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要考试, 云依瑶担心几个孩子无人照顾,提前一天过来,想接懿洋他们去部队玩两天。
秧宝摇头, 攥着跟爸爸要的零花钱, 奶声奶气地宣布道:“我要去青和街小学陪考。”
她记得早先在孤儿院, 院里大哥哥、大姐姐参加高考,院长都会买了吃的、喝的,等在考场外面。
一旁是许多考生的爸妈。
有位姐姐回来说,很温暖,知道有人等着呢。
夜空下,暖风佛面,夏虫低语, 姐姐托腮望向远处的目光, 久久地留在了秧宝脑海里。
“我要陪考!”秧宝举起小手, 再次喊道。
“等在考场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一待就是几个小时。秧宝跟云姨去部队不好吗?我们部队有商店、有学校、有图书室,云姨家的院子里种了好多花,秧宝的小辫一天可以换四五次花戴, 朵朵不同。上次过来, 我记得你子瑜哥哥说你想学钢琴, 去了, 云姨教你弹琴。学累了,还可以让苏伯伯带你和哥哥们去训练场看战士们训练。”
秧宝听得很是心动, 只是, 她摇了摇头, 仍然奶声奶气地坚持道:“我要陪考, 我要买了吃的喝的, 站在学校门口等爸妈出来,给他们爱的力量!”
握着小拳头,鼓着腮帮子,嚷着要给爸妈爱的力量的秧宝,逗得众人轰然大笑,咋这么可爱呢!
颜东铮打开杂木箱,取出相机,摆弄了下,“咔嚓”一声,将被笑得一脸懵逼的秧宝拍了下来。
秧宝闻声抬头,见爸爸手里举着相机,立马扬起笑脸,比了个剪刀手。
颜东铮含笑按下快门。
秧宝把零花钱往小兜兜里一塞,双手拎起小裙子,偏头含笑做了个屈膝礼。
颜东铮再次按下快门。
秧宝整颗心都要飞扬了,右手拎高裙摆,左手叉腰,侧身回头一笑,露着小米牙。
云依瑶从后面一把将人抱起,颜东铮“咔嚓”拍下一张秧宝双眼大睁,小嘴呈o形的生动照片。
回过神来的大伙都往秧宝身边挤,拍我、拍我……
正闹着呢,连长来了:“东铮,电话。”
颜东铮将手中的相机递给懿洋,让他带着大家出门拍,屋里地方小,景色有限。
“哪打来的?”颜东铮推上自行车跟连长往外走道。
“沪市,说是你姑。”
颜东铮一愣:颜明霞。
说是姑姑,通过记忆,颜东铮知道这位担的是母亲的责任,因为姓氏,苏秀兰生下原主,就当完成了任务,不愿抱、不愿喂,更别说养了。
那时颜明霞刚生下自家老二,奶水还算充足,就主动把孩子抱回了家。
这一养就养到八岁,原主上小学,才知道自己不是颜明霞生的,跟哥哥不是双胞胎。
身份的转变,从一个家到另一个家,对原主来说,一昔间,他不是多了个家,多了对爱他的爸妈,而是,他没家了。
新家固然华丽富有,却有不喜他的母亲,排斥他的兄姐,在他们眼里他好像一堆垃圾,那嫌弃的眼神,一度成了他摆脱不掉的噩梦。
对颜明霞,原主也是有怨、有恨的,既然要养他,为什么不坚持把他养到成年,难道大了,他不给她养老?
说什么疼他、爱他,还不是早早就把他送走,不要他。
电话再打来时,颜东铮拿起话筒,迟疑了下:“大姑。”
颜明霞握着话筒的手一紧,双眼发酸:“……东铮,你、你还好吗?我听、听你爸爸说,沐卉准备报考京市的美院?”
“嗯。”
“那你呢?她考上了,你和孩子们怎么办?”
“我准备跟她一起参加高考。”
“你、你报名了?”
