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去楼下蹲点。”在检查完所有房间后,目暮警官扣紧了头上的帽子,蹙紧眉头认真叮嘱井上千束。
“是,警官,请放心交给我吧。”
房门被从外面合上,拉紧窗帘的房间陷入寂静。井上千束端坐在沙发上,扭头看向身侧不断咬着手指的女人。
这是她第一次出警,任务是保护眼前的女子竹川小姐。对方最近半个月持续不断的收到用鲜血写的恐吓信,已经是被困扰到精神都有些衰弱的地步了。
“竹川小姐,你先去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吧,”井上千束握住竹川的手,微微用力,试图给予对方一丝安慰和镇定。“我会一直在客厅里守着的。”
竹川原本做着白色美甲的拇指指甲被牙齿啃得光秃秃的,参差不齐不成样子。竹川抬眼,长期睡眠不足加上精神衰弱让她的眼睛看上黯淡无光,臃肿的眼袋,秀丽的大波浪卷发也因疏于打理而开始打结。
“啊……那我去泡澡了。”竹川站起身拐进浴室,却在即将合拢白色塑料质门时又探出头来:“警官,你会一直在的,对吗?”
井上千束心下有些无奈,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她面上露出个安抚性的笑:“放心,我会一直守在客厅里的。而且目暮警官也在楼下蹲守,不会有事的。”
把女人安抚着去泡澡,井上千束独自一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指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拿出只有半个巴掌大的笔记本。黑色碳素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她把从进入警校开始看到的所有拥有色彩的人全都罗列了上去。
除了和自己一起毕业的萩原他们,还有在乌丸集团看到的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两个偏好一身黑色的男人,以及现在负责带自己的目暮警官。然而不管她怎么归纳总结,都无法获取什么规律,这九个人之间似乎完全不存在什么相似特征。
忍不住抬起左手撑住前额,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两天了。
井上千束突然想起入校那天初见降谷零他们时心底的悸动,闪闪发亮的他们就像是世界的主角。
“世界的主角……吗?”
但是会出现这样奇怪的症状,说不定自己才是世界的主角。
忍不住露出个自嘲的笑容。
真是的,自己又不是还没在操场和同桌打打闹闹的中学生,怎么会有这种荒诞又光怪陆离的想法。
抬手搓揉着眉心,井上千束忍不住叹出一口气。把笔记本揣回衣兜,她放弃了梳理线索的想法——大概还是要等到遇见更多拥有色彩的人,才能从中找到什么规律和蹊跷之处。
不过比起这个,后天就是周一了,便当盒还没有买,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菜好。虽然有发消息询问研二建议,但得到的却是“只要是千束酱亲手做的,我都很喜欢”这样颇具研二风格的回答。
如果是研二的话,他好像不是什么挑食的人,起码在警校一起用餐的时候没发现他有什么特殊的偏好。很想发短信要求对方必须指定一道喜欢的菜,但是每每这个时候,前些天迎新会时萩原研二鼓着腮帮一脸委屈的表情就会在眼前闪过。
「千束酱你居然都不关心我的动态,我还以为我们关系超要好了的说。」
虽然知道对方带着撒娇的成分,但井上千束竟然认真地开始反思起来。也许真的是像研二说的那样,其实是自己平时不够关注他吧。在一起那么久,却连对方喜欢的家常菜是哪一款都没注意到。
对关系很好的同期毫无戒心的井上千束已经在心里决定未来要多关注萩原研二一些了,完全掉进了他用撒娇做掩护的奶油陷阱。
“哎……真是的,就不可以好好告诉我到底喜欢吃什么嘛……”
当然不可以。
这可是研二的小小心机。为便当的配菜苦恼也是一种变相付出,沉默效应就该早早做起准备来,在不知不觉间渗透。等到井上千束察觉到的时候,说不定就像块被搁置在房间阴暗潮湿处的海绵,已经处处都是他萩原研二相关的气息,被完全渗透了呢。
浴室内的竹川大概还是不安心,不停寻找着话题向井上千束搭话,似乎只有确认此刻客厅外正守护着一名女警官,她才能安心泡澡。井上千束有问必答地回着话,站起身本来打算原地活动一下已经有些发酸的腰部,抬手扭动身子时却在地上散落的杂物中发现了一本菜谱——因为被恐吓信连续骚扰,竹川已经把整个屋子都弄得一团乱。
弯腰捡起菜谱,却从书中掉落出半张被揉得皱巴巴的旧报纸。时间是半个月前,头条新闻是米花公园大学生杀人案。某大学同一社团的五名成员相约米花公园赏樱却发生毒杀案件,一人死亡。不管是受害者还是凶手、甚至就连一同行动的其余三人的照片都全被刊登了出来。
井上千束原本只是随便一瞥,却在看清受害人的长相时下意识捏紧了手中本就快要断成几截的旧报纸。被害人她见过,应付完乌丸集团的负责人后和降谷零一同去了米花公园的那天,在离开时她曾和这群大学生擦肩而过。
因为那五个人里有一个全身漆黑的女人,所以井上千束对她们一行所有人的脸都格外印象深刻。
指腹顺着旧报纸摩挲过,被害人和另外三名同行者的脸她都见过,唯独凶手的面孔她全然没有印象。那日同行的五人,能看见五官的四人都和凶手以外的人一一对应上,唯独全身漆黑宛如剪影的女人……
