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这家广告公司上班正好是在这年的端午节过后,面试是端午节前一天去的。

    为了庆祝面试通过,也为了迎接端午到来,正好抓住全市最好的商场乘着端午节大打折扣的机会,我一下子买了两件长裙:一件白底淡蓝色的竖条纹、很薄,穿着特别舒服;一件米黄色咔叽布,厚点,穿着很挺,有点像公安制服。

    我好长时间没有为自己买衣服了,周扬也一样。有了悦宝之后,一年四季首先得为悦宝添置新衣服。缝年过节的,更是少不了给她买新衣服、新鞋鞋。比如,每年的端午节和“六一”儿童年,一条精美的公主裙,一双闪闪发亮的水晶凉鞋,那是必须要买给悦宝的,再贵也会买的。还有悦宝从小我们就让她学舞蹈,一直跳到初中,进了舞蹈培训班,自然少不了要装备齐全,舞鞋、舞服都是培训班老师给定制的,定制的舞鞋、舞服自然价格不便宜。而我和周扬基本都是穿打折的衣服。遇到商场搞促销打折,乘着机会,我们大人才添置下衣服。

    上班第一天,副总经理开了个小会。会议主要内容就是公司的规章制度等问题。

    会上,他说:“我们公司是刚进驻这儿,现在生意不忙,正在起步阶段。相信将来会有越来越多客户的。虽然现在本市的客户不多,但是我们有长期合作的大客户,那就是联通公司。联通公司跟我们合作了很多年,联通公司在本市所有的业务都由我们这个分公司承担。所以说,我们闲得时候可能会很闲,忙的时候也会很忙的,会加班。在我儿,没有什么死规定,不忙的时候,可以迟到早退,甚至可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但是忙的时候,都要严肃认真对待。另外,大家在一起工作,都平起平坐,没有上级下级之说,也不要有老板和打工之说,大家都是为了糊口,为了生计,只是分工不同。希望我们各自尽其所职,做好自己本职工作……”

    木匠副总经理穿着不修边幅,上身穿着体恤衫,是西装短裤,脚上一直拖着人字拖,穿着太随便,太不讲究了。怎么看都不像经理级别,到底是木匠出身的,哪哪儿都像农村来的农民工。

    在他开会讲话的时候,我就坐在那儿发笑,当然是在内心的笑,毕竟是第一天上班,大家相互还不熟悉。

    公司的那个青年小伙子,瘦精精的,吊儿郎当的,穿着方面比副总经理也好不了多少。唯一的差别是,他始终穿着长裤。由于公司没有装空调,有时候热很了,他干脆光着膀子,着上身,简直像个放牛娃。我来上班之后,我对他说:“小伙子,要注意形象,这可是公司,哪有光着膀子在公司晃悠的。再说,我可是女性,你这可是对我的极不尊重。”

    自从我对他提出注意形象的意见之后,只要我在公司,他就再也没有光着膀子了。

    现在公司,我是唯一注重形象的。穿正装上班,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像他俩,闲时坐着,非得把两只黑不溜秋地脚架到电脑桌上,身子斜靠在椅子上;站着,两腿叉开,有时还抖啊抖的。

    有客户来了不知道,以为我是老板,他俩是打工的。很是搞笑。

    公司是沿街的,是一间南北向的大门面,店面很大,很宽也很长,是个宽大的长方形。前后用木板隔了一下。前面,也就是朝南是做公司的门面;后面,也就是朝北,是副总和青年小伙子的房间。他俩都是从外地过来的,总公司没有给他们另外租住房,所以公司这一间经营的大门面既是他们工作的地方,也是他们生活的地方。

    公司有两台新电脑、一台新扫描仪、一台新的大型复印机和一套新玻璃茶几,全是来这儿置办新的,分放在店里的两边。两台电脑,是我和做设计的青年小伙子用的,小伙子的电脑比我的好用,因为是专门用来做设计的。副总没有电脑,有时,他想上网,就得和我或是小伙子商量说:“你们现在没事吧,站起来活动活动,让我来上会儿网。”我都会及时让给他上网,有时候,小伙子总是讥笑他说:“你上什么网。老男人一个。”