颜东铮轻“嗯”了声,问她:“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原主下乡时,跟她闹的很僵,几年来一直不愿意接她的电话。
当年,苏秀兰不认他这个儿子,自然也不愿儿子跟她在一个户口本上,所以原主没下乡时,户口一直挂在颜明霞夫妻名下。
下乡政策一出,二选一,他表哥当时谈了个对象,正准备结婚呢,这种情况下,那只有他下乡了。可原主不这么想,他觉得表哥奸诈,大姑更爱自己的孩子,就连口口为他着想的爸爸也更顾姐姐。
同样都是下乡的年纪,爸爸一早就为姐姐安排好了工作,却从没想过他。
来边疆时,原主心里赌着一口气,既然你们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你们了。
至于他爸、他姑时不时寄来的钱,那不是补偿吗,他拿得心安理得。
“东铮,”颜明霞握着手里的单子,泣不成声,“你爸、你爸得了心脏病。”
颜东铮愣了下:“心脏病?”
“医生说……说是长期郁结于心,你爸他过得苦啊……呜怨我……”
“严重吗?”心脏病也分轻重吧。
颜明霞吸吸鼻子,哽咽道:“医生说他自己看得开,心情放松。他现在整夜整夜失眠,头发几乎全白了,他才57岁,呜……你爸想离婚。”
颜东铮默了默:“那就离吧。”
“你、你不劝劝?!你哥、你姐……”颜明霞想说什么,半晌,终是没说出口,只道,“你爸妈离婚,你们这个家就散了。”
“我们这个家什么时候完整过?”颜东铮声音微冷,“人都快死了,还想那么多干嘛,想离就离吧。57岁也不小了,”耳顺之年,也该回家养老了,“让他把工作辞了。考完试拿到通知书,我带沐卉和孩子们回去一趟,他要想让我养老呢,也成,跟我们一起去京市,正好我和沐卉要上学,他来了,也能帮我们看看孩子。”能坚持这么多年,若说前期是为了报恩,后面还不是为了孩子们。
既然离不开孩子,那就帮他带带秧宝、竟革。
一个大学教授,不说别的,一天给孩子们讲个故事,就能他们受益非浅。
“东铮!”颜明霞激动道,“你愿意给你爸养老?!”
颜东铮挑挑眉:“他养我小,我养他老,有什么问题吗?”原主幼时虽然住在颜明霞家,由他们夫妻代为抚养,颜明知每个周末却不曾缺席,带他看电影、逛公园、去图书馆,买吃用。
苏秀兰手里有钱,苏正浩、苏云慧不缺花用,颜明知一个大学教授的工资,大半都花在原主身上了,一直到现在。
挂了电话,颜东铮缓缓吐了口气。
“家里出事了?”连长听了一耳半耳,担心道。
“嗯,”颜东铮在他对面坐下,想了想,提笔写了个地址,推给他,“考完试,我想带着沐卉和孩子们先走。通知书你帮我们收下寄来。”
还没考呢,就想到通知书了,连长接过地址,笑道:“这么自信?”
“应该没问题。”
“我还怕你接了电话,心情会受些影响呢,这下我放心了。行,保证给你寄去。”
颜东铮道了声谢,收起笔,起身道:“先回去了,考完试请你和营长、司务长、老王他们喝酒。”
“行,我让司务长准备点好菜。”
颜东铮骑车回家,孩子们不在,找风景拍照去了,沐卉、于晓丽跟云依瑶在剁馅包饺子,云依瑶拎来块五花肉。
“谁打来的?”沐卉问颜东铮。
“大姑。”
沐卉没见过颜东铮的家人,两人结婚生子,双方的家长都没有过来。
颜父和大姑原是要过来的,只是临到跟前,好像出了点意外,具体什么事,两人没说,原主夫妻也没问,反正颜父月月寄来的钱票不减反增,逢年过节,还会给孩子们寄衣服、吃食和压岁钱。
颜明霞手头不如颜父宽裕,偶尔才会寄一回,却也是唯二会给夫妻俩打钱的亲戚。
所以,沐卉对这个大姑,还是有点印象的。
“是有什么事吗?”
