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憬琛的营帐收拾得挺干净,  东西也很少。叶嘉坐在他的床上眼睛慢慢地扫视着营帐,床榻,书桌,  柜子以及少量的衣物,  每一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叶嘉在内帐坐了会儿,就听见外头有动静。她伸着脖子一看,有两个兵卒抬着一桶水往屋里放。周憬琛从外头进来,  手里拎着两件衣裳。一只手提着叶嘉带来的包袱,  打开来,见里面是一大盒肉干。素白的手指捻了一块看了眼,  黑乎乎的,老实说色泽不大好看。

    不过他也没有避讳的样子塞进嘴里,  慢条斯理地嚼了嚼,  眼睛噌地一亮。

    叶嘉见他果真喜欢,  挑了挑眉。这人跟余氏不愧是母子,口味还真的一模一样。

    周憬琛喜欢吃也不贪,  只吃三四块。素白的手捻着盖子重新盖好,那一大盒的零食他全给收到柜子里。

    叶嘉:“……这东西不经放,吃不完可以分。”

    “吃的完。”

    ……行吧。

    营帐外有人小声的提醒,  打断了两人的话。周憬琛应了一声,  指使着兵卒将浴桶放到一边去。

    等人都出去了。周憬琛十分自然地拆了头发,  乌发散落下来的一瞬间,  叶嘉得心口砰地一跳。周憬琛人站在书桌旁边,  侧着身看着叶嘉。见她眼睫眨动得飞快,  忍不住好笑。他想告知叶嘉他们都成婚了,  做这等事儿不必害羞。但见她实在别扭便也没吱声。

    这人难得过来看他一回,  可别把人给惹毛了,  跑了。

    周憬琛很是知情识趣:“嘉娘能去外屋等我片刻么?”

    叶嘉瞥了他一眼,见他厚甲已经摘下来,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衣。

    三月底已经不算冷了,那人修长的脖颈晖中翻腾着细碎的尘屑。乌黑的墨发垂在肩上,他站在那就仿佛一幅水墨画,双目含着水波一样的荡出涟漪。

    点点头,叶嘉非常自觉地去到外帐等着。

    孙玉山也在这边,孙老汉自然被带去了孙玉山的营帐。

    在这边,许多事自然有人安顿。叶嘉在外帐坐了会儿,这帐子不隔音的,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听着十分清晰。叶嘉捏了捏眉心,脑袋控制不住有点晕晕的。有些事一旦回想起来她也有点上头。但转念一想许多事,她干脆坐那数起要与周憬琛说的事儿来。

    一桩桩一件件的一想,心烦意乱,叶嘉也就慢慢将那点黄色废料给按下去。

    里面不知洗漱了多久,叶嘉实在闲,眼睛就瞥见了周憬琛桌子上的东西。

    上头除了一些公文和信件,依稀看到柜子的书桌后头坐下来。

    上面摊开了一本书,还有没写完的注解。

    书籍自然是兵书,上面是孙子的一篇用间的论述,旁边一小排字写得潦草,注:战者必用间谍,以知敌情之实也1。周憬琛的字跟他的人是两个极端,人瞧着端方有礼温润如玉,字却猖狂放肆,入木三分。有句话叫字如其人,叶嘉觉得或许有几分道理。

    周憬琛这字就是他藏起来的本性,张狂且有些离经叛道。

    这本兵书不知被周憬琛翻了多少遍,上面注解并非很多,但每一句话都很乖张且一针见血。叶嘉翻着翻着,还真把耳边恼人的水声给忘记了。

    等身边传来清冽的桂花香气,是从周憬琛的头发上传过来的,温热的香气。叶嘉骤然回神看过去。周憬琛不知何出来了,正静静地立在桌子对面,垂眸跟着她翻动的手看着书页。

    四目相对,周憬琛抬起了眼帘。

    鸦羽似的眼睫下眸子里清澈如水:“来这舟车劳顿这一路,可用饭了?”

    ……当

    然是没有用。

    做了一天的车,虽说自带了干粮,但叶嘉在晃悠的车厢里有些难受就没吃。叶嘉抿了抿唇,屏住呼吸后退了一小步摇了摇头。

    他身上的热气水汽都慢慢地烘过来,就这一会儿他还特意洗了头发。

    “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么?”又不擦头发,这人都不怕老了得偏头疼么?

