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选的录取名单很快就也贴到了各个公社的宣传栏上,一帮人又挤到了余酒和林小北的小家里商量填志愿的事情。

    大家都大概预估了自己的分数,犹豫又犹豫,报本省还是报外省,报大学还是大专,大家心里都没有底,恢复高考的第一届考生,没有可以借鉴的,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哪怕是林小北这个从现代穿过来的,知道历史的发展大趋势,但是很多细节事情如果不是认真去了解过,其实和大多数人一样对这段历史根本不了解。

    两个年纪最小的小伙子对外边的世界有更强的好奇心,也觉得自己考得还可以,都填了北京的大专。叶闯几个早就是谈婚论嫁的年纪的,其中一个男生还结了婚,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就是觉得读大学是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读哪里的都差不多,所以他们四人就都选了桂省省内的学校,唯一一个女生觉得自己没有考好,和另一个男生一起都报的中专。

    余酒和林小北决定也很快,他们预估了自己的分数,觉得考得还不错,所以首选志愿就填了海市大学,第二、三志愿分别填了海市的理工大学和师范大学。但是他们俩没有和其他人那样勾选服从分配。

    与其后面可能被分配到天南地北各一方,不如现在就把这个苗头掐断了,也省了到时候收了通知书左右为难。就算考不上同一个学校,在同一个城市也稍微能接受。

    其他人选好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江然和乔菁菁。

    说来,这两人从不同的城市来到青竹大队余家村,前前后后相伴走过了六、七年时间,还在这里成了家。一同参加高考但是没有一同考上大学,一个人留下或者两个人留下都是艰难的选择,如果两个人都离开,就相当于江然去读书,但是还要养着乔菁菁。现在管制没有那么严格了,但是没有户口去到城里也很难找到工作。

    江然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乔菁菁制止住了,“你先报名,要是考上了就去。我打算好了,我留下来再复读一年,等小北坐完月子后面还能给我辅导下。争取明年也考上。”

    虽然在青竹大队,他们现在的生活也比以前好很多了,但是他们还有更远大的向往,希望有一天还能回到城里生活。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不能因为一个人落榜就放弃掉。

    余酒沉默不说话,他很能理解他们两人的心情,当时他担心自己会考不上时也像乔菁菁这么打算的,媳妇儿肯定是要去读书的,大不了自己再复读一年看看。人生嘛,总不能有了当下就不去见更广阔的远方,如果可以,能有更多一点选择当然更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菁菁就来我家里住,帮我搭把手,也就在我家里复习,江大哥你就放心出去读书。”林小北赶紧表态。

    乔菁菁对她哼了一声,“说得好像对我多好呢,我看你就是想让我帮你带孩子。”说是这么说,不过心里头倒是放下了一桩心事。等江然去读书了,她一个人住余家村里也没个亲近的人可以互相照应,要是能住小北这里,还能找她帮忙辅导功课。至于手里的工作,就打算先弃了,她自己基础不够,还是要比别人多花点时间才可以。

    江然思索了许久,也下定了决心,拿出招生的院校名单来看,就选中了省内的学校,“我打算报省内的理工大学,学校就在咱们南市,离公社也近,要是放假了,回来也就一个多两个小时的事情,刚好。到时候咱家菁菁就拜托你们了。”

    大家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江然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也明白林小北说的都不是客套话。在青山公社,他们俩人最能信任的就是余酒和林小北了,再不济李强和张卫国都在公社厂子里上班,大家都能帮忙照应照应。

    “你放心。”余酒拍了拍他肩膀。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不过,住你们家也不是个事儿,余大哥你帮忙找找看附近还有没有要出租房子的,我想租个小点儿的。”江然想着他不在家,乔菁菁住在林小北家里也不太方便,而且还要住大半年,这中间他回来都没地方住。余酒这小院子住他们夫妻俩人是够宽敞了,但是再搬进来他们俩人,那就有些拥挤了。

    钱婶子家的二狗倒是积极,赶紧说道:“我家旁边那个小院子就一直空着呢,是我一个堂伯伯家的,江然哥,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我待会回去就让我妈说去。”

    “行啊!那敢情好,谢谢你了哈。”江然冲他笑道。

    “对了,我今早上听到巷尾那个院子里在吵架呢,好像是里边就那个覃老师考上了,其他人都没在榜上,正吵架呢。”二狗一脸“我吃到瓜了”的表情,其他人都忍不住瞟了过来,眼里的八卦明晃晃的。

    “这有什么好吵?”乔菁菁倒是知道这条巷子巷尾的院子里住了几个从八中出来的老师,主要是这几个人事情闹得有点大,恢复高考的消息刚出来的时候,大队还召集了所有的知青开了会,讲了这个反面例子,总归大意就是公社支持知青们在完成自己工作之后的时间安排学习,但是不能耽误大队的生产。

    “我在墙角听了一会儿,没考上的都说覃老师藏私,自己掌握了的没有分享出来告诉大家,现在就只有她一个考上了,之前还阻止大家不来咱们这里补习就是怕其他人也考好抢名额。那个覃老师也厉害,说就是他们自己笨没考好,现在找借口出气。”

    众人无语。

    没考上的这帮人也是真的够怨天尤人的,一帮成年人了,做什么事情都该自己有脑子自己担责任,没考上就没考上,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怪别人太优秀。人家覃丹骂得也没错,但是现在不知道她在那个院子里还能不能好好住着了,肯定被气得不行。