“嗯,爸生病了,她打电话说一声。”
“什么病?”沐卉关切道,“要不要紧?”
“心脏病。具体情况还不知道,我跟连长说了,考完试,咱们先走,通知书请他帮忙寄到沪市。”
那没几天了。
云依瑶道:“哪天走?我让老苏帮你们买火车票。”
这个可以有,不然依他和沐卉现在的身份,是买不到卧铺的,带孩子挤硬座太糟罪。
颜东铮说了个日期。
挺近的。
吃饭时,云依瑶忍不住又道:“秧宝,再过几天,你就要和爸妈回城了,这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难道你不想在走前见见你苏伯伯?”
几个孩子已经听沐卉说了回城的事,秧宝正不舍呢,闻言点点小脑袋:“想的。”
犹豫了下,秧宝道:“等爸妈考完试,云姨你来接我吧。”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云依瑶忙跟她拉勾。
秧宝伸出小手跟她勾了下:“云姨,你们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这几年是的。”
“那子瑜哥哥呢?”
苏子瑜抬头看他妈。
云依瑶揉把儿子的头,跟秧宝道:“年底我们要回京市过年,这之后你子瑜哥就要留在京市了。”
“哇,那我们很快就又能跟子瑜哥哥见面了。”
苏子瑜心情瞬间明朗了,忍不住翘了翘唇。
吃完饭,云依瑶骑着自行车匆匆走了。
她要到青和街与部队后勤的采购员汇合,一起回部队。
“哦,要回城喽~”目送云依瑶走远,秧宝欢呼一声,哒哒跑回院,冲进屋,打开衣柜整理自己的小衣服,突然她似想到了什么,扭头问跟着进来的沐卉,“妈妈,冬天沪市冷吗?”
不等沐卉回答,便听颜东铮道:“沪市隆冬1到2月气温最低,平均在零下4、5度。”
秧宝看着手里薄薄的小裙子、背带裤,发愁道:“那么冷喔,我没有厚棉衣,也没有线衣线裤。妈妈,咱家布票多吗?”
“好像不多。”沐卉拉开抽屉,拿出所有的钱票,一笔笔道,“卖手表的钱,差不多花完,现在只剩下奖励的一百块,和卖野猪的200元。”两头野猪,净重640斤,连长做主卖了500斤,没敢要太高,一斤4毛。
不过票证倒是给了不少,大多是工业卷、粮票,布票还真没几尺。
沐卉挑了二十张工业卷,三十斤粮票,准备等会儿去周若蕊那院问问看谁手里布票多跟人换换。
剩余的沐卉拿手帕一包,放回抽屉。
“对了,”沐卉偏头看向抱起秧宝在她身边坐下的颜东铮,“沪市你们家几套房,咱能分一套吧?”
“别想了,一套没有,咱们得住招待所。”
沐卉惊得张了张嘴:“这么惨吗?”大过年的住招待所!
颜东铮把原主家的情况大致一说,然后道:“爷奶在老弄堂的两间屋子,给大姑家的老二结婚用了。爸爸在学校家属楼分得的两室一厅,有64个平方吧,原主下乡时,爸妈、哥嫂各占一间,北阳台搭了个小床,那就是他睡觉的地方。”
“现在你妈的那些房子不都还回来了吗,你哥嫂他们肯定搬走了……”
颜东铮拍拍沐卉的肩:“住招待所吧,接了老爷子咱就走。”这年头离婚可是大事,左右邻里哪会没个说闲话的,别大过年的过得窝火。
秧宝听得似懂非懂:“爸爸,爷爷跟我们一起去京市吗?”
“嗯,秧宝欢迎吗?”
“欢迎,那奶奶呢?”
“你奶奶啊,她有你大姑、大伯照顾,不需要咱们。”
“我还有大姑、大伯呀?”秧宝很惊讶,随之就好高兴,“哇,突然多了好多亲人,嘻嘻,那是不是还有小哥哥、不姐姐,我要不要给他们准备礼物?”