    “好似没有。军营里条件有限,能吃的都是填饱肚子。”周憬琛虽说为主将,但他对衣食住行没有太多的讲究。除了格外注重清理自身以外,以外的好养活,“这些东西你吃着不行,不然我给你煮粥?”

    叶嘉:“……上回你走那日灶上温着的那粥是你煮的?”

    “对。”周憬琛点点头,“煮的仓促,味道不好,见谅了。”

    ……也还好,稠不稠稀不稀的,勉强能喝吧。

    想着他甚少下厨,能煮熟已经算不错了。目光顺着他发梢的水珠一点一点地滑落到衣裳上,叶嘉忍耐地闭了闭眼睛:“罢了,你常用的布巾子呢?”

    周憬琛一怔,顺手从身后拿了乖巧地双手递给她。

    叶嘉把人按到椅子上。捋起他肩侧的湿发给他一点一点擦拭。周憬琛的头发发质实在是太好了,这种头发若是在后世被拿去做假发能卖到上万。叶嘉心里想着,目光又落到他身上。虽说这人有点不顾家里吧,但他这段时日做的事叶嘉其实是知道的。

    李北镇百姓的安宁日子,东乡镇的井然有序,喀什县县衙重新竖立起威信,加强边防,维护西北的安宁……这等等的事情他付出了很多精力和时间。叶嘉不是说敬佩他吧,多少是有些感动的。

    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他的侧脸上,周憬琛的脖子上一道擦伤还红肿着。叶嘉替他擦拭完头发,手指就不自觉地摸到他脖子上那道伤上。

    周憬琛轻轻地嘶了一声,叶嘉连忙收回手指。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叶嘉扭过头:“金疮药呢?”

    “不用。”金疮药是粉末状的,这擦伤只是破了皮肉,并没有伤得很深,其实不是很疼。周憬琛方才是注意到叶嘉的目光落到他脖子上隐隐的目光,他才故意地嘶了一声。

    此时叶嘉问了,他看着叶嘉颇为无辜:“不碰它其实也不是很疼。这只是小擦伤不用管……”

    叶嘉看到了怎么能不管,看他屋里确实没有药。也懒得出去问,瞥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盖子一摘开,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味弥漫开。

    手指头勾了一点药膏,给他的脖子抹了抹。

    抹完了看他眼巴巴盯着的样子,叶嘉勾起嘴角高傲道:“还有两瓶,要吗?”

    周憬琛:“……要。”

    当然是要。他娶的这小娘子脸上长冻疮都嫌弃他,有哪里伤口不好好保养,岂不是早晚色衰而爱驰?

    叶嘉看他还真要,没忍住咧开了嘴。

    周憬琛面不改色地将两瓶梨花膏放回抽屉里,拉着叶嘉就要出去用饭。

    军营的火头军做大锅饭确实是难吃得要命,但上面有官职的人来点菜,还是会做的像样一点。只不过周憬琛平常甚少点菜,都是送什么吃什么。今儿倒是过来点了一顿菜。

    条件有限,吃的也不是很好。不过叶嘉也没说什么,规规矩矩地吃完就跟周憬琛回营帐了。

    她此次来是为了百亩良田的事。那么多田地放到她手中,不是给她白白浪费的。西北这边冬日里天冷,根本就种不了作物。若是被她一个疏忽耽误了春耕,那这些田地这一年就等于在荒废。叶嘉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回了营帐自然就立马提起来。

    周憬琛一早也想过这事儿,只是后来事

    情一多就顾不上。此时叶嘉一说,他自然是又想起来。

    “嘉娘预备怎么弄?”周憬琛在桌边坐下来,他的百亩良田位置在靠东南边的一个谷地里。其实原先就是沈海和牛不群的家产。只是沈海牛不群先后倒台以后田地被闲置了。上头通过这一次的论功行赏又转赠到周憬琛的手中,“是有想过种什么作物么?”

