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束警官, 你的便当。”
井上千束本就因为偷偷偷溜走的事心虚到不行,结果翌日中午居然收到了诸伏景光托人送过来的便当。
同僚递过来的便当盒还带着温度,身侧佐藤警官笑得揶揄:“啊呀呀, 这次的便当会是谁做的,松田警官吗, 还是那位不知名追求者。”
井上千束:“真是的,美和子你就不要笑我了。”
她捧在手心里的哪是便当, 分明是烫手山芋。
揭开便当盒,蔬菜和被烹制得敲到好处的牛肉被摆放整齐, 冒着热气的米粒饱满。
“这个精致度, 绝对是那位追求者吧。千束警官都不怕松田警官知道后会吃醋吗~?”
千束无奈道:“他早就知道了。”
机动队恶犬虽然不讨厌做家务,但其实非常怕做饭。
明明是全警视厅公认的手指最灵活的警官,却在把土豆切成粗细统一的细丝上屡屡翻车。
“啧, 我为什么非要做饭不可。”
第七次按照食谱一步一步操作,装盘后的成品却和效果图相差十万八千里后, 松田阵平单手叉腰揉着自己的发, 烦躁到不行。
虽然味道不差——就是普通水准, 不难吃但也不算美味,但为什么成品会和效果图差这么多。
“可是如果不会做饭的话, 结婚以后就只能由千束酱承包每日的做饭任务了, 会很辛苦的哦。”
“啧。”
眉头皱紧,松田阵平重新洗干净双手,照着下一页菜谱尝试着把牛肉切成丁。做饭时的动作虽然笨拙,也时常因为成品和效果图不同而气闷不已, 但下厨时的认真专注和得到千束夸赞时的喜悦心情是不会骗人的。
萩原研二:“鬼佬要是知道了会哭的吧, 当初在警校学习时你都没这么认真过。”
松田阵平:“啰嗦。”
相处的两年间, 机动队恶犬已经从最开始的「只在休息日挤在厨房和千束一起做饭」变成后来的「让千束去沙发上看电视, 他们负责做晚饭」发展到现在的「承包千束的厨房」。
“可恶,”把碗洗干净的萩原研二一脸怨念:“我好想吃千束酱做的咖喱饭,已经好久没吃过千束酱的手艺了。”
为喜欢的人做饭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但偶尔也会想让小兔子为他们准备美味便当。吃下心悦之人的手艺,和让心悦之人吃下自己做的饭,都是一件让人由衷感到幸福的事。
都怪诸伏景光,是他把他们给卷起来的。
萩原研二甚至能想象出如果某一天他拜托千束为他准备便当的事被诸伏知道后,那个黑心猫猫眼会以什么样的表情心疼地说出诸如“是我的话才不舍得让千束做饭”的话。
“呜,咖喱饭,想吃千束酱的咖喱饭。”
怨念超级大。
吃不到小兔子的美味便当,那就吃小兔子好了。
机动队恶犬的厨艺也确实在一点点进步着,但和自带做满级饭天赋的诸伏景光还是没法比。萩原甚至考虑其要带着自家幼驯染去悄悄报个厨艺班。
诸伏景光这次的发挥也一如既往的稳定,但他做的越是精致美味,井上千束就越是无措到想用脚趾抠地。
怎么办,已经内疚到甚至不敢和诸伏景光见面了。可是昨天还答应了今晚要去安室透那里吃晚饭。
虽然很想放安室透他们鸽子,但如果真那么做了,千束只会越发惭愧。
越想越自闭,井上千束靠在座椅上只想把自己缩成个球。
“昨晚就不该逃走的。”
千束忍不住小声嘀咕。
但昨晚如果没有从安室透的卧室逃走,萩原研二那个大笨蛋一定会缩在她房间的沙发上苦等一宿,到时候更哄不好了。
手上这份便当千束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被她全分给了包括伊达航在内的井上小队警员。
结果不曾想,便当反倒成了诸伏景光向她发难的借口之一。
