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完国旗, 大家开始做操。
秧宝年龄小,个子矮,站在第一排第一个, 旁边是班长朱慧慧, 身后是王研研。
穿得太厚,秧宝胳膊腿抬不起来, 操做的很不规范, 王研研看着她直乐:“颜代萱,你怎么连个操都做不好?”
秧宝没生气,瞟眼班主任吴老师, 小声问道:“王研研, 你爸妈感情好吗?”妈妈去郊区上学了,要四年不能天天回家跟爸爸见面, 秧宝是真的怕两人最后会分道扬镳。
“好啊,昨天我爸给我妈买了条红纱巾,我妈可高兴了,还说星期天带我去我外婆家,给我小姨看。”
“买红纱巾就是感情好吗?”平常,爸爸好像也没少给妈妈买东西。
“对呀。”
“还有呢?”
王研研想了想:“我爸还说要妈妈给他再生个带把的小子。秧宝,”王研研突然兴奋道,“我很快就要有弟弟了。”
旁边的班长朱慧慧刚要警告两人不要说话, 闻言忍不住道:“我大舅说, 现在提倡晚婚、晚育、少生、优生。”
王研研愣了愣:“什么意思?”
朱慧慧嫌她傻, 话都听不明白,不咸不淡道:“就是以后, 不允许再生二胎、三胎。”
王研研一怔, 哇的一声哭开了:“我没有弟弟了……”
吴老师眉头一皱, 快步过来,把王研研带出了队伍,去一旁安慰。
早操结束,秧宝和朱慧慧都被请去了办公室。
“秧宝,我有没有说过,做操不许说话?”
秧宝点点头,乖乖道:“吴老师,我错了。”
“报告!”朱慧慧手一举,硬生生道,“是王研研先嘲笑秧宝笨的,做操都做不好。”
双眼微红的王研研不服道:“老师,是朱慧慧说我以后没弟弟的。”
“呵,”朱慧慧小嘴一瘪,直言道,“我只说,国家现在提倡晚婚、晚育、少生、优生。”
吴老师知道朱慧慧有亲戚在政府部门工作,这孩子指不定又听到了什么,照本宣科来了:“好了,这不是你们该关心的事……”
“老师我没弟弟了。”王研研眼泪又下来了,看着朱慧慧像在看仇人。
秧宝双眸一亮:“老师,我爸妈是不是只要睡在一起,就会生小宝宝?”
吴老师:“……”
朱慧慧可怜地看眼秧宝:“你要是多读书就会知道,只有行过周公之礼,睡在一起的男女才会怀宝宝。”
吴老师:“……”
她决定了,今天放学后,她要找朱慧慧的家长谈谈,小孩子不是什么话都能听,什么书都能看的。
中午放学,秧宝坐在校院里的秋千架上,等颜东铮来接他和小哥去食堂吃饭,满脑子都在想,她要怎么才能让爸妈睡在一起行同公之礼,给她生个小弟弟或是妹妹。
课间休息时,她偷偷找温柔可亲的音乐老师问了,计划生育还没有全面实施。
“秧宝,”颜东铮骑三轮车过来,看到秧宝扬声道,“你小哥呢?”
“去厕所了。”
秧宝从秋千架上下来,哒哒跑到三轮车跟前,张手让爸爸抱自己上去:“爸爸,你有没有想过和妈妈睡在一起,给我生一个弟弟或是妹妹?”
颜东铮心神一震,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就说他好像忘了什么。
他和沐卉没做措施!!!
匆匆将秧宝和从厕所出来的竟革带到食堂,交给坐在门口正要吃饭的任健:“任同学,劳烦你一件事。”
这么郑重,15岁的任健颇有些受宠若惊,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颜大哥,你说。”
“我有事出去一趟,麻烦你帮我给秧宝和竟革打一下饭,”颜东铮说着,把饭盒、钱票和三轮车钥匙递给他,“等他们吃完,还请你带他们去咱们宿舍休息半小时,然后送他们去附小上学。”
“哦,好。”等人走了,任健才想起,他不会骑三轮车。算了,等会儿回宿舍问问谁会,请人家帮下忙,“竟革、秧宝你们吃什么?”
