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朱砂痣?!
颜东铮听得皱眉, 回头瞪眼任健,示意他闭嘴。
抬腕看了下表:“这么晚了,秧宝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啊, ”秧宝瞪着一双溜圆的大眼,紧紧揪着电话线, “爸爸, 我方才听任叔叔说‘中文系的姜莹莹喜欢你’?”
颜东铮无奈地捏了下眉心:“爸爸跟她不熟。”
那就是认识了。
“这么晚了她还找你,爸爸你跟她谈星星谈月亮,从诗词歌赋说到人生哲学了吗?”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颜东铮轻叹了声, 解释道:“她拿了自个儿的文章让我点评, 我帮忙圈了些错别字和语句不通顺的地方。除此之外, 再没多说一句话。”
秧宝更不满了:“她没有老师吗?干嘛让你点评, 你又不是中文系的学生。爸爸, 她是不是长的好漂亮,比妈妈都美?”
颜东铮脑中闪过沐卉纤细的腰身,健美的长腿, 娇俏的脸蛋,抚了抚额:“秧宝, 你怎么比你妈妈还爱操心?”
秧宝大眼骨碌碌一转, 哼道:“妈妈上学忙,我当然要帮她盯着你了。万一哪天你被人抢跑了怎么办?”
越说越不像话!
颜东铮有心训斥几句吧, 又狠不下心来,只得柔声哄道:“别瞎说,爸爸最爱我们秧宝了,这一辈子哪也不去, 就待在你身边好不好?”
秧宝开心地扭了扭小身子, 笑道:“真哒?”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倒没有。
“爸爸, 你光爱我吗,妈妈呢?”
颜东铮脸一热,没好意思张口。
“爸爸……”秧宝催促道,“你说呀,你爱妈妈吗?”
知道闺女性子执拗,不问出来誓不罢休,颜东铮攥了攥指尖:“爱。”
“哈哈……我就知道。前天我还看到你偷偷亲妈妈了呢。”
“秧宝!”
“嘿嘿,爸爸你害羞了,对吧?”
颜东铮:“……行了,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诶等等,爸爸,你跟那姜莹莹真不熟吗?”
“小秧宝你屁股痒了是不是,连爸爸都不信?”
秧宝下意识地摸了下屁股,上回爸爸从妈妈那里知道,自己给周教授杜撰了个爱慕爸爸的闺女,就被他按在腿上狠狠揍了一顿,那痛意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想着,秧宝忙不迭道:“信、我最信任爸爸子。那个,很晚了,爸爸你早点休息吧,爱你哟。”
挂了电话,秧宝小小地松了口气。
转而却又暗忖,爸爸是没将姜莹莹当回事,可阻止不了人家把爸爸放在心上啊,没听任叔叔都说“她喜欢爸爸”吗。
哒哒跑到罗汉塌前,秧宝敲了敲小几:“大哥,你知道京大中文系的姜莹莹吗?”
懿洋写下最后一个数字,合上笔,伸了个懒腰:“不认识。”
“任叔叔说她喜欢爸爸。”
“任健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你别听他胡说。”懿洋抚了抚妹妹的头,趿鞋下榻,牵起她的小手道,“走吧,我带你回房睡觉。”
秧宝看向还在解题的苏子瑜:“不等子瑜哥哥吗?
懿洋瞟了眼,他还有两道大题没做,此刻手下正飞快地演算着。
“不等了。”
颜东铮付了电话钱,冷冷地瞟眼任健,抬腿上楼道:“小册子上的英语单词背完了?”
“没有。”
“那还有时间八卦?”