    公司的门口放置一个固定炒菜用的架子。听青年小伙子说,这是木匠副总,来了之后自己打的。每天中午都要把电磁炉从室内拿到室外炒菜的架子上,然后再插上电源炒菜,用完再取回放到室内来。

    他们吃饭一直是自己买菜,自己烧,自行解决。早餐,在对面的菜市场买包子和豆浆;中餐和晚餐都是自己烧着吃,从不到外面馆子去吃。

    我来之前,买菜、炒菜是木匠副总的事;烧饭、洗碗是青年小伙子的事,分工明确。青年小伙子虽然不是什么经理级别,但是是个技术人才,所以从来不做菜,只是淘个米,在电饭锅里煮个饭,是他的事。我估计,他很可能不会做菜。

    我来之后,副总开始轻松多了,炒菜的任务就一直由我承担着。每天,副总到菜市场把菜买回来,并把洗干净,有时还切好菜,快到11点半的时候,我再去炒菜,当然是在没有打字业务的情况下。

    吃饭完,小伙子很自觉地把碗筷洗干净。

    有一天,副总有事去联通公司了。眼看快中午了,副总还没回来。青年小伙子着急说:“还不回来。我都有点饿了,我们中午饭咋解决?”

    我说:“我是打工的,你们是老板。问我咋解决,应该是我问你咋解决才对。”

    小伙子在电脑桌抽屉里翻找了好半天,才找了十几块钱,递给我说:“要不,你去买菜,回来烧吧。等他,我们得饿死。”

    我接过他递来的钱,并说:“买菜,仅此一次哟。下不为例。我可以回家吃的。”

    小伙子双手作揖,说道:“谢谢!谢谢!”

    那天中午,我不但买菜、洗菜,还烧菜,令小伙子有点感动。小伙子一连吃了两大碗饭,一边吃一边还说:“大姐买的菜,比副总买的好多了。烧的,也比副总烧的好吃。副总,天天买青椒炒鸡蛋,冬瓜烧肉,我都吃得要吐了。”

    我说:“你看,我都烧这么好吃的菜给你吃了,你总得回报大姐我一下吧。”

    小伙子说:“没问题。吃好饭教你。今天就教你做设计。”

    我一听小伙子同意教我,可我把我高兴坏了。

    那时候我对ps等设计软件,仅限于知道,只能做些简单的字,就像门头字那样的设计。这些能耐,还是从周扬那里学的,因为周扬下岗后也在广告公司上班,是做办公室主任,但是主要是做会计,他是会计专业毕业的,小公司都是一人多职。在广告公司呆长了,慢慢学了点设计,后来又把他学到的传授给了我。

    小伙子说话算话,一吃好中饭,他就教我怎么使用扫描仪,教我开始做些简单的设计。

    一个中午,他教了我很多很多,而且他说话速度太快,有点记不住。说实话,对于学设计来说,我年龄有点大,一下子教多了,我记不住,消化不了。后来,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消化掉的。

    虽然,我开始学设计,也仅仅是学。小伙子从来不让我接触他的设计工作内容。我依然还是打字员,而且还是个打字不快的打字员。有打字业务来了,客户急的情况下,小伙子也帮着打字。他打字有点像打架子鼓一样,点来点去。记得,我在家刚学打字那会儿,也是这样的动作。

    公司对面就是交通警察大队。渐渐地,来交警大队办事的人需要复印身份证或是需要写个说明性的材料,就来公司了。

    公司的业务渐渐好了很多,不再那么清淡了。有时候,他俩接连好几天忙着做联通公司的业务,尤其是灯箱广告。有一回,灯箱广告全部做好后,从店里一直整齐排放到室外,三四十个灯箱。

