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场中却是一片死寂,卓凡神色淡淡,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站着,负手以待。



    片刻之后,有声响起,低沉黯哑,好似风卷砂砾,嘲哳难闻。



    循声望去,乃见一女子,坐于石台东侧,身披罗裙,头戴黑纱,正冷冷说道:“一万二。”



    女子话音未落,便听男声响起,却是其右侧不远处,一青年男子,高举玉牌,大声说道:“一万五。”



    男子说完,又有一人高声喊道:“一万六。”



    “一万七。”



    “两万。”



    “两万三。”



    ......



    一时间,出价声此起彼伏,这妖丹价格也是水涨船高,最终竟翻了五倍有余,停在五万六千灵石。



    “好,这位道友出价五万六千灵石,其他道友可还有更高价?”卓凡伸手虚引,指向石台北侧一位中年男子,大声说道。



    等了片刻,见无人应和,卓凡继续说道:“好,五万六千灵石一次。”



    “五万六千灵石......”



    话音未半,又听女声响起,正是最开始那位黑衣女修。



    “六万。”



    卓凡随即转口说道:“好,六万灵石!这位道友出价六万灵石!还有更高价吗?”



    这时,一个慵懒男声响起,引得会场内气氛一滞,不少人抬头上望,看向二层东北角那间厢房。



    “七万。”



    却道厢房之内,陈木半倚坐塌,双目微闭,一脸享受。



    在其身旁,还有两名宫装少女,十七八上下;一掌白尾羽扇,轻扇慢摇;另一个则手捧翠玉果盘,拈起朱红灵果喂到其嘴边。



    “好,七万!有前辈出到了七万灵石?各位道友,还有吗?”卓凡精神一振,继续说道。



    “八万。”黑衣女子没有丝毫犹豫,不假思索跟道。



    “十万。”陈木咽下灵果,随口又说道。



    女子一声冷哼,再提一成,说道:“十一万。”



    此言一出,陈木登时直身坐起,自语道:“十一万?这人疯了不成?”



    迟疑了片刻,又向下扫了一眼,其终是说道:“十一万,嘿嘿,道友好大的手笔!这妖丹最多不过十万灵石,既然道友如此坚决,那本少爷也不好夺人所爱,就让给你了。”



    一番话说完,女子只做充耳不闻,丝毫不为所动;那卓凡倒是显得颇为振奋,高声喊道:“十一万灵石!这位道友出到十一万灵石!还有吗?”



    如此高价,自然不会有人再行竞价;元清看向二层厢房,心中暗道:“陈木?他怎么坐到二层去了?”



    然而此念尚未绝,会场之内变化又生,只听一个苍老男声悠悠说道:“十五万。”



    话音落地,众修哗然,纷纷循声看向二层东南角厢房;那黑衣女子也没了先前那份成竹之姿,目露寒光,脸色阴沉。



    与此同时,厢房内,陈木一个激灵站起身来,脸上神色大变:仇恨有之,惊惧亦有之。



    “他奶奶的,这老东西果然来了,不行,我得赶紧走,这地方不能呆了!”其喃喃说道,言罢转身便走,留下两位侍女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石台上,卓凡慷慨激昂,高声喊道:



    “十五万!这位前辈出价十五万灵石!还有更高价吗!”



    “十五万一次!”



    “十五万二次!”



    “十五万三次!”



    “成交!”



    “恭喜这位前辈拍得金丝蚕王妖丹一枚!同时,本场拍卖会到此也圆满结束!各位道友,有缘再会!”



    ......



    次日,醉香楼前。



    子时将至,元清依旧幻作干瘦老者模样,按照约定,来此等候。



    那陈木不知为何,在拍卖会结束后便没了音信,元清多次打听,终于确定其人确实已离开坊市,不知去向。



    “可惜,以他那身家地位,说不定另有他法,能快速回宗,如今也只能陪这位司前辈一条路走到黑了。”元清如是念道。



    正想着,忽有传音在耳畔响起,随之一位白发老妪便凭空出现在其眼前。



    “不是我说你啊,你这幻形手段是真不怎么样,但凡遇上什么精通瞳术或者神识强横者,根本就是形同虚设。”司贵珍不屑说道,语气轻蔑,手还上上下下很是指点了一番。



    元清对此只是微微一笑,淡淡回道:“前辈说的是。”



    然而司贵珍见状却顿时无名火起,愤愤说道:“无趣!你真是太无趣了!”随后一甩手丢出一块木牌。



    木牌寸许长,四指宽,通体朱红,上刻鬼首,凶恶狰狞。



    元清接过木牌,打量了几眼,不解问道。“这是?”



    “入场令牌,”司贵珍解释道,言语之间仍有怒气未消:“二十天后,坊市西去十余里,槐阳山脚下,子时,酆仙会。”



    “酆仙会?”元清再问道。



    “哼,没见识,就是地下拍卖会。”司贵珍轻哼一声回道:“不然你以为这孤山拍卖会凭什么引得金丹同道前来啊,就是为了这地下暗会!”