任健头一缩,很没出息地嘟囔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受不了美女的诱惑,犯错嘛。”
“呵,我谢谢你呀。”差点没毁了自己在秧宝心里形象。
“嘿嘿,”任健傻笑着挠了挠头,“不用谢,谁叫我是秧宝的朋友呢,咋也不能看着她小小年纪就父母离异……”
没脑子的家伙!颜东铮气得等他上了二楼,抬腿就是一脚:“丫的,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我实话实说嘛……”
颜东铮脚一抬,又想踹他。
任健吓得忙一把捂住嘴,连连往后退了数步。
张铭端着搪瓷盆,远远地从水房走来:“咦东铮,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没送姜莹莹回宿舍?”
颜东铮放下腿,眉头一皱,淡淡道:“不熟!”
“哈哈……这话谦虚了。不熟,人家能大半夜的跑去图书馆找你?”
颜东铮脸一冷:“慎言!”
“啧,这么严肃干嘛?”张铭无趣地嗤了声,当先进了宿舍。
任健不满道:“颜哥,我咋觉得自从你当选为班长,他说话就越来越阴阳怪气了。”
“别理他。”张铭在军中十来年,早就混成了老油条,任健一个孩子,得罪了他,那人要想整他,还不是一整一个准。
“有这闲功夫,”颜东铮叮嘱道,“赶紧把你的英语补上来。”
“诶。”任健应了声,随颜东铮走进了宿舍,他晚上没出去,一早就洗漱好了,进屋往桌前一坐,翻看起了英语小册子。
颜东铮跟屋中的几人打过招呼,把书放进小柜,脱下大衣、围巾站在门外弹了弹,随手用个塑料布套着挂在床尾柱上,以免衣服上没有抖落干净的尘沙落在下铺的床上。弯腰端出床下的搪瓷盆,拿上睡衣、毛巾等洗漱用品,伸手一提暖瓶,颜东铮诧异地扬了扬眉,轻飘飘的,他晚饭后打的满满一瓶水没了。
颜东铮干净惯了,通常都是两天一洗澡,隔天泡脚、擦身。
这会儿宿舍的暖气虽然停了,天还有些冷,相比沐卉,他的体质就差了,不敢用冷水,都是兑了温水来洗。
相处时间长了,宿舍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习惯,平常就算用了他暖瓶里的水,也会尽快打来。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颜东铮没有计较,转头问任健:“你暖瓶里还有热水吗?”
任健伸手提了下:“有半瓶。颜哥,你的一瓶不是没用吗?”
“没了。”颜东铮放下暖瓶,拿着洗漱用品转身朝外走道,“你的水等会儿我用点泡脚。”
“好。诶,颜哥,你擦身不用吗?”
“我用凉水。”
魏岩听得一愣,扫眼张铭,忙道:“班长,我暖瓶的水还有好多,你倒些用,这天用冷水擦身容易感冒。”
“谢谢,不用了。”看天气预报,明早还有风沙。寒风一起,气温便会陡降,魏岩下乡时把身体熬坏了,碰不得冷水,自己用了,他明早洗漱怎么办?
其他几位拖儿带女的,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常是两天打一瓶水,颜东铮更不可能张口借了。
不过,不等颜东铮走出去,还是人有张口道:“班长用我们的吧,昨天打的不热了,你每瓶均点,别兑冷水。”
颜东铮道了声谢,摆摆手出门了。
张铭脱鞋上床,被子一展睡了,从头到尾没吭声。
几人互视一眼,重新拿起了书本。
水房的窗户虽然关严了,还是有冷风顺着窗缝刮进来,颜东铮衣服一脱,立马被吹了个透心凉。
再用沾了冷水的毛巾一擦,整个人冻得直哆嗦。
下半夜,颜东铮身上就起了热,到早上已烧得满脸通红,咳嗽不止。
任健要陪他去医务室,颜东铮没让,他自己过去包了两天的药,气温变来变去的,这一波很多人都得了流感。
药里含了安眠的成份,一上午,颜东铮都昏昏欲睡,难受的不行。
任健见此,中午放学后,主动骑了三轮去附小接秧宝、竟革来食堂吃饭。
秧宝看是他,惊讶道:“我爸爸呢?”