    “明年七月举行第二届高考,现在不仅是县城,各个公社的免费补习班已经开始办起来了。昨天我们去公社那办事,我五伯还问我在小北姐这里补习得怎么样呢,我猜我五伯想找小北姐去给辅导班的上课。”二狗的五伯就是钱书记。

    这次初选名单下来,青山公社可是在整个安山县出了大风头,在榜上的足足有三十二人,县城里的都没有这么多,钱书记自觉腰板又能挺直了许多。现在公社里厂子办得红红火火,创造了不少收益,高考还这么多学生过了初选,再好好做个一两年,他往县里升一升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知道了在林小北这儿补习的都在初选名单上,钱书记可不就想着把人拉扯过来给辅导班上上课,万一明年高考能再创新高,他的政绩还能再往上拔一拔。

    “这个就算了,我现在挺着个大肚子,三月份就要生娃了,哪有空去给辅导班上课啊。”林小北摆了摆手,她是喜欢当老师教书没错,但是热爱也不是拿身体爱啊,头胎生产,还是要好好养着的。

    “那可不是,也没办法天天往辅导班里跑啊。”乔菁菁也不赞同。听听巷尾那个院子吵的,就因为一起学习的考上了自己没考上就闹掰了,万一后面也没考上那是不是又来怨林小北这儿了,那得糟心死。

    很快,过了初选的考生都填报了志愿交了上去,接下来,就是等待录取通知书了。

    今年的新年在二月初,临近林小北的生产日期也就剩一个月了,余酒担心来回路上颠着会出意外,所以就自己提前两天回老家打扫卫生,然后给二爷爷余大捷和大伯父余建国两家都送了过年礼,直说今年也不回来吃饭了,留在公社和小北两个人过年。

    今年余红兵和方雪两夫妻倒是反常,早早就回来家里了。

    自从余酒结婚余昌也工作后,和余昌不像以前那么常来往,关系淡了许多。见着面了,余昌也不不知道说什么好,闷闷地喊了声“四哥”就没有下文了。余酒也淡淡地应了声“嗯”。堂兄弟俩就面对面坐着,没有话可说。

    “余酒,小北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啊?都两年没回来过年了,今年有了孩子也回来看看嘛。”方雪左看右看没看到今天最想看到的林小北,还有些郁闷,又不敢撕破脸皮,只好说说酸话。

    “没多久就要生了,来回折腾,在哪过年不是过,没什么差别。”余酒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也没什么安土重迁、落叶归根的想法,就是觉得家不家的,也不看这一处房子,只要自己家人在,哪里都一样。

    方雪讪讪地笑了下,“也是,还是注意些好。”

    余小光和余小明围着余酒吱吱喳喳地问:“四嫂生的是小侄儿还是侄女儿啊?”“四哥,我爸说你和四嫂都在高考红榜上了,你们要去读大学了吗?要去哪里读啊?省城吗?”

    余酒对这两兄弟倒还很有耐心,一个个问题地应了,“还不知道是姑娘还是小子呢,到时候等你们四嫂生了你们来家里看看。”“现在才过了初选,填了志愿不知道能不能被录上呢,录上了再说。”

    “这要是录上了,那余酒就是咱们余家第一个正经考上大学的,到时候一定要办酒席,办它个流水席。”事情还没有着落呢,余大捷现在已经开始考虑到时候办酒做什么菜式了。

    “是啊,余酒和小北都是有出息的。人家考生用来复习的资料书还是小北自己整理的呢,听说小北给辅导的几个人都考过了,可真厉害。”方雪满脸笑容夸赞,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关系多好呢。

    见余酒完全不接话,就应了声“嗯”,完全一副“你说的都没错啊,我媳妇儿就是这么厉害”的态度。方雪和刘春香对上视线,互相使了使眼色。

    “思思和余昌今年都没考好落榜了,打算再复读一次,参加今年七月的考试。老四,你看看能不能让小北也给弟弟妹妹辅导辅导?”刘春香笑呵呵地说着,“要是能得小北辅导啊,明年咱们家就又多了两个大学生,在村里可就是独一份了。”

    余酒直接戳破她的幻想,“现在就是过了初选,填报志愿后能不能被录上还是个问题呢,谁也说不了准。另外,小北准备要生了,生完还得坐月子,还得养娃,没那么多时间精力给辅导。出了月子偶尔有空闲可以帮忙做做答疑。读书这种事情,还是得靠自己,自己不努力别人怎么费功夫也没办法。”说完最后这两句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余昌和余思思。

    别以为他不知道,余昌最近看上了一个姑娘,整天就是跟着人家姑娘后边跑,哪有心思放在学习上,考不上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余思思,完全就是不努力等着天上掉馅饼的,半点苦都吃不得,就知道收拾打扮自己。

    再对比看看叶闯和二狗他们,哪个不是起早贪黑地学习,就连他,上班逮着空了也会把课本拿出来读读背背。还有他媳妇儿,外人看起来她是轻轻松松,但是人家前面两年整理资料的时候不知道做了多少复习,后面帮着其他人辅导也是算是在复习,每天都讲课五个小时,答疑两三个小时。

    看别人能考上,就以为随随便便都能上,做什么美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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