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一家三口, 颜明知带着竟革拿了睡衣去卫生间洗澡,颜东铮带着沐卉、秧宝和懿洋去杂物房看他买回来的明代家具和清代锡壶。
桌椅灰不溜湫的有什么好看,倒是锡壶, 因为周长生一家回来后一直在用,洗刷的很干净,看着倒有那么几分旧物的温润和历史的厚重感。
懿洋见买的有草席,就想拿去他屋里铺上,今晚就住过去。
草席又厚又重,哪是他一个娃娃抱得动的, 颜东铮拉开他,一把抱起草席扛在肩上送去了隔壁厨房。
解开捆绑的麻绳, 拉过三只长凳,并排一放,取出一顶往上一摊,先用抹布蘸水擦洗一遍, 再用干布抹去席上的水渍。
两顶擦洗干净,一顶送去懿洋住的西耳房,一顶放进秧宝那屋。
铺上褥子、床单, 屋里烧着地暖,温度高, 放床薄被就行。
几次奖励,得了不少搪瓷盆、暖瓶。
怕屋里干,夜里渴, 沐卉每个屋里都放了个灌满热水的暖瓶。
整栋宅子只前院有一个卫生间, 眼见雪越下越大, 夜里上厕所肯定不方便, 这么冷, 小孩子容易感冒,老人就怕滑倒摔了。
颜东铮找了圈,没找到尿壶,沐卉将带来的竹杯递给他四个。
颜东铮:“……”
秧宝以为爸爸嫌小:“要不先用我的花瓶。”不是有五个是民国的仿古瓷嘛。
颜东铮接过竹杯,隔着帽子轻敲了闺女一记:“等会儿跟你妈睡。”
秧宝咧嘴一笑:“你不怕爷爷担心你和妈妈感情不合了?”
先时刚回沪市那几日,颜东铮一连在次卧睡了三天,引得颜明知暗悄悄地找孙子、孙女打听,夫妻俩是不是闹矛盾了?
颜东铮知道后,能说什么,当晚就睡回了主卧,他和沐卉一人一个被窝,秧宝是今天跟爸爸睡,明天转去妈妈怀里。
“院子大,你不说,你爷爷怎么会知道?”
“爸爸,你这样不行哦,你是要跟妈妈生活一辈子的人,咋能老想着分居呢?”
沐卉帮懿洋铺好床,回来听到这句话,抬手拍了下秧宝的背,斥道:“小屁孩,懂得不少啊。行了,快去拿你的睡衣,妈妈抱你洗澡去。”
颜东铮往垂花门一看,颜明知抱着竟革正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往院里来。
他快走几步,伸手接过只穿着棉布睡衣的竟革,将人揣进怀里:“怎么不穿外套?”
竟革嘻嘻一笑:“忘记拿了。”
“不会叫人给你拿啊?这么大了还要爷爷抱,没看今晚的雪越下越大,这要滑倒了怎么办?”
一通话说下来,颜明知都嫌儿子啰嗦:“别说他了,是我硬要抱的。前后院,能有几步路,没看我走的小心着呢。”
颜东铮没回嘴,只一手抱着竟革,一手扶住他的胳膊往东耳房去。
“竟革,今夜跟爷爷睡吧?”在沪市一个屋里住着他们爷仨,多热闹,陡然分开住,说实话,颜明知心里多少有点失落。
“好啊!”竟革无所谓,对他来说,睡哪都成。
将爷孙俩送进屋,说了竹杯的用途,颜东铮就帮他们掩上门出来了。
竟革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床柱探身将竹杯拿在手里,翻来翻去看了看,裤子一拉,杯口对准小鸡先撒了泡尿,啊啊……满了,溢出来了。
眼见要流到床上,颜明知忙拿了个花瓶冲过来接住。
“东铮!”
“怎么了?”颜东铮刚拿起扫帚准备先把路中间的雪扫扫,一会沐卉和秧宝洗澡出来,好走。
“竹杯小了,都不够竟革一泡尿撒的。”
懿洋闻讯出来,听明白原因,笑得肚子疼:“爸,你真有意思。”
颜东铮脸微红:“你妈的主意。”
“不是有两个洗脚盆吗?”颜明知抱了花瓶回屋道,“你们东厢房门后放一个,懿洋屋里搁一个。”他和竟革就先用花瓶吧,能怎么办。
怎么办,竟革夜里醒来,迷迷糊糊没找到颜明知放在床下的花瓶,爬到椅子上,把窗房推开一条缝,对着外面撒了泡尿,完了激灵灵打个寒颤,跳下椅子,一溜小跑窜到床上,往被窝里一滚睡了。
天明颜东铮起来扫雪,看到东耳房的窗户开了条缝,还帮忙合严了些。
一夜雪没停,院里的积雪已深到小腿肚。
院子里扫出一条过道,颜东铮去开了大门。
街上也有人在扫雪,都是左右的邻居。
有大爷回头瞅见他,招呼道:“早啊,昨天搬来的?”
“是。大叔你贵姓?”
“哈哈,免贵姓张,听你声音,云省来的?”