    “原来如此,多谢前辈。”元清收好木牌,抱拳回道。



    “你就这么谢我啊?”司贵珍狡黠一笑,反问道:“告诉你啊,这牌子可是五千灵石一块,本座为了能让你见见世面,可是下了大本呢!”



    “啊这......”元清闻言一滞,随即取出一小袋灵石回道:“这是八千灵石,权当谢礼,多谢前辈。”



    谁知此言一出,司贵珍竟勃然变色,怒斥道:“放肆!你一区区筑基小辈,焉敢轻视于我!”



    说完也不顾元清如何,一甩大袖,几步之下便没了踪影。



    元清站在原地,面露疑惑,进而眉心微皱,现出些许担忧。



    “性情反复,礼欲崩坏,这便是所谓魔染之象吗?”



    ......



    二十天后。



    剑光朦胧,划过夜幕,盘旋曲折数圈后落在荒山脚下,一株槐树前。



    树影之下,一人现出身形,清瘦高挑,黑衣鹫面,眉宇之间一股冰冷阴气久聚不散,十分渗人。



    正是元清!



    而这幅形象则是源于一门幻形秘法——魔衣诀,乃是其这段时间遍寻坊市,花了六千灵石所得,颇有些玄妙。



    据那掌柜所言,此法结丹以下无人可破;结丹之上,除非用心探查,否则亦可瞒天过海。



    “应当是这里了。”元清四下打量了一番,暗自说道,只是无论其如何探查,始终不见这酆仙会入口何在。



    正当其一筹莫展之际,两道遁光联袂而来,落在其不远处,现出两名绝美女修。



    二女皆是双十年纪,一者着青衣,一者穿紫衣。



    着青衣者,身似弱柳颜如玉,举手投足如春风化雨,浅笑晏晏,犹胜百花齐放。



    穿紫衣者,气如孤山松柏,亭亭净植;质如冰潭雪莲,高冷清绝;端得是神女落凡,只可远观。



    只见那青衣女子素手一扬,一道碧华没入虚空,随之波纹荡漾间,一道人形裂缝渐渐显化,漆黑幽暗,不知通往何处。



    青衣回眸,莞尔一笑,而后拉起紫衣玉手,迈入裂隙,消失不见,全程都未向他处投去一眼。



    二人走后,裂隙缓缓愈合;元清若有所悟,略一思量后来至二女先前所在,放出神识,仔细扫过前方虚空。



    过了半晌,终于发现了一丝禁制痕迹。



    “应当只是个寻常禁制,不过这隐形功效倒甚是高明。”探查过后,元清暗自想道。



    迟疑了片刻,其最终还是并指作剑,斩出锋锐剑气一道,打算以力强破。



    “滋啦”,宛如裂帛断锦,虚空重开,裂隙再现,元清毫不犹豫,一步跨入其间。



    随着一阵明暗交错,景光骤变!但见入目皆为山石,其上还留有刀劈斧凿之印迹,元清赫然已处于山腹甬道内。



    甬道并不长,不过片刻功夫元清已走到尽头,随之便见一扇猩红大门矗立在前。



    大门之上雕有两颗乌黑鬼首,形态样式与木牌上所刻一般无二;门前还站有一人,身披斗篷,头戴面罩,周身黑雾缭绕,不知是男是女。



    “身份令牌。”待元清走近,那人开口问道,声音冰冷,语调麻木,不带丝毫情感。



    元清并不答话,只是依言取出木牌递了过去;后者随意翻看了两眼便还了回来,继续说道:“筑基修士,入会须缴灵石一千。”



    元清依旧不多言,取出十块中品灵石又递了过去。



    那人收下灵石,随后不知从哪翻出一张铁牌,巴掌大小,表面平平无奇,除了“五十七”三个大字外再无其他装饰。



    随手将之一丢,那人冷冷说道。“可以进去了。”



    话音落地,大门应声而开;元清接过铁牌,略一抱拳,径直迈入其内。



    “这便是酆仙会吗,果然非同一般。”看着眼前光景,元清不由心中叹道。



    只见大门之后,赫然是一个巨大空洞,竟有千丈之广;空洞之内,石柱耸立,分布错落,足有百十根之多!



    每根石柱表面皆刻有数字,彼此之间高低不等,远近不同。



    绝大多数石柱顶端都有一人,或凭虚独立,或安坐宝器;只有三两根无人问津,空无一物,其中就有元清手中那五十七号。



    而在这些石柱中央,还有浮台一座;浮台之上,有三人并肩而立,分别是一银发老者,一俏丽少女,以及一中年美妇。



    三人身后不远处,一魁梧壮汉手持红木金锤,站在金锣旁,虬肌凝结,半身赤裸;此外,另有数座囚笼放在浮台另一侧,上覆黑纱,不知其内是何物。



    元清不再耽搁,祭起云翼珠,落在自己那根石柱之顶;片刻之后,壮汉落锤,金罗震响!



    浮台上,那银发老者上前一步,淡淡说道:“酆仙大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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