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警察在真正开枪前必须要经过拔枪威慑、口头警告、开枪恐吓等复杂的规定流程, 不然大概率就要挨处分。
负责守在楼外的男人在阳台正下方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他从烟盒里挤出根香烟叼在嘴边。五个人对付一个,就算吃了对地形不熟的亏, 也应当是能把那个叫新村智的男人抓住才对。
两栋大楼在地势上形成了一个风口, 男人把手/枪夹在腋下, 抬起一只手在打火机处达成个遮挡的屏风, 咔的一声点燃了香烟。
但他只匆匆抽了一口, 甚至还没来得及把烟圈吐出, 余光便瞥见一个黑影从从高处垂直落地, 在身后发出哐当巨响。
——糟糕了!
……
井上千束像一只被激怒薮猫。虽然拥有着极具欺骗性的外表, 也因性格温顺被富商当做宠物饲养, 但却是货真价实拥有捕猎技巧的猛兽。
五官再怎么柔和不具攻击性, 井上千束也是警察。以女班第一名的成绩从警校毕业的精英警察。
诸伏景光脸色泛白躺在地上枕着井上千束, 薄汗布满他的额, 腹部的枪伤还在不停向外溢出鲜血,现场又缺乏止血药药物。
再拖下去, 诸伏景光会死。
虽然知道对方已经失去意识,但井上千束还是在他耳边郑重低语:“我很快就回来,你一定要等我。”
认真的态度如同在宣誓,述说着无人倾听的承诺。
脱下外套垫在诸伏景光身下, 井上千束接过诸伏景光手中的手/枪,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既然你们在楼下守株待兔, 那我就亲自送上门好了。
只是……
让我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狩猎者!
握紧手/枪从阳台一跃而下, 脸上沾血的女人在落地时甚至只是屈膝蹲下作为缓冲。
翠绿色的眸子里写满杀意, 她在对方反应过来前用枪托重击向对方的太阳穴。
在对方被击倒的瞬间毫不犹豫开枪射击。
“还剩最后一个。”
守在大楼外的最后一个男人从未想过己方居然会迎来团灭的局面。
三个人负责进楼追捕, 他守在大楼南侧唯一的楼梯出入口, 另一个同伙则守在北侧的房间阳台正下方。
五个对一个,新村智还受了伤,怎么看都不该会输。
但在看到捂着伤口晃晃悠悠出现在楼梯间的同伴时,他还是愣住了。
“喂你怎么搞的?新村智呢?”
对方是在井上千束离开后醒来的。
身为第一个被井上千束偷袭击倒的人,他捂着头爬起来时眼前是不断晃动的模糊残影。头部受到重击,根本无法完全看清眼前的景象。
手/枪被夺走,地上躺着的应该是自己的同伴和他们要追击的新村智,也不知道偷袭自己的女人躲到了哪里。
当自身性命受到威胁,比起任务,当然是逃命更重要。更何况新村智已经躺在了这里,他也不算任务失败,不是吗。
攀附着金属扶梯跌跌撞撞走下楼,他的伙伴就等在那里。
阴暗狭仄的扶梯间光线不佳,从大楼入口处打入的光是照亮逃生出口的唯一希望。
男人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却在下一秒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楼外的男人被人从身后用手/枪抵住了身体。
扳机扣动,枪声响起,子弹穿透了腹部。鲜血溅出后,楼外的男人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痛。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而后软着身子倒下,暴露出站在他身后满身血污的井上千束。
扶梯间第一个被袭击又第一个醒来的男人近乎软了腿脚,他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步步逼近的女人。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明明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出口就在眼前,他却被眼前逆光站立的女人挡住阳光、截断去路。
井上千束一步步上前,落地的每一步都踩在男人的心脏上,激起他一阵颤栗。她站在男人面前,勾唇露出个笑,满眼轻蔑:“很遗憾,我赢了。”
枪声响起,战斗结局。
为东京警视厅效力快一年,这是井上千束第二次朝着靶子以外的目标开枪。
她虽然毕业时成绩优异,但其实对射击是不大擅长的。能拥有如今这般不错的准头,还都多亏了三堀教官负责任地把她摁在射击教室逼她一遍遍开枪。
如果当初三堀教官因为自己教导的学生是女性而纵容她们摆烂或在期末考试时故意放水,那她现在大概已经死了。
或者结局更惨?
被这些人抓住囚禁起来,作为她击伤他们的代价被侵犯。
但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永远都不会有开枪的机会。
身为公安部协助人,开枪意味着杀人,也意味着极糟的境遇。
若轮到她来开枪,那定然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陷入了水深火热的糟糕境遇,九死一生。
顺着扶梯爬回天台,诸伏景光依旧昏迷不醒。
井上千束脱下身下套在毛衣下的衬衣,试图把布料撕成长条。但肾上腺激素退去后,先前战斗中受伤的器官再次将疼痛信号传输向大脑。胃部和下腹都在翻涌,内脏像被海啸袭击,脱离了战斗状态的井上千束已经疼到连呼吸都开始颤抖。
试图撕碎衣物的手抖个不停,完全使不出力。棉衣被垫在诸伏景光身下,脱下的加绒衬衣撕不开所以被整件用来捂住景光出血的伤口。
身上只套着件毛衣,井上千束在寒风里颤个不停,连呼吸的节奏都开始打抖。
“真是的……”语气带着几丝哀怨,却全然没有责怪的意味:“闹得这么大,中谷先生一定会连夜搬走。又得找机会重新潜入了呢。”
“等新村先生你康复了,一定得好好补偿我才行。”
所以请快点醒来吧,诸伏君。
待松田阵平带着人匆匆赶到时,他差点被眼前的画面给窒住呼吸。
染血的墙体,重伤倒地的可疑男人。
眼前的一切无不在告诉他,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厮杀。
“千束你现在在哪!”