    “自然是粮食。”西北这块地界没有什么比粮食更金贵,当然,种植作物也得考虑土壤和气候。若不能种植粮食的土地强行种粮食,那也不是明智之举。

    “当然,也得参考田地本身的肥沃程度。”

    叶嘉来之前已经仔细考虑过,她大致知道这些田地的位置,也清楚一些田之前是怎么种植的:“种植粮食自然是首要,瓜果和药材也能种植。有些地势较高的田地开垦不便,可以种植一些果树。另外,冬日里天冷,此地冬日难过,若是能种植棉花也不失为一项好的选择。”

    周憬琛听她说完,眼睛渐渐就亮了起来。

    “如今难就难在,会种植和长期养护管理的人不多。”叶嘉会做规划也懂得审时度势,可苦于她本身并非相关专业的能人,能力不够,“就是不知相公能不能寻到相关的人。”

    周憬琛手里是有一批人的,这批人也不能说是能人异士,但多少是有点用的。

    事实上,早在他步入军营之时他就已经盯上这一批人,如今爬到了校尉的位置也有了契机。这批人并非他四处搜罗的,而是在西场那边开垦荒地的罪犯。

    能流放至西北的人自然都是戴罪之人。杀人放火者有,坑蒙拐骗者有,但更多的是政治罪犯。犯官之后或是大家族的遗孤,超过半数以上的是这样一批人。这些人中有不少人饱读诗书,甚至有不少学富五车之辈。这些人不管罪名是否属实的,沦落到这里甚少有能熬到活着回去的一日。

    巧了,这里面有一个先帝在位时候的大司农。张昌礼那老家伙犯了什么罪被丢过来受刑周憬琛还没能弄清楚。但这个人被送过来,他是一定会救的:“这个事你安心,我能找到人。”

    周憬琛话音一落,叶嘉的眼睛蹭地就亮起来:“当真?懂种植各种作物,懂得看护良田?”

    “即便如今不懂,假以时日他必然能料理得不错。”周憬琛跟这个老头儿有点儿交情,除了这个老头,还有不少人也能用,“不会缺人做事,你只管说需要多少人,我尽快弄过去。”

    “尽快。”叶嘉激动地握住了周憬琛的手腕,“三月春耕,过了时辰就不美了。”

    两人说着话,营帐外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大人’。叶嘉扭过头,看到营帐外头站着一个人影。周憬琛低声说了句‘进来’。那人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不敢抬头看叶嘉,将托盘放到周憬琛面前的桌子上,行了一礼就匆匆走了出去。

    叶嘉见是进来送东西的就没管,心里盘算着需要多少人。一百亩田若是全部种上的话,每亩田要一个人就得一百个。可这一亩田也不算特别大,若是一人管两到三亩田的话,四十到五十人就够了。

    心里盘算着,叶嘉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苦涩药味。

    抬眸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喝了半碗下去的周憬琛,她死鱼眼:“……相公,你做什么喝药?”

    “乍暖还寒的时候,容易风寒。一点点风寒药。”

    周憬琛一口将剩下的全喝完,偏头冲叶嘉缓缓地勾了下嘴唇。如朱砂晕染的唇上沾了一点水渍,屋内不知何时点上了烛火。烛光下他唇色极红,泛着水光,“对了嘉娘,此次过来预备歇几日?”

    默默盯着那个空碗的叶嘉:“……我还得回去赶春耕。”

    “不着急,那些事我

    来安排便是。”

    周憬琛手轻轻握住她的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手指有几分漫不经心:“种植的事情会有专人去弄,在这多住几日?”

    叶嘉抿着嘴唇瞥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周憬琛笑得彬彬有礼。

    ……意思她都懂,叶嘉的脸颊不自觉地烧起来,眼睫颤抖得飞快。她有点羞耻,比如营帐好薄,这里不隔音什么的:“周允安,你……”

    “嗯。”周憬琛侧了脑袋俯下身子。

    气息相闻之间,叶嘉糊里糊涂地就被他牵进了内帐。

    周憬琛的床并不是很大,是那种行军方便的单人软榻。此时叶嘉被挤在上面,呼吸都乱成一团。

    她觉得这样不行,她来这一路都没洗漱过。虽说没出过汗衣裳也没弄脏过,但是叶嘉就是觉得应该洗一下更好。主要是她真怕周憬琛为了哄她更快地接受他,又做上回的事儿。

    “等等,”叶嘉心跳的快要从胸腔飞出来,按住周憬琛探入衣襟的手,“我得洗漱一下。”