颜东铮跟沐卉对视一眼,有心想说什么,最终,颜东铮摸了摸秧宝的头,柔声道:“秧宝想送什么?”
秧宝想了想,自己手里好像没有什么可送人的,目光在窗台上一转,秧宝有了主意:“花!爸爸,我找哥哥去山上寻些花种子,带回去送给他们。”
说罢,秧宝跳下颜东铮的怀抱,出门去院外找试用弓·弩的懿洋、苏子瑜和老二。
重新由颜懿洋设计,苏子瑜制做的弓·弩,弩身用的是铁木,箭矢选用了最好的钢料,是苏子瑜找烧窑的知青帮忙打造的。
上面用的牛皮筋,是两人找傣寨的老爹寻来的。
颜懿洋设计了三款不同的样式,苏子瑜一样各打制了一把,昨天刚做了收尾,本来上午就要出来试的,只是云依瑶突然来了。
几人就在不远的山林里,一人一把弓·弩在比赛看谁射的远、射的准,而他们射击的目标则是两百米外的一棵大青树上的枝杆。
新设计的弓·弩威力很大,一箭矢过去,带起一截枝杆。
吓得林中的鸟雀无不四散而逃,也让下山喝水的水鹿、小黄麂惊得撒蹄奔回了山林深处。
老二有点可惜,都是肉啊!
“哥哥、子瑜哥哥、小哥——”
老二支了支耳朵:“秧宝找来了。”他现在已经能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且字正腔圆,不带一点当地的口音。
颜懿洋收起弓·弩随他往外走道:“下去看看。”
苏子瑜忙拔腿跟上,谁也没顾得去捡射出去的箭矢。
几人在山脚碰头。
“秧宝,”颜懿洋将自己手里的连弩递给苏子瑜,伸手将妹妹抱起,“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秧宝指指地上自己带来的小竹篓:“爸爸说咱家还有个大姑、一个大伯,我想着那肯定有哥哥姐姐喽,第一次见面,咱不能失礼呀,可谁叫咱们穷呢,我就想弄点花种送他们。”
懿洋失笑:“谁告诉你咱家穷了?”若是没有看错,前天爸爸刚找人收了几块原石,还有几样战国时代的古董。
“刚才我帮妈妈数钱了,”秧宝伸手比了个三,“咱们家就只有这么多,要买棉衣、车票,还要住招待所、吃饭。”
秧宝那个愁啊:“唉,哪哪都要用钱,不到京市咱家就没钱了。爸妈要上学,肯定不能带着咱们和爷爷,这不得找房。买房是别想了,先租房,这又是一笔花销,然后咱们不得上学,学费也不低呢……”
苏子瑜忍着笑道:“秧宝,我有一笔压岁钱,要不要先借你应应急?”
“很多吗?”
“五百吧。”
“哇!子瑜哥哥你一个人的钱比我们一家还多!”
苏子瑜不好意思地笑笑:“主要是我爷奶给的压岁钱多。”
秧宝眨眨眼,问大哥:“我们回沪市过年,爷爷奶奶、大姑、大伯给压岁钱吗?”
颜懿洋光听中午颜东铮说老两口要离婚,就知道,沪市的亲戚能来往的不多:“压岁钱是相互的,大姑、大伯给了我们压岁钱,爸妈就得给他们的孩子同样一笔。”
“那,还是算了吧。万一他们给的多了,爸妈当场还不起,多难堪啊。”
山上花不少,结种的却不多,最后三人帮秧宝挖了五株快要□□的多色山茶。
看了看天色,几人捡了地上射出的箭矢,背着竹篓,带着秧宝下山,刚到知青点门口,就见远远地开来辆卡车。
苏子瑜一看那车牌,便站住了:“是部队后勤的车。”
颜懿洋一愣:“云姨拉下什么东西了吗?”
