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还在沉睡中的我被铃声吵醒,迷糊睁眼,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顿时醒了,从床上跳起来。

    电话是一个叫杜明的老板打来的,前段日子他已经付过定金给我,讲好今天要上我店里来“请”龙鱼回家。

    接了电话,他问我在不在家,我说在,您抽空过来把鱼请走吧。

    挂完电话,我急急穿好衣服。

    讲真,我其实不太愿意跟杜明打交道,在所有客户中杜明绝对算是最变态的那一个,很多养鱼爱好者都喜欢热带鱼的凶性,把鱼请回家养着,也是为了欣赏它们扑食的那股凶残劲,所以现在比较流行用活物饲养。

    杜明更过分,他家有十几个大鱼缸,养着各种各样以凶狠著称的热带鱼,这家伙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甚至会把两种并不合适混养的热带鱼丢进一个鱼缸,看它们一片片把对方撕下来。

    听人说,他家养的鳄龟甚至咬死过人。

    这几年生意比较难做,为了赚钱我也没办法。穿好衣服我下楼打开门市部,就等杜明亲自上门把鱼弄走,可到了楼下一看,却把我看傻了。

    养在缸里的“大金龙”都死了,一只一只挺翻了肚子,全都飘在水面上!

    “怎么会这样?”我眼皮一阵抽抽,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龙鱼市场水很深,每条“大金龙”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价值不菲,光定金我就从杜明那里拿到好几万,怎么会一夜之间全翻肚子了?

    等我恢复冷静后凑过去细看,发现每条“大金龙”都是被活活咬死的,而且鱼鳞泛黑,好像中毒了。唯独爷爷留给我的那条小鱼苗却游得格外精神,看见我凑过去,还主动游过来蹭了蹭缸。

    我额头上的冷汗分成两股,流满整个脖子。

    正当我愣神之际,店门口传来“嘟嘟”的喇叭声,杜明带着一票手下进来,还没推门就大喊道,“叶老板,我来请鱼了!”

    他进门时还在笑,可当凑近鱼缸,看见一缸死鱼时,脸就渐渐沉下来了,“叶老板,这就是你收了五万定金请来的鱼?”

    我傻了,难受得直咽口水,说这鱼昨晚明明还好的,可这……

    “少跟我来这套,你就说这事怎么办吧?”估计是觉得我在耍他,杜明的表情特别难看。

    我赶紧赔罪,说杜老板,要不您在等几天,等下一拨鱼发往渔场的时候,我再亲自给你……

    “放屁,你要老子等多久?”杜明一脸蛮横地打断我,“我的时间难道不要钱?”

    我没辙了,悔得直想扇自己一巴掌。

    杜明最后表态,收了他的定金,总得有点表示,他不能空着手回去,问我这店里还有什么好鱼?拎出来让他选几条带回去,就当是补偿,他再给我七天时间去请另一批鱼。

    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答应了。

    杜明在店里转了一圈,最终把目光定格在爷爷给我那条龙鱼苗上,“一缸鱼都挂了,怎么就它活着,看着挺精神的,呵呵,不错,这条鱼给我弄出来吧。”

    我忙说杜老板,别的鱼都行,这条……

    “怎么了?”他的眼仁有些阴狠,嘿嘿一笑,“叶老板,我这次可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啊,要不然,我把你丢进鱼缸陪鳄龟玩去?”

    我抖了下脸皮,杜明有黑道背景我是知道的,前几次打交道看着还算和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我忍气吞声,“那……我替您捞起来?”

    “嘿,还算懂事!”杜明拍拍我的肩,自顾自走了,留下几个保镖等我捞鱼。

    送走了人,我关上门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

    爷爷给我的鱼苗没守住,还莫名其妙欠了一笔外债,这批鱼价值好几万啊……

    杜明在本地有黑道背景,加上这事我理亏在先,也不敢赖账,收拾好心情后就给勇哥打了个电话,提出要去他的渔场看看。

    勇哥是渔场供货商,一早在门口等着我,我刚下车他就迎上来笑呵呵问我这么快又来进货了,还问我上次那批大金龙成色还行吧?

    我一脸心酸,“还说呢,说兄弟这次把底裤都赔干净了。”

    勇哥忙问我怎么回事,我把事情一说,他立刻赌咒发誓,说从他渔场里出的鱼一准没问题,肯定是我自己养的不好。

    十几万损失不是小数,勇哥当然要先把自己的责任撇干净,之后才搓着手说道,“龙鱼流通本来就少,下一批货起码得等半个月了,现在我这渔场里也没有。再说这拿货得先付定金……”

    我说勇哥,兄弟这是摊上事了,不然也不能来求你啊,杜明你知道吧?他只给了我一个星期,我要是不能拿回让他满意的货,过几天你就等着看我上新闻吧,到时候我还能不能全乎就说不准了。