竟革一指旁边同学饭盒里的过油肉:“肉。”
秧宝四下看了看,见有巴掌大的黄花鱼炖酸菜:“我要一条黄花鱼,一两米饭,一碗青菜汤。”
“竟革要什么主食,米饭还是馒头?”
“一两米饭,一个馒头。”
“好,你们俩坐在这儿别动,我去打饭了。”
没一会儿任健就把饭打来了,吃完饭,任健带着两个小家伙洗好饭盒勺筷,去宿舍。
与之同时,在食堂吃过饭的沐卉随同学任蓝蓝一起回了宿舍。
一进屋,沐卉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无他,床铺被人睡了。
“谁睡的?”
任蓝蓝和几位同学互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带着孩子的金翠翠。
金翠翠翻看着手中的书本,头都没抬,好似没有听见。
她闺女,昨天睡在宿舍的小女孩不安地扯了下妈妈的衣服。
任蓝蓝跟金翠翠是老乡,见此,遮掩道:“被子不是叠的好好的吗,哪有人睡?”
沐卉伸手从枕巾上取下几根细长的头发:“这是新枕巾,一次没用。而且,我的头发也没这么长。谁睡的,站出来。不然,我叫辅导员来了。”
“沐同学,不至于吧?”任蓝蓝觉得沐卉有点小题大作。
“当然至于,我的床你们要睡,不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吗?就算是临时起意,没找到我,大家都在一个班,今天上午总有时间跟我说一声吧?到现在被我指出来了,还不吱声,这就是人品问题了。”
大家一想,可不是吗?
一时之间再看金翠翠,心里都带了点警惕。
金翠翠被大家看得脸皮发烫,又见沐卉不依不侥,恼怒的同时,不得不站了起来:“我、我方才在看书没听到,对不起,是我睡的,沐同学,你看我带着一个孩子,她也不小了,一张床实在睡不下,你又不住,我能借你的床住一段时间吗?要不,我给你租金,一天一分成吗?”
沐卉都要被气笑了:“谁说了我不住?再说,你看我像缺你一分钱的人吗?”
双手环胸,沐卉厉眸扫过诸人:“出了这事,我也郑重说一声,我这人呢,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睡我的床,用我的东西。现在,”沐卉把枕巾、床单扯下,往金翠翠面前一放,“麻烦你给我洗干净。”
众人愕然:“不、不就睡了下吗?”
沐卉抓起枕巾凑到她们面前:“闻闻,什么味?搁你们不洗洗敢用吗?”
一股浓郁的头油味儿,几人纷纷退了一步。
金翠翠是北方人,一个月不洗一次澡呢,头发一周洗一次,这次从老家坐车过来,几天几夜,味儿更大了。
“沐卉你欺人太甚!”被这么多异样的目光看着,金翠翠气得浑身发抖,小姑娘更是吓得大哭。
“要不,你跟我出门找人评评理,看是我欺负你,还是你自私自利,拿孩子找借口。”宿舍里的床是小,可也不是睡不下母女俩,何况这是冬天,挤挤更暖和。
“沐卉,”突然有人敲了敲门,在外叫道,“楼下有人找。”
沐卉道了声谢,走到窗边往下一看,正对上颜东铮看来的目光。
妈呀颜东铮,他、他找来了!
沐卉吓得浑身一僵,勉强对他扯了个笑。
“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沐卉想躲,不过,逃避不是她的风格,攥了攥指尖,沐卉木着脸转身打开房门。
走前,沐卉扭头看向金翠翠,警告道:“枕巾、床单,还有被头布,给我洗干净想办法烘干,别耽误我晚上用。否则,我不介意找班主任、辅导员或者咱们宿舍楼的同学评评理。”
任蓝蓝等人没想到沐卉这么强硬,面面相觑一眼,心里同时给她打上了不好惹的标签。
下了楼,沐卉一步步硬着头皮走到颜东铮面前,尽量若无其事地扬唇笑了下:“你、你这会儿过来有事吗?”