秧宝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呢。”云依瑶上午过来,就骑了辆自行车,车上挂着个手提包,车篮里放着块青和街上买来的五花肉。
五花肉中午包饺子吃了,手提包她拎走了啊。
开车的人正要找颜东铮家在哪呢,看到前边站的苏子瑜,忙一踩油门到了跟前:“子瑜,你妈呢?说好的下午两点在青和街汇合,我们等了她两个小时,一直不见人影。”
苏子瑜的小脸瞬间白了。
颜懿洋一拍他的肩膀,冷静道:“别怕!”
说罢,扭头对老二道:“去叫爸妈出来。”
老二撒腿就往院里跑。
很快,沐卉拿着上周苏子瑜改造的袖箭和颜东铮出来了。
“懿洋,你去办公室给苏团长打电话说明情况,”颜东铮说着,将手里的自行车往他手里一送,弯腰拍拍闺女的头,“秧宝,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秧宝绷着小脸点点头,脆声:“没问题。爸爸、妈妈、小哥、子瑜哥哥,你们小心点。”她也想去找云姨,只是秧宝清楚依自己的体力,真要跟去了那就是拖累。
几人点头,拿上新制的弓·弩快速上车,吩咐司机调头。
不怪颜东铮和沐卉紧张,一听到人不见了,立马就往不好的地方猜测。
前天方宜年拿着照片过来了一趟,说蒋士绍的哥哥蒋天海扬言要给他报仇,让沐卉和懿洋近期注意些,人虽然是陆湘杀的,可用的袖箭是懿洋做的。
而兄弟俩的真实身份,是边疆最大的贩du团伙,火蚁集团的老大——葛咏志的私生子。
上次军、警联合剿灭的几个窝点,让火蚁集团损失残重。当时苏团长虽因脚踝中毒没能参与,却提供了不少火蚁集团的资料。
他第一年来云省驻边,就端了葛咏志两个窝点,两人你来我往交手多年,彼此都恨不得一枪崩了对方。
云依瑶要是落在葛咏志的人手里……
沐卉坐在车顶,精神力漫延开来,查看土路上的自行车车辙。
突然她叫了声“停”。
几人纷纷跳下车来,旁边的草有几株折断了。
沐卉拿出一条毛巾给老二闻闻。
饭后云依瑶用它擦过手。
竟革轻嗅了下,又在四周转了圈,冲几人点点头。
“子瑜,你跟两位叔叔留在这儿等消息,我和你沐姨、竟革追上去看看。”颜东铮拍拍苏子瑜的肩,“放心吧,颜叔保证,一定把你妈带回来。”
苏子瑜咬咬牙,将背上背的弓·弩递给他:“颜叔叔、沐姨、竟革,注意安全!”
两名后勤人员一见这哪成啊:“同志,你们别冲动,这事得上报……”
不等两人把话说完,竟革已顺着气味窜进了山林。
沐卉、颜东铮拔脚跟上。
三人的速度极快,两人再追,哪还有他们的身影。
“小宋你在这儿守着,我带子瑜回去通知苏团长。”
“懿洋已经给我爸打电话了,你们随我在这儿等着吧。”苏子瑜尽管心下如一锅热油一样煎熬着,说出的话却十分冷静,“说不定他们一会儿就回来。”
人回来肯定要用车,他不能让车子这会儿离开。
颜懿洋不放心把妹妹一个人放在家里,等车子掉头走了,弯腰抱起秧宝往前扛上一放,骑上就出了知青点。
连长在山上砍坝呢,办公室有个新招的收发员,颜懿洋一口气冲到办公室门口,抱下妹妹,手一松任自行车摔在地上,拉着秧宝的小手几步窜进办公室,二话不说拿起电话拨到了军部。
收发员刚要发火,一看兄妹俩的脸色不对,心下一惊,站了起来:“懿洋、秧宝,发生什么事了?”
