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昨天后半夜才回到家,洗洗上床睡觉时,都快凌晨2点了。但是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了。一是睡不着觉,总想着母亲这次不同往常,怕真的过不去;二是因为要起早洗衣服。

    早上5点15分左右,我就悄悄起床,然后进到卫生间后,把卫生间的门关上,怕洗衣服的声音吵着周扬和悦宝睡觉。

    母亲最后的那段时期,我和二哥几乎天天都是晚上回到乡下看母亲,夜里又返回来,然后早上还得早早起床洗衣服。因为天热了得天天洗澡,天天得洗换洗衣服,又要按时上班,所以只有起早洗衣服做家务。

    我关着卫生间的门把所有的衣服洗好,又到阳台上把所洗的衣服凉晒好,后又回到卫生间关上门洗脸刷牙。

    做好这一切事情后,我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快七点了。

    我进到大房间叫周扬起床,又来到小房间,在熟睡的悦宝脸上亲了一口,随后在她的耳边轻轻喊道:“悦宝起床啦,要上学啦。”

    悦宝睁开睡意朦胧地双眼,一边用双手揉着双眼,一边说:“妈妈,你昨晚什么时候从外婆家回来的呀,我都不知道。”

    我说:“妈妈,昨晚回来得很晚很晚,半夜12点过后才从外婆家往回赶。”

    “你赶快起床,洗脸刷牙,然后,妈妈带你到外面吃早点,送你上学。”我催悦宝道。

    悦宝向来听话,很乖,说着,就一屁股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穿衣服了。

    走出悦宝的房间,周扬已经起床了,到卫生间开始刷牙洗脸了。我也来到卫生间,给悦宝准备挤牙膏,周扬问:

    “你妈,怎么样?还好吧。”

    我说:“这次很危险,好像不太认识人了。只知道她的二姑娘。”

    周扬说:“你们天天晚上去,夜里回,也不是个事。老是睡不好觉。这个周未,你干脆到那儿住几个晚上,陪陪她,也顺便补个觉。”

    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是不知道,昨天12点过后往回赶,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人,我都有点怕,尤其是从家到大马路之间的那段山路,山路上有一小段路两边有坟,很是害怕。”

    周扬说:“二哥也怕。”

    我说:“不知道,我没有问他。通过那段山路时,我几乎是拼住气。我想,他肯定也有点怕,只不过没有说出来。因为经过那段山路时,他车开得飞快。”

    “老年人正常去世,不会觉得有多怕。但是年轻人非正常死亡,让人会非常害怕的。你知道吗,我父母家门前一户人家的儿媳妇,怀着孕跟她的丈夫吵架,一时想不通,喝药自杀了。一尸两命,死后就埋在那条山路的路边。每次路过她的坟,我都飞奔过去。怕得不得了。昨晚半夜里,门前那户人家的狗叫,我听着都头皮发麻。”

    周扬说:“下次,尽量白天回去。”

    我说:“我是可以呀,但二哥不行啊。得就他的时间。”

    周扬说:“也是。”

    跟周扬一边说着话,我一边换下睡衣,换上上班穿得衣服,然后带着悦宝出门,到学校附近的蛋糕房,给悦宝点了杯牛奶和一块蛋糕,陪着悦宝吃完,又把悦宝送到学校,看着她进入校大门后,我就去上班了。

    我到单位还不到八点钟,刚烧完开水,准备坐下来歇会儿,接到二哥打来的电话。二哥在电话中说:“姆妈走了。老大刚打电话告诉我的。我们永远没有姆妈了。”

    接过二哥的电话,我一屁股瘫软地坐到椅子上,泪如雨下。

    姆妈走了,再也见不到姆妈了。

    母亲在我们这个大家庭中,既是“将军”,又是“战士”,永远冲锋在一线,把大家庭管理得井井有条。

    为了让大哥有个儿子,母亲自己有个孙子,母亲与计划生育小分队周旋,最后终于圆梦,有了可爱的孙子。孙子几岁时,生病发烧,烧起了筋,抽筋,母亲不分昼夜地守护,最后孙子康复出院,母亲却病倒了。

