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真的,破败了。

    门前已经没了重兵把守,大门落了灰,看的出刚才有人来过。

    袁府比他想象的小太多了。他倒背着手看院子里的树,似乎能看见小元一开心爬树的样子。

    庭院不大,旋转一圈所有景色尽收眼底。江京墨站在这里,忽然不敢想象元一的心情。

    踱步到前堂,四处转了转。他在书房坐下休息时,看见许多藏书被凌乱地丢在地上。他是爱书之人,看到书被胡乱丢弃,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从中拾起一本,却从书中掉出一张纸来。

    纸上内容凌乱,似是在抒发心情。大概能看清上面写着岳飞不应回朝,还有什么至今思项羽,但项羽过江东又如何之类莫名奇妙的话。旁边几笔勾勒出一个将军,旁边写着两个大字:迂腐。

    看来写这字的人,与这画上的将军,关于岳飞的事儿没少吵架。

    出了袁府,又去了吉祥楼,再到武侯园,都没找到两人踪影。关于元一的前半生,他确实参与不多,此刻确实不知该往哪里去了。

    江京墨忽然想到一个地方,接着调转马头去找周择一。周择一见他来,好奇地问:“唉?不是今日来送鹅吗?鹅呢?”

    “飞了,”江京墨说:“问你个事情,你知不知道袁府庄夫人的墓在哪儿?”

    正值春末,草长莺飞。

    嵩明山上,有一个小小的土堆,没有墓碑,没有标记物。它孤零零地在那里,远远地望着袁府的方向。

    还是来晚了。那坟前放着一壶酒,两个小酒盅,酒盅里都倒满了酒。

    其实庄舞平日是不喝酒的。可元一觉的万一父亲想喝呢?虽说不知现在父亲在哪里,可诺大的长安,这么久了也没有一丁点儿音讯,想到这里,她含泪倒了两杯酒,,临走把酒壶也留下了。

    酒壶的旁边,是一盘相思酥。庄舞爱吃,元一也爱吃。司徒专门托人从西域捎回来的,只是时间已久,不是很有味道了。

    江京墨拿起一块相思酥,周择一站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咬了一口,也是无奈了:“供品你也敢吃,胆子也太大了。”

    “江家人带来的,凭什么不能吃?”江京墨三两口吃完,想起元一说过,相思酥从西域带回来味道就不好了。果真如此,真和在西域时味道不一样了。

    “随你吧!”周择一说:“想吃随便拿,其实我也不太信这些东西。”

    江京墨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姓周的你确实厉害。在长安城,好像就没有你打听不到的事儿。”

    周择一答:“怎么没有?有的是!不过没关系。我打听不到,崔贞元也能打听的到,咱们谁也别和他比。”

    “真没有打听不到的?”江京墨好奇地问。

    “打听不到的人,应该就是死人了。死人哪能传出什么消息。”

    “庄夫人也死了,你不是照样查的到?你怎么查到的?“

    周择一想了想:“庄夫人虽然走了,但袁帅还有一旧部,名为陈海波,他安葬了庄夫人。”

    “有这样不怕引火烧身的旧部,也值了。”

    “不单单如此,”周择一又说:“陈海波也一直很挂念她。”说完觉的自己有点多嘴:“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江京墨拿起酒杯,将酒围着坟墓洒了一圈。又拿起酒壶,重新倒了两杯。

    坟墓对面有块巨大的石头,江京墨坐在这石头上看天地辽阔。他低下头,远远能看见袁府,还有那长安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没什么懂不懂的,”江京墨说:“能不能理解成像某人对南宫音一样的心情。”

    周择一全当听不见,将话锋一转,说起了陈年往事:“那年袁军大胜蒙古,据说当时还是参军的陈海波在一群奴隶中看见了庄夫人,并且救了她。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庄夫人与袁帅走到了一起。中间是是非非也不少,不过还好,没有伤到袁崇山与陈海波两人之间的情谊。”

    江京墨没有说话。没有伤到两人之间的情谊?怎么越听越像你和晚意?

    周择一见江京墨不回话,接着说道:“我能说说我想说的话吗?”

    “嗯。”

    “你,”周择一问:“真喜欢那丫头吗?”

    周择一见他不答,也开始沉默。这个位置看天地辽远,他不想回复我,随他吧。

    过了许久,江京墨才说:“怎么把话题引到我这里来了。”

    “我只想知道,朝阳公主那边,你究竟打算怎么办。自从多年前那回狩猎,她便倾心于你,你是不是该给人家一个回应了?

    江京墨背对着他应道:“我真是听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听够了?听够了我也要说。东晋书圣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被新安公主垂青,他烧伤双脚变成残疾人依然改变不了休妻再与公主成亲的命运。朝阳公主等了这么多年,她的决心不亚于新安公主,这你是能体会的。”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不用你们一遍一遍地告诉我。”

    “我不想告诉你你应该怎么做,我只想问,你现时心里到底有没有人。”

    “没有的事。不过一个丫头,你想多了。”

    “那就好。”周择一如释重负:“那就好。我知道你对那丫头上心,可也担心这对她不利。她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你这一回不如放手,放她一条生路,让她随司徒回江南吧。”

    “放她一条生路?”江京墨回过头问:“我放她一条生路,谁给我生路?”

    “你刚才不是说,你对她,是没有的事?”

    “我说过,”江京墨答:“可你若说我喜欢她,我觉的不是。但我承认,今日也好,崔贞元受伤那日也罢,每当想到她要离开,总觉的心里不是滋味。再说了,是她自己来江府当下人的,不是我求她来的,谁让她闲的没事来招惹我?”

    “你这是诡辩。”周择一说:“公主那边呢?公主今年十九,早该婚嫁了,长安城谁不知道她在等你?各方现在都给江府施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拖着呗,”江京墨不回头:“再过几日我便带那呆鹅去蒙古,拖到不能再拖,朝阳公主自然会婚嫁。到那时候我再回长安,估计她看见我就觉的我烦了。”

    “江京墨,”周择一忽然很认真地说:“你可以认为我世俗。可朝阳公主,虽说脾气差了点,但是长相,绝对是一等一的吧?”

    “嗯。”江京墨点点头。

    “朝阳公主对你多好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若与她成婚,也不会再有人拿你父亲的官爵来压你,你一生从此坦荡无忧,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人生?你现在低低头,所有一切便都是你的。江京墨我问你,连这你也不要,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京墨侧躺在石头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远方,许久才轻轻回了句: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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