    周憬琛呼吸又沉又短促,清冷的面容渐渐妖邪。

    他松开嘴里含着的东西,斜着眼睛看人,一双眼睛眼尾似胭脂一般的红。

    “你别欺负我。”

    “嗯?”突如其来的话,叶嘉有点蒙。

    “你别故意欺负我。”

    叶嘉:“……”

    周憬琛呼吸炙热:“我不久便弱冠。二十岁的年纪,最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娇妻在怀,你让我此时放你走,真的是欺我太甚……”

    叶嘉被他说的脸一红,她哪里是欺负他!

    “乖,不洗漱也无事。”周憬琛低头在她耳垂啄了一口。

    叶嘉被他亲的迷迷瞪瞪的,到后面都已经分不清他在说什么。周憬琛这厮不知道跟人讨教了多少,讨好人的手段一个接一个。叶嘉起先还记着千万不能叫出声,到后面都控制不住。她还记着自己的脸面不能丢,克制不住就一口咬在周憬琛的肩膀上。

    周憬琛也不怕疼,任由她咬。她咬一口,他下手就更狠。

    两人在营帐里折腾到三更天,叶嘉是半昏迷半睡着地被周憬琛给抱到软榻上去的。后头周憬琛什么时候叫了水,又是什么时候给她收拾干净,叶嘉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左右等周憬琛抱着她挤在一个不是很宽敞的床上,她已经睡得人事不知。

    三月里的夜里还是有点冷的,但是周憬琛身上暖和。叶嘉被他抱在怀里暖着,一夜好眠。

    人人都清楚校尉夫人来了,主帐这边除非大人传唤,兵卒子们都识趣地躲老远。

    次日叶嘉睁眼已经是快到午时。

    周憬琛人不在,床榻旁边的小几子上放着一碗粥。

    叶嘉睁开黏到一起的眼睛,头上的发簪早已不知掉到哪儿去。乌发披散在肩上,她眉眼里的艳气仿佛一朵绽开到荼靡的花般开到极致。懒懒地捋了一把头发,叶嘉瞥了眼那稠不稠稀不稀的粥打了个哈欠。不用说,这种粥一看就是周憬琛亲手煮的。

    衣裳昨夜都被弄脏了,没有衣裳穿。就只剩床边一套衣裳,一看颜色就是周憬琛的。

    不用说,这个架势周憬琛不可能让她走的。这个时辰叶嘉也确实不好走,只能套上周憬琛的衣裳。她才穿好衣裳,营帐的门帘又被人给掀起来。

    叶嘉一愣,瞬间回头看过去。

    周憬琛提了一桶水进来,看到叶嘉的瞬间他呼吸轻微一滞。

    娇小的女子穿着不合身的衣裳,领口大敞着。纤细的脖颈到胸前露出来的肌肤上布满了痕迹,乌发垂肩,眼中带着惺忪

    的睡意,眉目间都是挥散不去的艳色。

    他怀里还有一套新的衣裳,估计才买回来的。缓缓地走过来,放到床边:“料子不算很好,勉强穿一回。”

    “你去哪儿了?”

    才张口叶嘉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很,又干涸的厉害。

    周憬琛将水提过来倒好,站在叶嘉的身侧便微微勾下了头颅。修长白皙的手指梳了梳叶嘉垂在肩上的头发。虽说两人之间总是嘉娘在垂涎他的美色,但周憬琛又何尝不是?

    “白日里要出去逛逛么?这儿其实挺大的,城寨外头一大片草原,想不想骑马?”

    叶嘉听到这个话忍不住白眼他:“……你觉得现在的我合适么?”