颜懿洋正在跟接话员沟通,顾不得回答他。
“小方叔叔,你骑我家的自行车,赶紧去山上一趟,跟连长伯伯说,我小哥跑进山里不见了,让他和王伯伯赶紧回来。”
小方一愣,忙往外跑。
部队大比,苏团长作为主考官之一,一早就带队进山了。
电话转了几道才能他手里,颜懿洋把话一说,苏团长的脸当时就白了,另一只放在桌上的手直抖。
政委江舤一看,心下就是一个咯噔:“老苏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团长挂了电话,狠狠抹了把脸:“依瑶在回来的路上失踪了。”
“什么?!”帐篷里几位将领瞬间变了脸色。
“在哪失踪的?”立马有人摊开了地图。
苏团长拿笔圈了个地方:“她今天去上坎坝农场看望子瑜,跟后勤采购人员约好的下午两点在青和街汇合。吃完饭,一点她就从农场出发了。十分钟前,两名采购人员开车找到了农场,说一直没等到依瑶。”
江舤看了下表,气道:“都快5点了,他们是猪脑子吗,这种时刻,半个小时人不出现就该找过去,这是等了两个多小时!”
“两个小时。”苏团长纠正道,“这也不能怪他们,是我们为了保密,隐瞒了蒋天海越境潜回来的消息。”
江舤气得瞪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为人开脱:“通知考核人员,立马往上坝坎进发,全力搜救云依瑶同志。”
“等一下,”苏团长忙道,“先让大家换枪,另外跟大家说,一同搜救的还有一家三口……”
苏团长接着将颜东铮、沐卉、竟革的样子描述了下。
交待完,苏团长立马带了一支小队,坐直升机赶往上坎坝附近。
顺着气味,一家三口很快找到了丢弃在林子里被枯草覆盖的自行车,以及云依瑶拎的小包。
包里空空的,里面的钱票洗劫一空。
沐卉拿着小包,四下一扫,很快看出了异样:“前面是雷区。”
拎起竟革的衣服,一把将人甩在背上,沐卉一手连弩,一手托着竟革的屁股,对颜东铮道:“跟着我走。”
竟革挣扎着要下来,被沐卉拍了一巴掌:“老实点!”
抗议地哼叽了两声,竟革不吭声了。
颜东铮伸手道:“我来背他。”
“你顾好自己吧!”
雷区有五里。
小心翼翼穿过,林子已经暗下来了。
放下竟革,沐卉揉了揉涨疼的额头,望着前面隐隐的灯光:“这么招摇吗?”
颜东铮:“我看多半是给苏团长设置的陷阱。”
沐卉嗤了声:“找死!等我一下。”
说着,掏出从苏子瑜那里讹来的匕首,沐卉蹲在地上,拆起了地雷。
颜东铮则是寻了块石头,奋力往雷区一抛。
“轰隆、轰隆……”连环引爆,火光四起,震耳欲聋。
已从山下摸上来的苏团长等人倒吸一口冷气,差一点,他们就要踏入雷区了。
而山间的小屋处亦是一片骚动,“姓苏的带人过来了,让大牛带支小队过去迎迎。”
“是!”
另一边,颜东铮捡了石头,继续投扔,沐卉则是不停地挖着一个个设计复杂的□□。
这玩意儿,虽然按现在的技术来说,布和拆都是一项难事,可却难不倒有精神力的沐卉,废土时代布雷或是给别人设置陷阱,亦是每个人自小就必学的杀计。
竟革扯扯拆雷拆得兴奋的沐卉:“人来了。”
“多少?”沐卉头也不回道。
竟革往前行了一段,支着耳朵听了听,回来道:“37个。”
不少哦,沐卉收起刚挖出来的一颗雷,四下看了看,指着一棵大树对竟革道:“爬上去,伏击。”
这个他喜欢,竟革立马奔过去把鞋一脱,连弩往背上一背,“呸、呸……”往手心里吐了几口吐沫,搓了下,蹭蹭几下爬了上去,往树杈上一坐,拿过连弩,双目熠熠生辉地盯紧了越来越近的人群,咧嘴露出了个无声的笑。
“你,”沐卉扯了下颜东铮,指指远处的另一棵大树,“守住那里。”
颜东铮微一颌首,叮嘱道:“小心点,谁也没有你自己的命重要!”