颜东铮扫过她脖颈处围巾没挡住的一抹红,轻咳了声,目光不自然地移开,转身往校园内走去。
沐卉犹豫了下,抬脚跟上。
走到无人处,颜东铮这才驻足,转头看向她道:“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话一出口,对上沐卉瞪得溜圆的眸子,颜东铮悄悄红了双耳。
沐卉惊愕了瞬间,继而大乐道:“颜东铮你过来是因为担心我吗?”她还以为,这家伙会训她一顿或是跟她冷战一段时间呢。
沐卉的笑容太灿烂,颜东铮看得竟有片刻的失神,随之他又咳了声,稳了稳心神:“我们昨晚没做防护措施,你、你现在还在上学,我们已经有懿洋、竟革和秧宝,我觉得没有再要孩子的必要。”
这话说完,颜东铮又似怕伤到她,忙又补了句:“当然,若是你想再要一个孩子,等我们毕业了,秧宝再大点,我们可以适时地考虑考虑。”
沐卉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头,坚定道:“不要,我们有秧宝他们就够了。”
懿洋、竟革初开始虽有些多余,随着时日的推移,沐卉也已将他们看作了自己的孩子。
“你放心吧?我现在的体质不易怀孕。”实际上,昨晚那个之后,她就调动精神力,将他射在体内的东西排出来了。
颜东铮微不可见到松了口气,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包红糖递给她:“下午冲杯红糖水喝。那个,我走了。”
“诶,颜东铮,”沐卉笑看颜东铮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目光扫过他高挺的鼻子、微薄的双唇,坚毅的下巴和突出的喉结,“我今晚回家吃饭。”
“吃饭”二字,她说的好不意味深长,那双盯在他身上的眸子,似一团火,一路从唇、喉烧到了他的心口。
颜东铮一颗心扑通直跳,手脚发麻,昨晚的一幕幕在脑中闪过,瞬间变得口干知燥,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疾步出了农校。
沐卉望着他的背影咯咯直乐,一上午的担忧烟消云散,瞬间觉得神清气爽,生活里都充满了欢喜的泡泡。
回到宿舍,再看金翠翠也没有那么讨厌了,沐卉哼着歌,心情堪好地拿了包绿豆糕放在桌上,请大家吃,更是给了金翠翠她闺女一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众人看得诧异不已。
有方才在她出门后,往窗外看过一眼的女同学问道:“沐卉,方才那是你对象吗?”
“我爱人。”
“啊,你结婚了?”
沐卉咯咯笑道:“我孩子都仨了。”
“你看着也就24、5岁,怎么结婚这么早?”
“遇到了对的人,就结了。”沐卉一脸甜蜜。
看得金翠翠有些刺眼:“你来上大学,把孩子留老家了?”
“没有啊,我公公是京大经济系的教授,我爱人跟我一样参加高考,考上了京大。三个孩子当然要跟我们在京市了,对了,为了给孩子上户口,我公公专门在离京大不远的胡同买了套四合院给我。”
金翠翠:“……”
沐卉看着呆愣的诸人,抿唇一笑:“我家老大,今年九岁,在京大附中读高三,要不是他坚持要参加今年的高考,这会儿该去皖市中科大的少年班报到了。诶,老二学习不成,八岁的人了,天天就知道疯跑,跟他五岁的妹妹一起在京大附小读二年级,说来有点愁人。”
这……是显摆吧?!
不得不说,大家酸了,宿舍里不是没有京市人,也不是没有比他们更富裕的人家,只是比得过家境,比得过老公,比不过孩子啊。
金翠翠妒嫉的眼都红了。
沐卉打开颜东铮送来的红糖水,舀了两勺倒在搪瓷缸里,提起暖瓶冲了杯红糖水,轻轻地吹了吹热汽,喝了口,甜甜的液体一路从喉咙滚到肚里,整个人都慰帖了。
哎呀,看到众人羡慕的目光,就是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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