    周憬琛原本没意识到,接收到她这么一个白眼忽然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他忍不住眉眼弯弯:“是我的错,嘉娘莫怪。”

    叶嘉:“……”

    自己说完也脸红,叶嘉没忍住又白了他一眼。推开人,随手把头发给绑起来,兀自走到洗漱架前洗漱。

    说是说不想出去,但多少是好奇的,难得来一趟自然还是的看一看周憬琛这边的风景。

    说实话,她来时就看到那个瞭望塔,土木出身的叶嘉看到了就忍不住想吐槽,太简陋了。但转念一想,如今的建筑条件根本比不上后世,此时这样的瞭望塔已经算是坚固。

    两人出来,周憬琛时不时还是会过问营中的事物。从主帐出来这么一会儿,就已经遇到了几次人欲言又止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叶嘉拢了拢肩上的围巾,让周憬琛去忙:“正事要紧,我自己逛一下。”

    周憬琛有些犹豫,皱着眉头看着不远处。不远处一个穿着军官戎服的人在候着。

    叶嘉眨巴了眼睛看着他,周憬琛抬手抚了抚叶嘉的鬓角头发:“罢了,我将庶务处理完再带你逛。这附近并不安全,若是逛就在营地里逛,切莫出去。”

    说完,他指使了两个人跟着叶嘉,自己则跟那人匆匆离开。

    叶嘉在营地里转悠了一圈,这个营地是由木头和土墙建造成的。地上挖了很深的壕沟,土墙至少有一丈三尺高。四周的兵丁还在搬运木头,显然这个营地还没有建成。叶嘉看了看勾住栅栏的木头,都是那种质地坚硬比较难断的木头。

    这些忙碌的兵丁看到叶嘉过来,一个个想看又不敢看。

    古时候是有屯垦戍边的概念,周憬琛这边也有这个意思。这些调过来的兵卒不仅需要建造营寨,还需要开垦荒田,建造屯所。

    不少人挑着泥浆,往最外围的地方运送,那边还有不少人正在修筑城墙。城墙上还在一点一点地修建战楼,设置守城的各种设备和瞭望敌情的望楼、望杆。城外挖壕,并设置鹿砦、陷马坑等防护措施。那两个兵卒子跟在叶嘉身后看着她这边转转,那边看看,不知在看些什么。

    叶嘉看了一圈,大致知道周憬琛在做什么事就放心了。不过修筑这些东西也是个烧钱的活儿啊……周憬琛到底从哪儿弄来那么多军备?上头拨款吗?不太像。总不能是上回抄没姚家得来的钱吧?

    想到这个,叶嘉忽然想起一桩事。周憬琛上回抄没那么多钱财似乎都不见了。

    她眯着眼睛看着这些……罢了,姚家的钱也算是本地百姓的血汗钱,若周憬琛当真将抄没的钱财都用在修筑城寨上,那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等她转悠一圈准备回周憬琛的营帐,倒是看到兵卒子甩着鞭子推搡着一群人往前走。看那些人的样子有点像是流放的犯人。叶嘉不想凑过去就等着那群人走过,结果那些人走着走着,其中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儿两眼一翻,就那么直挺挺地到地上。

    那样子还挺吓人,扬鞭子要甩的人都吓一跳。急忙就上去查看,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这群人虽说是犯人,但都是大人指明要的,尤其是倒地上这个老头儿。

    叶嘉在一旁看了半天,皱着眉头上前去。她不是很懂医学知识,但急救还是懂一点的。这个老人家明显是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了。

    叶嘉刚准备要碰这老头儿,身后跟着的两人赶紧上前:“夫人,你要做什么只管说,我们来。”

    叶嘉看了眼他们,利索地让开。指着老头儿道:“抬起他的下巴,清除口腔的异物。按压胸口,几次后对着他嘴里吐气。等他这口气喘上来,人就没事了。”

    叶嘉这边才说完,两人有些为难。但犹豫了片刻还是照做了。

    等他们按了几下,吹完,这老头儿还真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老头儿一睁眼就骂人,骂的是大燕的皇帝骂的是朝中的狗官,还有把他弄到这里来的周憬琛。叶嘉听他这一番引经据典的咒骂,出口成章的讽刺,中气十足得莫名叫人哭笑不得。

    周憬琛得了口信匆匆赶来也听到老头儿一通臭骂,笑了起来。

    “骂够了麽老师?”周憬琛幼年跟着这老头儿做过几个月事儿,也能称他一句老师,“还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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