手指开始不自觉颤栗,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剩下的那个答案哪怕再离谱,也是唯一的正确答案——井上千束那天在公园门口看到的全身漆黑的剪影人就是报纸上刊登的凶手。
哪怕内心再不愿意相信,井上千束也不得不承认,从记事时起就伴随自己一生的色彩障碍似乎真的不同寻常,她大概真的是被奇怪命运纠缠住的人物。这么说来,说不定那些拥有色彩的人都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托着腮露出个无奈地笑,井上千束觉得大概是自己疯了,或者是世界疯了。她掏出手机给永远不会回消息的那个男人发送了一条消息。
——「零,你会是我正义的伙伴吗。」
有些中二,就当做是她小小的恶作剧吧。
这样的台词要是发给松田阵平,对方一定会直接一个电话拨打回来询问她情况。至于萩原研二,说不定会顺着话题往上爬,那个家伙最擅长得了便宜还卖乖。
至于降谷零……交往当天就擅自消失的男人,她才不要这样的家伙当自己正义的伙伴。亏她当时还担心了他好久,到处找人。反正降谷零再也没有回复过自己,这次的胡言乱舞就当做是她小小的任性好了。
把米花杀人案的报道版面从本来就只剩半截的旧报纸上撕下来整齐叠放进笔记本里,竹川也终于泡好澡,裹着浴巾从卫生间走出来。只是她出来时内八的站姿看上去极其别扭,整个人都是大写的踌躇不安,原本就差的脸色现在更是完全不能看。
长期精神压力过大,内分泌紊乱导致生理期也出现了大问题。可是现在房间里已经没有可以使用的卫生用品了。
“那个……”竹川两手相握,拇指的位置不断相互上下摩擦,很是不安:“你可以陪我去一趟便利店吗?”
“当然,我的职责就是保证你的安全呀。”井上千束很自然的脱下白色西装外套披在竹川身上:“你先去把衣服换上,小心,别感冒。之后我们一起去便利店。”
“好,谢谢。”竹川脸上挂着疲惫不堪的状态,拐回卧室时的脚步也有些虚软,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栽倒了。
“唔……”井上千束视线顺着对方的背影向下,在看到大腿处被未擦干的水流晕染开的一抹红色时,忍不住皱起了眉:“不然你在房间休息,我替你去买女性生理用品吧。我让楼下蹲点的目暮警官上来陪你。”
“不!不行!”
本该是最优选择的方案却激起了对方的剧烈反应,竹川突然拔高音量,也不顾自身情况折返回来紧紧抓住井上千束的胳膊。情绪太过激动,拇指外其他几个手指上的美甲抠得井上胳膊处有些疼。
“我不要和男人共处一室!”
“哎……”井上千束真的有些头大,但却又无可奈何。
她是被乌丸集团资助长大的,独自一人摸爬滚打才成为搜查一课的正式警员。和周边普通女性比起来,她已经习惯了拥抱孤独和保持镇定。起码不会像部分女孩子那样随时充满了不安,身上也有一股子闯劲和坚韧。
如果不够沉稳,她大概早就被乌丸集团咬得死死的了。
但就算这样,竹川的反应也有些过激了。井上千束一时也拿捏不准到底是她过往所受的教育导致了她如今的性格,还是近期连续不断的骚扰恐吓让她变成了惊弓之鸟。
毕竟竹川收到的带血的恐吓信,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都是近乎变态扭曲的爱慕心和占有欲,是某个躲在阴暗处的肮脏窥视者做出的扭曲行径。会因此对[和异性在封闭空间独处]这个行为产生过激反应,便也能被理解和接受了。
井上千束没有开口提醒竹川她太过用力已经弄疼了自己的事实,反而抬起手把竹川拥抱进怀里:“放心好了,我不走。在抓到犯人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从挎包夹层抽出一条从未开封过的棉条,井上千束默默庆幸自己有随时带一根备用的习惯:“我这里有一根棉条,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拿去用,我们再一起去便利店。”
出门一趟再回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井上千束安抚着把竹川哄回卧室睡下,在确认对方已经睡着后,她调低床头灯光的亮度,踮着脚尖放轻步子准备离开卧室。
却在拉开门半个身子都已经走出去的那一刻,又顿住了脚步。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被遗忘的重要事,井上千束转过身重新折返回卧室。她停在离床三四步的距离,膝盖一弯就直接蹲了下去,然后身子紧紧贴着卧室的木地板,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井上就这么趴在床外边的木地板上,侧过头看向床底躲藏着的人——在竹川床底下的空隙中,有个身材细长的人正捏着一把尖头刺刀仰躺着。
床底下的人似乎没想到会被井上千束杀个回马枪,他瞪大眼睛,露出大片眼白,整个人愣在床下和井上千束默默对视。他错愕的模样映在井上千束眼中只留下一片漆黑的剪影,是和她那天在米花公园门口看到的情况一模一样。
井上千束心下已经肯定了个七八分,她看到的黑色剪影人果然是打算实施重大罪行的预备杀人犯。
井上千束则扯动嘴角,朝着床底下的男人露出了个和善的笑容:“哇哦,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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