“我在楼顶哦。阵平应该有带人过来吧,诸伏君受了重伤,你们快来。”
女人虚弱又沙哑的声音顺着电话听筒传来,不时还咳嗽几声。
松田阵平带着萩原和两个警视厅公安部的人冲上顶楼时,看到的便是满身血坐在地上的井上千束和依靠在她怀里已经失去意识的诸伏景光。
“阵平……”井上千束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千束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诸伏君他……”
“放心好了,”跟着松田阵平一起达到现场的一个有着奇怪眉毛的男人开口道:“我带了一名医务人员过来,简单止血后我会立刻把诸伏先生送往治疗的。”
“啊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警视厅公安部的风见裕也。和你一样,是降谷先生和诸伏先生的联络人。”
具有止血功效的药物顺着金属针被推进诸伏景光身体,他被放置在担架上抬走。
载着诸伏景光和井上千束的私家车消失在大楼下时,闪着警灯的警车也适时鸣笛出现,警员们围着大楼拉起警戒线,把无关人员和居民全都暂时隔绝在了大楼外。
他们会负责进行收尾工作,抹除掉一切可能会暴露诸伏景光真实身份的物证和井上千束曾在这里出现过的痕迹。
收到房间被入侵提示的中谷先生在摆脱难缠的卫生厅检察人员驱车赶回大楼时,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住民和前来看热闹的人。
被黄色警戒线隔开的墙体上,血迹已经半干,被井上千束射击的嫌犯已经被警视厅运走。
“警官,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很抱歉,我们不方便透露细节。”
穿着警服的男人一口回绝了所有人的探究和询问,但闻着味道赶来的东京电视台记者已经打开现场直播,握着话筒把他们从其他渠道听来的消息给播了出去。
“是涉黑人员的火拼。目前事件已被警视厅解决,相关人员也已经被缉拿归案,还请各位市民放心。”
站在镜头前的新闻部女记者里是这么说的。
只是被火拼波及吗……
中谷先生转悠着眼珠子,像只狡诈的恶狐。电视台仍在继续着现场直播,在注意到镜头即将扫过自己时,他缩了下脖子,弓着腰掩藏在围观人群里直接转身离开。
说起来,组织里被看好的那位新人狙击手——好像是叫新村智?他似乎就住在这附近。
难道是他在这附近发生与人发生了缠斗?
藏在阴影下的中谷先生远远地瞥了眼聚集着围观人群的大楼,他把外套拉链拉至最顶端遮住了自己的下巴,眼神狠恶带着凶光。
也只能先暂时撤退了。等风头过去,警视厅的警戒降低后他再回到这里偷偷潜入进行调查吧。
因为从井上千束那里得到了「米花医院某位医生在为乌丸集团工作」的情报,风见裕也没有把诸伏景光送去全东京最大的医院,反而改送路线偏远的另一家大医院。
「手术中」的门牌灯亮着,风见裕也和萩原研二等候在手术室外,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松田阵平则推着躺在担架车上的井上千束在医院内进行各项身体检查。
紧锁的窗隔绝了屋外呼啸的寒风,井上千束躺在病床上咳嗽,身侧站着的松田阵平蹙紧眉头脸色黑得可怕。
“咳……阵平,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啧,”抬手在自己卷发上一同乱揉,松田阵平焦躁得根本坐不住,心情是滚落一地乱成一团找不到线头的毛线:“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关心则乱,过分紧张担忧让松田阵平在反驳时下意识提高了音量,却在看到井上千束委屈的神情时立马放低了姿态小声道歉。
“抱歉抱歉,我没有凶你,我只是……”
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松田阵平只是啧嘴,颓废地坐在病床边的折叠椅上。他重重叹息:“我只是……只是怕会失去你。”
“看到你一身是血坐在地上的样子,我差点连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拽紧,被捏得生疼。
焦躁不安的情绪像是在火上不停加热的沸水,在被烧干最后一滴水分前会一直翻涌着,永不停歇。
松田阵平抽出根香烟叼在嘴里。
病房内禁烟,他没有点燃,也不打算在千束面前抽烟。只是试图通过用牙齿啃咬烟蒂的动作来舒缓心底无法停歇的焦躁。
“虽然这次你遇到危险时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自己硬抗,这让我很开心,但我真的以为自己差一点就要失去你了。”
然而在说完这番话后,松田阵平眼尖地发现井上千束竟然下意识挪开了与他对视的视线,哪怕她挪开眼的动作只有短短一瞬。
……?
“你第一个找的人不是我?”
萩原研二完全没有接到消息,是松田阵平打电话喊来了萩原,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是第一也是唯一一个接到求助信息的人。
“那、那个……”井上千束抬手摸着鼻子,心虚极了。
她垂下视线不敢看对面的松田阵平:“因为这次事件涉及到诸伏景光和他的卧底任务,所以我第一个找的其实是降谷零,只是他没接电话而已……”
“……”
“阵平不要生气好不好。”
试图撒娇。
“哼,”松田阵平冷哼一声:“算了,原谅你了。”
毕竟这次情况特殊。
更何况就在刚刚,松田阵平已经以短信的方式向警视厅公安部陈述了自己成为协助人想法并且得到了准许,他只消在回去的时候补交一份书面性质的正式申请就可以了。
从明天开始,在处理乌丸集团和那个组织的事情时,松田阵平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护在井上千束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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