沐卉轻笑一声:“你太看得起他们了。”
说罢,人已带着一串地雷迎着那37人走了过去。
那个闲适啊,跟逛街似的,不紧不慢。
一般的弓·弩射程最远可达300米,而沐卉手里的这一款,经颜懿洋设计,苏子瑜打造的连弩最远可达600米。
而枪的有效射程是300米,致死射程一千多米。
沐卉计算着距离,率先精神瞄准定位,扣动了机括。
“噗、噗、噗……”一秒仨,箭箭正中眉心,转眼就倒下了一排。
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留了两个漏网之鱼给竟革、颜东铮练手,沐卉弯腰捡了两支枪拐在腰上,飞速朝林中的木屋进发。
她身姿轻盈,行走如风,像极了暗夜的精灵。
不时就到了木屋跟前。
连弩有消声的功能,挺好用的,绕着木屋,先清了遍外围人员和几个暗处的狙击手。
几个地雷抛出,迅速引了一批人出来。
这下沐卉再没留手,捡了把机·枪在手,“突突突……”就是一阵扫射。
蒋天海一看,头皮都麻了,姓苏的带了多少人来啊:“走!”
张倩一把拉住他,手软、脚软道:“天海,我怕!”
蒋天海一把将人甩开,劈手从副手火虎手里夺过云依瑶,扣着脖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喊道:“姓苏的我知道你在外面,听着,要想让你老婆活命,就给我放下武器,一个人走进来……”
沐卉闭眼缓了缓,再睁开精神力已张到极致,虽然一弱再弱,透过屋子的木板,还是能看清里面每个人的站位和各自的要害。
举起枪,沐卉算了下,不行,屋里除了蒋天海、云依瑶、张倩、子弟小学的李知青外,还有五个持枪的男人,她做不到一下子将屋里的所有持枪者击毙。
与之同进,俞言博、小李带着人从另一边摸了上来。
沐卉见此,就趴着没动,静待时机。
“蒋天海,”俞言博举着个喇叭,朝屋里喊道,“你们被包围了、你们被包围了,乖乖放下武器、乖乖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走出来……”
沐卉抽了抽嘴角。
屋里的蒋天海这下更慌了,四面,现在是两面被围,在不走他们就走不了:“火虎,我们得冲出去!”
火虎点点头,伸手将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李知青劫持在手,推着她打开了屋门。
紧跟着的另一位副手火蛇将张倩扣在手里走了出来,然后是用枪抵着云依瑶的蒋天海,另有三人手持突击枪垫后。
沐卉没动,俞言博却是待不住了,蒋天海、火虎、火蛇的照片悬挂在侦察连一年了,他们都没有抓住,若是自己……
不说别的,只要能击毙一个,团长都能到手了。
俞言博想着,呼吸瞬间重了,他举起了喇叭:“蒋天海……”
声音一出,他的位置立马被后面三人锁定,“砰!”
俞言博倒下的瞬间,沐卉动了,1秒,从蒋天海到最后一名男人,全部击毙。
轻吁了口气,沐卉一翻身躺在了地上,仰头看向天上的残月,无声地勾了下嘴角。
好久没动了,骨头都松了,身手退的何止是一大半,这要是搁在废土她都不知死多少次了。
心里胡乱地想着。
另一边,小李带人冲出来,已将吓呆的云依瑶、张倩、李知青扶了起来,而俞言博——死了!
与之同时,颜东铮带着竟革也赶了过来。
“沐卉!”颜东铮担心地叫道。
“这呢。”沐卉懒懒地应了声。
颜东铮快步走过来,将人拉起,担心道:“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沐卉伸手揽住他的腰,人往他怀里一靠,无力道:“头疼,痛得快炸了。”
颜东铮伸手扶住她两边的太阳穴,揉按了起来。
沐卉先是一僵,慢慢放松了身体。
苏团长很快带着人赶了上来:“沐知青、东铮、竟革。”
老二冲他招了招手,等人走近了,竖起一手,晃着脑袋不无得意道:“我,打死了一个。”
苏团长就着手电认真看了看他的脸色,见没有被眼前的场面吓到,这才拍拍他的肩,一脸赞许道:“我们竟革好样的!回去伯伯给你请功。”
“嘿嘿……还要钱、要票,妹妹说了,家里穷。”
苏团长连连点头,认真道:“好。竟革还有什么要的吗?”