    勇哥无奈,只能答应,说这次拿货我不赚你钱,就当是帮忙,他回家等着,过几天来找他。我说勇哥,你得快啊。

    他再三保证我才放心,回了家也没心思开鱼店,一包接着一包抽闷烟。虽然勇哥答应不收我中间费,可品质那么好的大金龙,就算成本价也得大几万,我手头吃紧,确实拿不出来,只能厚皮脸皮去找二叔借。

    去了二叔家我才晓得,他刚处理完爷爷的后世就被派去外地公干。二婶拉着我的手唠家常,说她家里玉明(我堂弟)马上要考研了,也不懂事,天天打电话管家里要钱,我哪有钱啊,对了,老宅子是不是要拆迁了啊?如此巴拉巴拉一大堆。

    直到我从二叔家出来,脑子里还有几只小麻雀在叽叽喳喳。

    想从二婶手里借钱是没指望了,唯一可以帮我的还有个小叔,可一想到三婶那张脸……

    还是算了吧。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大不了再给勇哥说说好话,先欠一笔鱼款,以后慢慢还。

    回家时我疲惫得要死,蒙头就睡,后半夜,听到卷帘门子被人拍得“哐哐”直响,我这心就跟被猫爪子挠上一样,掀开被子骂骂咧咧下楼,“卧槽,谁特么敲门啊,大半夜的上我这儿嚎丧是不是?”

    开门时我愣住了,门口站着两个警察。

    “警官,你们……”我话没说完,前面那个矮胖警察就问我,你是不是叶寻?我说是啊。

    他问我杜明今天是不是来过我的店,还跟我发生过买卖纠纷?

    我一脸谨慎,“怎么了?我不是答应陪他鱼了吗!”

    “市场纠纷我们不管,我来这儿是为了给你做份笔录调查一下。”警察挤进铺子,手上翻出一个记录小本。

    警察告诉了我一个让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的消息,杜明死了!

    他被警方发现死在家里,浑身泛黑,怀疑是被人毒死的。警察还给我看了张照片,照片上,杜明整个人都卷缩着趴在地上,皮肤黑得好像炭球,五官扭曲,鼻子眼睛都皱一块了。

    他死状狰狞,把眼睛睁大到极限,连眼角都绷裂了,除了中毒之外,似乎还承受到了惊吓。

    我吓得抖手丢掉照片,说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怀疑是我干的?

    警察瞥我一眼,“干没干过你自己心里清楚,最近几天在家好好待着,保证随传随到,我们会不定时传唤你。”

    送走警察我快哭了,这特么叫什么事,无缘无故欠了外债,现在又被怀疑是投毒杀人的凶手。

    我欲哭无泪,上二楼傻坐了一晚上,第二天下楼开门,路过那个已经被我清洗过的鱼缸,却发现一件让我震惊到极点的事!

    爷爷给我的鱼苗,它自己回来了。

    看着在鱼缸里游来游去的小鱼苗,我脑海中闪过一丝错觉,仿佛它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

    蹲在鱼缸前抽完两根烟,我越看越觉得诡异。它是怎么回来的?

    我愣神了很久,直到后门传来一声猫叫把我惊醒了,尖锐的嗓音吓得我蹦起来,赶紧抓了笤帚去赶猫,“瘪畜生,又想来我这儿偷袭!”

    赶走常来偷腥的大黑猫,我回头时又吓了一跳,居然是团伙作案。一只老猫吸引我的注意力,另一只花猫居然从梁上跳下来,正探出爪子去捞缸里的小鱼苗。

    这年头畜生都成精了!

    眼看鱼苗要惨死猫爪,我慌得一比,把扫帚丢向野猫,野猫发出凄厉惨叫,直挺挺摔下鱼缸,四肢一挺,就这么不动了!

    “嘿,连畜生都晓得装死碰瓷,什么世道。”我上去踢了踢花猫肚子,还以为是装死骗我,可它不动,蹲下来后我才发现这条花猫是真死了。

    不会吧!

    我悚然一惊,收了脚蹲下去检查,看见花猫的尸体正在变得干瘪,毛皮也一点点瘪下去,四肢全都卷缩起来,嘴巴和眼角都张开到很大……

    而且它眼珠和牙齿都变黑了。

    这死状怎么跟杜明差不多?难道是……

    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吓得我浑身抽筋,触电般跳起,张大嘴不可思议地回头去看鱼缸。

    恍然间,耳边“哗啦啦”的划水声骤然响起,视线定格,一对血红的眼睛突入瞳孔,拱起的“龙头”如金线般蹿出鱼缸,在空中拉出一条虚线。

    我来不及闭嘴,喉头一凉,那玩意已经滑进了胃里。

    “啊……卧槽!”我吓坏了,本能地爆了声粗口,双手卡着脖子蹲下,腾出一只手挖喉咙,鼓着眼珠子给自己催吐。

    吐了半天,黄白胆汁也呕得差不多了,那玩意却就是不肯出来。

    它该不会被我消化了吧?

    哪有这么快啊!

    意外来临得太突然,我没反应过来,愣了足足两分钟,尿都快吓崩了,“嗷”一嗓子蹦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开了门,冲向附近的一家诊所,大喊医生,“快给老子洗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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