接听,蒋南思索,平时去医院也都固定的那两家,直接找到医院电话,打通后,得知陶思远在惠明路那家私营医院里。

    她扎好头发,下楼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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