    按理说,有业务,生意好,肯定就会有收入啊,得按时发工资啊。其实不然,副总告诉我说,联通公司业务款全部打到总公司账上,分公司打出油来才有油吃。我对副总说:“我不管你们公司财务状况,我只是个打工的,说好的工资,得按月发给我。”

    上班一个月过了很长时间,副总一直没有发工资给我。我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副总,你再不发工资给我,我就走了。”

    副总眯着眼微笑着说:“肯定要发的呀,不急嘛。你又不缺钱。你看,你比我们俩都穿得好。”

    我说:“发工资和穿衣服是两码事。再说,我穿得也是打折衣服。我是下岗工人,特别缺钱。不缺钱,我哪里会出来打工。你看你这店里多热,连个空调都没有。”

    副总说:“放心,放心,工资会发的。”

    我就一直等,一直等,一个月、两个月,到第三个月的上旬,我实在忍不住了。又催副总道:“一个季度都快过完,看来你是不打算发工资给我,是吧?”

    副总尴尬地说道:“你看公司哪样东西,你看重了,就搬回来,抵工资吧。”

    我说:“你开玩笑吧?难道公司要倒闭了?”

    副总说:“我说真的,看看公司的东西,任何东西,只要看重,你就搬回家去吧。”

    我不知道,副总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话。因为我们仨人在一起工作,好象没个正经话,真话像假话,假话像真话。

    于是我又等了一周左右的时间,到第三个月的月底前,副总回了趟总公司,回来之后,确切地告诉我们,分公司将迁到另外一个城市。理由是我们这个城市的广告公司太多,业务少不足以支撑分公司。

    那我就急了,快三个月了,迁走前,总得把我的工资支付给我啊。我开始一遍遍地问副总讨要工资。三个月工资,每月600元,三个月1800元。

    副总一直是那句话,看上公司的东西,拿走抵工资。

    副总还劝我把他的分公司盘下来,接着做广告公司。可是我不想做生意了。之前做眼镜生意,只有几天时间,都让我寝食难安,更何况这还是个我不太熟悉的广告公司。

    到月底的前两天,我决定按照副总说的那样做,拿公司一件东西回来抵我的工资。否则,我啥也落不着。

    记得28号,是我最后一天到他们公司上班。下午快四点的时候,我对副总说道:“副总,我明天就不来上班了,反正你们马上就要搬迁了。我的工资,看样子,你是真的不打算付了。那我就拿东西抵工资了。”

    副总笑眯眯地说:“行啊,你看重什么东西,照拿!”

    我说:“我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电脑太贵,都是好几千块钱的,我就不拿了。我只拿台扫描仪。我问过设计小伙子了,他说这台爱普生扫描仪是品牌的,速度快,好用,2000多块钱买的。虽然当时你们买的时候2000多块钱,用了3个月了,折旧一下,正好抵我的工资。等会儿,下班我就直接搬回家了。”

    见我动真格的,要搬东西回家。副总开始面露难色地说:“真搬啊!”

    我说:“不是你一直在说让我搬东西抵工资吗?这会儿又问真搬啊。什么意思?”

    “不搬东西,那就现在发工资给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小时的思考时间。不然,过几天你们迁走,我上哪儿问你们要工资去?”

    我坐等副总一个小时,他并没有发工资给我的意思。

    于是,快5点的时候,我开始动手把那台扫描仪的电源插座拔掉,又问青年小伙子要了扫描仪的安装驱动光盘和使用说明书。

    我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副总就坐在那儿尴尬地看着我,青年小伙子也龇牙咧嘴地看着我。

    我可不管这么多,脸皮得放厚点,没有啥情面可讲。

    全部忙完,5点半,正式下班,我背着包,抱着扫描仪就回家了。

    周扬看我真的把扫描仪抱回来,他说:“你真能搞!”

    之前,我都告诉过周扬了,周扬以为我开玩笑,没曾想到,我真的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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