颜竟革想了想:“回沪市,买车票。”
苏团长抱着他拍了拍,表示知道了,抬头问颜东铮:“沐知青没事吧?”
“用脑过度,头疼呢。”颜东铮说着,弯腰背起沐卉,对苏团长道,“你忙,我们先下山。”
“等等,”苏团长阻止道,“直升机等会儿过来,让他们送你们回去。”
那好,省得走路了。
“还没吃饭吧,我让人给你们拿点吃的喝的。”
安排好一家三口,苏团长去看云依瑶。
云依瑶刚被小李解了手上的绳子,撕下嘴上的胶带,接过军用水壶,喝了口水,指着张倩道:“下午我骑着车往青和街赶呢,见她倒在路旁……”
不等云依瑶把话说完,张倩便失声叫道:“蒋天海带了这么多人,我不躺在路旁,他要抓你就没有办法了吗?”
“你们怎么知道她今天去上坎坝的?”苏团长走过来道。
“我、我不知道,他们手里有枪,让我躺在地上装成伤者,我哪敢反抗。”
李知青冷冷瞪她一眼,对苏团长道:“我听蒋天海身边的人说,是你们部队有人给他传的消息。”
“你是?”
“上回绕鹰闯进小学打伤了一名老师,那老师就是我。”
“哦,李妙竹。”苏团长回部队后,看过当时的资料,“你跟张倩怎么会在这儿?”
上回的事,经查证,张倩并不知蒋士绍的真实身份,对他的事也知之甚少,没有牵涉其中,遂关了几天就放了。
“我是被张倩骗来的!”李妙竹看着张倩恨声道,“她跟我说,上回偷用沐卉的钱,这事她做的挺不对的,眼见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她想给沐卉道个歉,缠着让我陪她过来一趟。”
“我有什么办法,”张倩情绪激动地嚷道,“蒋天海找到了我,我不干他一枪就能嘣了我。””
苏团长摆摆手,让小李带两人下去,再仔细审一下,这才走到妻子身边关切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云依瑶摇头,朝他方才走来的方向看了看:“我方才好像听到了颜知青的声音?”
“嗯,他和沐卉、竟革都来了。”
“怎么把竟革也带来了,没吓着吧?”
苏团长拿手擦了擦她脸上蹭的泥,眉眼柔和道:“胆子大着呢,跟我说,击毙了一个,问有没有奖励。”
“奖!你们不奖,我来奖。”云依瑶扶着他的手站起来道,“小家伙在哪呢?我去看看。”
两人过去刚说了两句话,直升机来了。
放下云梯,竟革第一个爬了上去。
颜东铮扶着沐卉随后,最后是云依瑶,她今晚不回部队了,直接跟沐卉他们去农场住。
苏团长还要处理后继,暂时顾不到她,如此也好。
飞机停在连部上空,懿洋和秧宝闻声跑出来,一见到下来的四人,秧宝兴奋地直蹦哒:“妈妈、爸爸、小哥、云姨!”
懿洋跟着迎上前道:“连长伯伯带着人进山了,爸妈你们没遇到吗?”
秧宝转了转脑袋:“还有子瑜哥哥呢?”
颜东铮闻言忙冲上面打了个手势,让他们等一等,随之写了张纸条抛上去。
让他们跟苏团长说一声,韩连长带人进山了,看不能发个信号弹什么的通知人回来。
颜东铮伏在沐卉身前,将人背起道:“走吧,咱们回家。”
秧宝立马担心地跟上道:“妈妈怎么了?”
颜东铮安抚闺女道:“没事,你妈走路走累了想歇歇。”
秧宝求证地看向沐卉。
沐卉冲她眨了眨眼,秧宝立马捂住嘴,偷偷乐了起来。
懿洋推起自行车,一时不知要不要问一下爸爸:“自行车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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