    母亲的大孙子,出生以后,像宝一样待着。大侄儿三岁时,那年盛夏过后刚刚立秋,白天还是很炎热,但是晚上露水重,天气凉。由于贪凉,大侄儿感冒了,发烧。接连发烧好几天不退烧,大嫂就请了她娘家的妹婿来给侄儿打针、吊水。大嫂嫁家的妹婿是乡间赤脚医生。大嫂娘家妹妹,住在与我们村不太远的另一个村。当初是母亲做媒把大嫂的妹妹介绍来的。大嫂的妹妹结婚后,也和大嫂一样,很是奇怪,左一胎,右一胎,生的全是女孩,和大嫂一样接连生了四个女儿,后来,就没有坚持再生了。大嫂的妹婿来到家给大侄儿看病,又是打针,又是吃药,又是吊水,可能是药下得猛,大侄儿很快就退烧了。其实,母亲不同意让大嫂的妹婿来给侄儿看病,是大嫂坚持要请的。母亲的心思,我是知道的。母亲怕大嫂的妹婿嫉妒大嫂最后生了个漂亮的儿子,怕因嫉妒生恨,会加害大侄儿。看到,大侄儿接连烧了几天,大嫂的妹婿一来看,就把大侄儿的烧给退下来了。母亲一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哪里知道,大侄儿白天退烧了,晚上半夜开始发烧,而且是高烧,以前一直是低烧,不大碍事的,现在却是高烧。退烧的当天夜里,母亲起床来到大哥大嫂的床前,摸摸侄儿头,一摸烧得滚烫。母亲赶紧叫醒大哥大嫂,骂他俩睡得这么死,儿子烧这么很,还在睡觉。母亲这一大声骂他俩,把我们都在睡觉的骂醒了。于是大哥大嫂,母亲父亲,我和二姐,那时候,二姐还没有出嫁,大侄女、二侄女儿……全都起床了。母亲把大侄儿抱到堂屋,放在小凉床上,吩咐大哥大嫂用湿毛巾给大侄儿降温,但是始终降不下来。不一会儿,大侄儿烧起了筋,开始抽筋。看着这么可爱漂亮白白净净的侄儿抽筋,我们全家人心疼着急,都吓哭了,慌了手脚,母亲一边用脚跺着地,一边哭喊着:“不得了喽,不得了喽,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一边用手死死地掐住大侄儿的人中,可怜的侄儿人中都被掐出血来,仍然在抽筋。母亲转过头,对站在母亲身边的我和二姐吩咐道:“你俩去外面找癞头,找回来洗干净,从中间剖开……”癞头,也就是蛤蟆。母亲从前听说过,鲜活的蛤蟆剖开,放在发烧人的胸部可以降温。我和二姐哭着,拿着手电筒到外面草丛中找蛤蟆,很快找到两只蛤蟆,我和二姐一人拿一只。平常,蛤蟆,我和二姐看到就跑得老远,怕蛤蟆。那晚,我和二姐不知道怕蛤蟆了。找到蛤蟆如同找到治疗大侄儿的仙丹一样欣喜。把蛤蟆拿回家交给母亲,母亲舀了一瓢水把蛤蟆洗洗干净后,把它背朝天放好,又把菜刀在水缸上当了当,一刀下去就把蛤蟆从中间剖开,母亲捧着刚剖开的蛤蟆小心冀冀地放大侄儿的胸口,之后大侄儿抽了一阵,停下来了。后来,又开始抽筋,就这样一阵阵地抽。母亲开始数落大嫂:“叫你不要喊他来看,你非要喊,你就不怕他害你,现在看到了吧,我的儿啊。”母亲一边骂大嫂,一边喊着她的大孙子。大嫂几乎是被吓傻了,只知道一个劲地哭。后来,母亲止住所有的人哭,开始布置任务,母亲脸上挂着泪,吩咐道:“我们不能在家这么干等,要带去医院看。马上准备。”母亲、大哥、大嫂连夜抱着侄儿去医院,父亲在家带着我们一帮大小孩子。母亲他们抱着侄儿先去了乡镇卫生院,一看侄儿这种情况,卫生院不收,母亲跪在地上求他们,他们说,赶紧去大医院吧,不能耽误了。后来,母亲他们抱着侄儿在空荡荡的街上,几经敲门打听,才在乡镇街上找到一个开大篷车的,求他载着母亲一行四人连夜赶到县医院。在县医院,几天几夜,母亲几乎不敢合眼,日夜守护着她的孙子,二三天过后,大侄儿好了很多。连医生都很好奇,医生说:“来的时候,病得最重,现在好得却是最快。”母亲心想:“你们医生是不知道的,我的孙子,现在有菩萨保佑着呢。所以才好得快。”那晚,母亲一行他们到了县医院后,第二天父亲也赶到了医院。父亲一到医院,母亲就赶他走,母亲悄悄地叮嘱父亲,去找个大仙问问菩萨,求菩萨保佑大孙子快点好点起来。父亲一刻也不敢耽误,即刻离开医院去求菩萨。父亲久跪在跪菩萨面前,虔诚地祈祷。大仙显灵说:“你们家千盼万盼盼孙子,送子娘娘给你们家送了这么个漂亮的孙子,你们都不感谢送子娘……”第三天,父亲又赶到医院,母亲告诉父亲说:“昨天夜里就好多了,去求了菩萨吧?”父亲说:“是的。”就把大仙说的话转达给母亲和大哥大嫂听。母亲一啪大腿,自责道:“都怪我,怎么忘了送子娘娘的大恩大德呢。”然后,母亲两手合一,嘴里祷告道:“送子娘娘,保佑我的大孙子健健康康,今后,我孙子的每年生日,我都给您敬香。”后来,在医院里,大嫂病倒了,大哥也不舒服,就剩母亲一人日夜蹦达不停,不但要照顾孙子,还得顾一下大人。10多天以后,大侄儿康复出院回到家,一回到家,母亲就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几天几夜,睡得都不晓得醒。

    我正沉浸在母亲生前为这个家操劳中,二哥又打来电话说:“我一会儿来接你,你先到花圈寿衣店给姆妈买床垫、盖被,再到鲜花店买一束鲜花,放在姆妈的棺材头的……”

    我抹了抹眼泪,应声道:“好的。”

    一挂断二哥的电话,我就眼泪模糊地打电话给周扬:

    “我姆妈走了,你在单位请个假吧。然后再到学校接悦宝,跟悦宝老师请个假。等会儿,我们一起跟二哥的车回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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