“食堂今儿有你最爱吃的黄花鱼,你爸爸提前去食堂排队帮你打饭了。”
秧宝露在围巾外的双眸一弯,欢喜道:“那我今天要多吃点。”
任健伸手把她抱上装有车棚的三轮车:“不怕胖啊?”
“鱼肉不增肥。”
“这你也懂?”
秧宝在车里的小凳上坐好,下巴一抬,傲娇道:“那当然!”
“秧宝,”王研研拉着朱慧慧噔噔跑来道,“我们能坐你家的三轮回家属院吗?”
京大的家属院有好几处,王研研、朱慧慧住在不同的区,且都离他们吃饭的食堂很远:“你们爸妈说了,中午不来接你们吗?”
朱慧慧挣开王研研的手:“我妈会来接我的。”
“可是都快12点半了。”他们11点半放的学,眼看都快过去1个小时了,王研研能不急吗?
任健来得晚,那是因为他刚学会骑三轮车不久,再加上顶风。
秧宝看向任健:“任叔叔,送吗?”
“上去吧。”任健对两人说了声,伸手接住从厕所跑来的竟革,将人抱坐在秧宝身边。
“我不走,”朱慧慧一把甩开王研研,坚持道,“我要在这儿,等我妈来接我。”
“那我不管你了。”王研研说着,把书包往车里一扔,三两下爬了上来。
任健看向朱慧慧:“你一个人在这儿等可以吗?”
朱慧慧点点头:“叔叔你放心地带着秧宝他们走吧,我自小长在燕园,对这儿熟悉的很,我再等20分钟,要是还等不到我妈,我就自己回家。”
那行。
“班长,”魏岩疾步追上下楼的颜东铮,“能问你一件事吗?”
颜东铮咳嗽了声,脚步不停道:“你说。”
“你家附近有房出租吗?”
颜东铮偏头看他一眼:“你要搬出去住?”
“ 我爱人带着孩子来了。”
寝室聚会时,颜东铮听他提过一次,前年,修河堤是他累伤了身子,是他爱人不顾家人的反对,去知青点照顾了他半年。
等他稍微好一点,两人便去镇上领了结婚证。
如今有一个儿子,刚满半岁。
“已经到了吗?”
“明天下午到。”
颜东铮略一沉吟:“下午我回去托人帮你问问。”
“班长,谢谢你。”
颜东铮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姜莹莹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颜东铮病了,没放学就买好饭菜等在了他们惯去食堂门口。
看着远远走来的颜东铮,姜莹莹双眼一亮,迎了上去:“颜同学,听说你病了,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颜东铮正听魏岩说他儿子多可爱呢,被她这么一拦,当下就沉了脸色:“让开!”
莹白的小脸一僵,姜莹莹随之若无其事道:“颜同学,生病了一般都没什么胃口,这会儿就想吃口清淡的,你看我帮你打了份小米粥,还请厨师给你蒸了碗鸡蛋羹,咱们找个地方坐下,你多少吃点吧。”
颜东铮懒得搭理,直接绕开她,进了食堂。
魏岩看姜莹莹有点下不了台,好心提醒道:“姜同学,无功不受禄,我们班长品性‘正’着呢。”
一个“正”字,魏岩咬得极重。
可惜,姜莹莹好似没有听懂一样:“他昨天帮我改文章改到十点多,我当时就跟他说了,今天中午请他吃饭。这怎么算是无功不受禄?”
说罢,姜莹莹捧着饭盒转身追上颜东铮:“颜同学,你是不是怕你三个儿女误会了什么,回去跟他们妈妈告状呀?”