颜东铮放下扫帚,回身拿了铁锨过来,先把门口的雪铲开,街道两侧有排水沟,他看大家都把雪铲到排水沟旁堆着,跟着照做道:“是,我在云省当了十年知青。”
“哦,那你原来也是京市人了?”
“不是,我老家是沪市的。这不,年前参加高考,荣幸考上了咱京市的大学。”
张大爷一听来了精神,拄着铁锨,直起腰道:“哪所学校?”
“京大。”
“好学校呀!小伙子不错。”
颜东铮笑笑,加快了铲雪的速度。不时,懿洋和竟革相继跑了出来。
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竟革高兴坏了,直接头往雪里一扎翻了个跟头,气得颜东铮要打他。
这得亏雪还不是太深,旁边站的又有人,再深点,一头扎进去还能拔得出来。
竟革能让他打,撒欢地往雪地里跑,哪儿雪厚往哪奔。
张大爷看得心惊,时不时出声提醒道:“诶,别往前跑了,那儿前天你王叔挖了个坑,说是过段日子种果树。诶诶小朋友,右边是排水沟,别离墙太近……”
院里,颜明知、沐卉和秧宝也起了。
沐卉去厨房做饭,秧宝找了两个带盖的竹杯,让爷爷帮她搬张椅子过来,放在石榴树下,她抱着一个竹杯爬上椅子,去收集枝杆上的积雪。
颜明知看得稀奇,古来只听文人爱收集梅花上的积雪来煮茶,还不知道孙女这么大一点,就知雅学雅了:“秧宝,这枝杆上的雪,跟地上的一样,没啥味儿。要收雪煮茶,明日爷爷带你去花园,那儿有成片的腊梅。”
秧宝疑惑地看看竹杯里的雪:“不都一样吗?”
“那可不一样,”颜明知伸手抱下孙女,拎着椅子,牵着她的小手回屋道,“古人为什么要收集梅花上的雪来煮茶呢,因为雪落在花上时间久了,沁了花的冷香,煮出来的茶别有一番甘冽芬芳。普通的枝杆能有什么味儿?”
“哦。”秧宝无趣地倒了杯子里的雪,和爷爷去前院涮牙洗脸抹香香。
沐卉熬了杂粮粥,拌了盆白菜心,摊了鸡蛋饼。
饭做好,颜东铮也扛着铁锨,领着两个儿子回来了。
沐卉一看竟革身上的衣服,直皱眉:“搁雪地里打滚了?”
可不,上衣、裤子、鞋子、帽子全湿了。
颜东铮拎着他去后院换衣服,懿洋舀水洗漱,沐卉带着秧宝摆饭。
颜明知朝大门口看了眼,扭头跟沐卉道:“得快点叫小秦两口子过来。”
说起这两口子,就得提一下颜明知早年买下的一栋花园洋房。
不大,两层小洋楼,带了前后院,在思南路。
两口子都是颜明知信得过的人,本想带来的,只是又怕小洋房无人打理,容易破败。所以,颜明知就想让两人找了合适的人把房子租出去,再来。
这一耽搁,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大学开学前过来。
“到时候,若房子还没有租出去,我看就算了,别让他们来了,咱们就在这儿找个人用吧。”沐卉说着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秧宝扶着桌子在她旁边坐下,没等一会儿,懿洋便洗漱好了,颜东铮也带着重换了身衣服的竟革过来。
吃过饭,没急着去苏家,时间还早呢。
颜明知倒是先走了,拿着聘书、拎着带给师弟的两瓶好酒,两条好烟和一条火腿坐车去京大,他得先去报道。
沐卉拉出洗衣机,在锅炉旁清洗昨天一家人换下的衣服。
颜东铮抱着秧宝,带着竟革、懿洋去附近的土产门市买尿壶和秧宝要的陶罐。
这时的尿壶也就是一个带双耳的黑陶罐,为了提着方便,回去后要自己穿根麻绳。
秧宝嫌弃这黑陶罐小、难看,要了十个粗瓷大花盆,只等填上土,搬进屋里撒上花种、菜种。
另外,她还要了五个密封的咸菜罐子,用来收集雪水。
忙活到九点多,眼看时间不早了,一家人这才提着礼物出门,坐公交,去军区大院。
苏子瑜一早就在家属院门卫那等着了,十点多,颜东铮一家才到。
远远地看着人,苏子瑜撒腿跑出门卫室,张开双臂朝竟革扑去了。
竟革身子一矮,苏子瑜扑了个空,差点没摔倒,还是沐卉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子瑜哥哥,”秧宝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跟小哥这么好了?”
竟革撇撇嘴:“他最想抱的是大哥,可惜不敢,胆小鬼!”
确实,苏子瑜有点怕懿洋,谁叫他惯爱冷着张脸,惹恼了说不理你就不理你。
苏雪昨天没走,一早就帮云依瑶忙活开了,杀鸡宰鱼剥虾……
“嫂子,人该到了吧?”
云依瑶看眼表,朝屋里喊道:“老苏,去门口接接。”
苏团长应了声,拉起大儿子,穿上外套出了家门。
苏俊彦有点不耐:“你们待客就待客吧,拉我干嘛?”
“哈哈……”苏团长拍拍儿子的肩,“一早上没出去玩,你可别告诉我,你留在家不是因为好奇,想见见懿洋、竟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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