天边染红,被接回安全屋的井上千束坐在沙发上低头不敢说话。安室透临时接到搭档诸星大的电话离开了,诸伏景光在厨房里处理海胆,空旷的客厅只剩下千束一个人。
耳边是工具挑开海胆时的咔啦声,米饭香已经溢满房间,顿在明火上的炉子也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一声异响,金属工具掉落在地,诸伏景光倒吸气的声音在没开电视的安静房间里格外明显。
诸伏景光的吸气声只发出一半就匆匆中止,像是怕被井上千束听见而强忍着痛意把倒吸气的动作给憋住。但井上千束还是听见了。
她站起身匆匆拐进厨房,诸伏景光回身望向她时眼底满是错愕,他把左手背在身后明显是想隐藏什么。
“智,你是不是受伤了。”
迅速掩藏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诸伏景光挂上温柔的笑意道:“放心好了,我没有受伤。”
“那你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他只是笑着把手往身后藏得更深了。最后还是井上千束上前半步直接握住景光的胳膊,强迫他把藏着的手伸出来。
虎口上方几厘米的位置被钝器划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向外涌,滴落在地板上溅起几朵血花。
“智,你是笨蛋吗。”
被有些气恼的女人拉着在沙发上坐下时,诸伏景光低头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又迅速收敛。他任由井上千束拉着他的手,用沾着碘酒的棉签为他细细擦拭伤口。
井上千束蹙着眉头满脸认真,她怕弄疼诸伏景光,下手时温柔细致,时不时还朝着景光的伤口轻轻吹气。
“还疼吗?”
“不疼了。”
“智,”井上千束蹙着眉头,关切道:“你其实有什么心事吧,今天一直都心神不宁的。”
景光笑得温柔,眼底却无端透出一股落寞的气息:“没事的,我很好。”
井上千束没有说话,她凝视着诸伏景光,翠绿色的眸子倒映出他温柔的轮廓。
无声对视过后,她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你说谎,你明明就有在难过。”
“其实是因为昨晚我逃跑了对吗。我从窗台翻了下去,这让你们很生气。智,我这件事确实做得不厚道,你不必压抑自己的情绪。”
“你们一直以来都很辛苦,拼命压抑自己。”
不得不戴上伪装生活,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所以我希望智能直接向我发泄出情绪。哪怕只是片刻,我希望智能拥有真实的情绪。”
诸伏景光沉默,片刻后他把井上千束抱进怀里。动作缓慢却用力,像在触摸一件梦寐以求的宝物,又怕力道重了会揉碎眼前薄如泡沫的美梦。一直隐忍的情绪逐渐放肆,是他计划的一环,也是即将无法压抑的真情流露。
“千束,”诸伏景光低声道:“我做的饭,不合你的口味吗。”
他语态温柔,却揉进了一丝委屈。
“怎么会,我超级喜欢景光做的便当。不管是三明治还是牛肉饭,就连点心都好吃到让人咂舌。”
井上千束任由诸伏景光把头埋在她颈间,她抬手回搂住景光,井上千束出声安慰时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那你为什么不吃呢,”诸伏景光闷声道:“我特意做的便当。”
“唔!”