听她提三个孩子和沐卉,颜东铮怒了,还有,什么叫帮她改文章改到十点,他从图书馆出来就九点45了,被她拦着,不过是看在她老师的面上,帮她画了几个圈,拉了几条线。
这话要是传到秧宝耳里,小家伙不知道该多伤心。至于沐卉,颜东铮耳根一热,不敢想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敛了敛心神,颜东铮再看眼前的女子就有点面目可憎了,这么点手伎俩就敢往他跟前凑,找死呢:“你谁呀,我们熟吗?少在这儿自说自话,喋喋不休,下次见到我,离远点,不知道你身上的劣质香水味儿很难闻吗?”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姜莹莹一张脸涨得通红,突然把饭盒往好友顾丽手里一塞,哭着跑开了。
“颜同学,你过份了。”顾丽看着颜东铮气愤道,“莹莹知道你生病了,好心好意地买了吃食送你,你不吃就不吃呗,何必说话这么难听?”
又一个神经病!
颜东铮懒得跟她浪费口水,直接穿过人群,朝黄花鱼的打菜窗口走去。
“颜东铮——”顾丽还待要追,颜东铮回头厉眸一扫,将人吓得哆嗦着定在了原地。
魏岩看得好笑,走过去道:“还打什么菜,要不要我帮忙?”
颜东铮从网兜里取出两个饭盒,另掏了叠钱票给他:“麻烦帮我打八两米饭,一份汤。”
“够吃吗?”
“嗯。”
任健将王研研送回家,骑车过来,远远看到站在食堂外哭泣的姜莹莹,撇了下嘴,回头对秧宝道:“呐,水池边穿红格子羊绒大衣的女人就是中文系的姜莹莹。”
秧宝探着头,目不转睛地打量了会儿,评价道:“没我妈妈好看。”
竟革跟着瞥了眼:“丑八怪一个,给妈妈提鞋都不配。”
任健将车停下,转身走到三轮车后面,拍了拍竟革的头:“学谁不好,非要学你爸爸——毒舌!”
说罢,伸手将秧宝抱了下来。
竟革不服道:“我说的是实话,不信你问秧宝。”
秧宝又看了眼姜莹莹,很是客观道:“妈妈是英姿飒爽的美女战士,她长得像荷池的白莲花。”
任健锁好车,牵着两人向食堂走道:“没想到呀秧宝,你对她评价这么高。”
秧宝一脸懵逼,仰头看他:“你是不是对白莲花有什么误解?”
“莲花不就是出淤泥而不染,泛指品性高洁吗,”任健不解道,“难道还有其他意思?”
秧宝嘿嘿笑道:“我说的白莲花是指外表清纯善良,其实呢,内心阴暗,思想龌龊,假清高。”
任健张了张嘴,半晌才来了句:“秧宝你会的成语真多!”
竟革一脸与有荣焉:“那是,秧宝把成语大典背下三分之一了。”
怪不得人常说,三岁一个代沟。
“唉~”秧宝长叹一声,突然不想说话了。
另一边,顾丽戳戳还在哭泣的姜莹莹,一指秧宝三人道:“莹莹你看,那是不是颜东铮的一双儿女?”
姜莹莹抬头看了过去,七八岁的男孩长得虎头虎脑,跟颜东铮一样,着一身黑。
只不过,颜东铮上面穿的是黑色呢子大衣,男孩穿的是黑色皮夹克,父子俩同着黑色条绒裤子,唯一不同的是,孩子左右裤腿上缝着两个超大的口袋。
相比男孩的时尚,女孩穿的就土多了,印花两用衫,平绒裤子,手工布鞋。
一条灰色羊绒围巾将人包得只露出一双清澈溜圆的眸子。
顾丽打量了两个孩子片刻,突然道:“我瞅着男孩长得不像颜东铮,还有那小姑娘,眼睛又大又圆,跟颜东铮的眸子也不一样……”
不等顾丽把话说完,姜莹莹一把扣住她的胳膊,激动道:“你的意思是,这两个不是颜东铮的种,他老婆早就给他戴上绿帽子了?”
顾丽:“……”
天地良心,她哪这样想了,她要说的是,光看两个孩子的长相,就可以判断出,颜东铮的爱人长得便是不好看,应该也不会太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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