坏了,诸伏景光一定是从班长那里知道的。
井上千束瞬间绷直了背不敢说话,回拥向诸伏景光的手也僵硬住。
“千束经常加班,我特意炖了鲫鱼汤。西红柿和西兰花可以补充维生素,精心熬制的炖牛肉可以补充蛋白质,米饭上还用海苔摆放出笑脸的形状,因为希望千束能拥有一天的好心情。单独的小格子里还准备了洗好的蓝莓和坚果。”
手指拽住诸伏景光身后的白衬衣布料,井上千束依靠在他怀里不知所措。
眼睛扑闪眨个不停,眼珠左右乱瞟,心绪乱作一团。诸伏景光每多说一个字,井上千束就多惭愧几分。
“对不起……”声线带着浓浓歉意,井上千束把额头抵在诸伏景光的肩上:“对不起。”
“千束,你昨晚又为什么要离开呢……”
抱住千束的手掌微微用力,似在隐忍克制着内心的苦楚和酸意。诸伏景光大可在昨晚就阻止千束,但他故意任由她离开。因为他知道让千束完成整个逃跑流程再在事后点破,她心底的负罪感会比被他们当场发现要来得强烈。
不可以生气,要理解她、包容她,笑着说「没关系的,一定是我做得不够好」。
无意间流露出的隐忍和痛苦才最能勾起她的愧疚,让她对他们步步退让。
“千束,我们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宁愿冒险也要离开。”诸伏景光松开怀里的女人。他一只手用掌心贴着井上千束的脸,指腹在千束耳廓轻轻摩挲。另一只手则握住千束的手,掌心相贴。
诸伏景光压低身子拉近和千束间对视的距离,两人鼻尖只离着四指的距离。刚刚好的暧昧,又不会过分侵占千束的私人空间让她有压力。
“我们真的……”语气微颤然后顿住,诸伏景光抿唇,虽然是笑着,天蓝色的眸子却写满了破碎和凄凄秋意:“就这么不值得千束你信任吗。”
“我……”千束也紧紧嘴唇,她抬手握住景光摩擦着她脸颊的手:“对不起,我不该逃走的。”
她昨晚确实有些害怕,总感觉留下的话弄不好会被一步步慢慢吃掉。
“千束。”
诸伏景光蹙着眉心,向来坚韧温柔的男人如今像被霜雪侵袭过的枝叶,用尽最后的生命力向月色伸出渐腐的嫩芽。
“拜托了,不要推开我。”
带着一丝祈求的意味,一直作为保护者的温柔男人如今写满了脆弱。似爬满裂痕的玻璃杯,只消再稍稍施加哪怕再轻的外力,玻璃杯也会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倒映着千束身影的眸子逐渐靠近,直至吻上渴望已久的双唇,诸伏景光才闭上天空般透亮却凄恻的双眼。
“唔!”
拒绝的话尽数吞下,千束被诸伏景光捧着脸被迫接受他的亲吻。试图推拒,却又不敢真的用力。缠绵的吻结束,井上千束红着一张脸,瞪大双眼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钥匙插进门锁转动时的咔啦声打破了客厅内的寂静,安室透推门而入。
“透,你回来了。”
诸伏景光笑着朝玄关的男人打招呼,又低头看向千束。他的眸子里倒映出千束无措的脸庞,冲她轻声低语:“我去做饭,等我。”
安室透进来时,井上千束已经在蜷缩着背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搭在腿上,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膝盖一言不发。长发被盘在脑后,她甚至无法借乌发挡住安室透注视向她的目光。
“千束,”安室透在千束身侧落座,“昨晚我一直彻夜难眠。我想向你道歉,关于我当初的不道而别,和初次重逢时的冷漠装不认识。”
“诶?”
井上千束抬头回望向安室透,满眼不解。
“我知道这些事我曾向你道过歉,那时你也说你理解我,不介意我所做的一切。但……”
安室透弓着腰,手肘搭在膝盖上,十指交叉。他话说一半,便面露难色地咬住了嘴唇。几个深呼吸后,安室透瘫靠在沙发里,抬手揉过金色的发。向来干练的男人此刻尽是颓废。
他说:“但其实只是为了宽慰我才那么说的吧。我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男朋友。不,说是渣男都不为过。我……我一定狠狠伤害了你吧,所以你才会……唔。”
安室透再度咬唇,备受煎熬。
“我!”先是一个重音,似乎有话要说。
“我……”而后再度重复,气势却迅速衰弱。
痛苦和彷徨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眉头紧锁,下唇被咬得发白。
“对不起。”
这次出声的是千束,她低头盯着面前茶几上的杯子不敢回头。手指顺着沙发向安室透的方向探去,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安室透主动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是我不好。”
千束说话时的语调已经带上委屈,惭愧感扑面而来,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只以为是自己的任性妄为给他们添乱无数麻烦,从未想过痛苦隐忍的表层下是他们早已挖好的深坑陷阱,只待兔子主动跳入。
“是我没有处理好和你的关系,没有好好给予你回应。”
“不,”安室透捧起千束的脸:“只要是千束,怎样都可以。”
“所以不要再逃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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