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二哥回来了,我如释重负,再不像前一段时间那样,整天一根弦绷得很紧。既要想着自己的工作,又要想着怎样帮着二嫂。早上,我可以悠闲地睡迟点起床,晚上下班我也可以玩迟点回家。

    二哥出长差回来已经是初冬了,不久就是真正的冬天了。

    那年冬天雪来得比往年早,下雪前天气没有什么征兆,或者有下雪的征兆儿,人们忙得感觉不到,就像现在的地震似地,来得突然,以致于人们无法感觉,来不及避震、逃走。

    一天阴雨天,下班回家后,我就把胶鞋脱放在门外,这是他们家养成的习惯,我自然也要随他们习惯这个习惯。回到家,我就逗逗侄儿玩,然后自己洗洗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洗漱完去上班,打开门一看下大雪了,放在门口我的胶鞋不见了,哥嫂侄儿所有的鞋子都不见了。

    我没有声张,这是哥嫂的家,由不得自由自在任性,如果是在我自己或是父母的家,我肯定会一阵吆喝:“下大雪啦,鞋子怎么都不见!”

    然后我跑到阳台看看,看到放在阳台齐齐刷刷、整整齐齐的白天哥嫂和侄儿穿得的鞋子,我心里明白了,昨晚下大雪,二嫂把他们的鞋子从门外移到阳台,没有把我的鞋子拿回家,让小偷给偷走了。那时候下大雪小偷偷走鞋子很正常的。

    我继续没有吱声,找了双旧的运动鞋穿上就去上班了。一整天我就特别郁闷,这双胶鞋是我才买不久的,本来钱都不够花,冬天又老是下雨下雪的,还得重新花钱买双胶鞋。这样想着心中自然生出对二嫂的恨意。这种恨意,我是放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无论在单位还是家里,在任何地方。

    下午5点左右,在单位吃过晚饭,我就回家了。二哥已把侄儿接回来了,我照常带着侄儿玩。到了5点半二嫂下班回家手里抱着盒子,进门就把盒子打开,露出一双漂亮的蓝白色弧形的小码胶鞋,随后,二嫂对我说:“给你买了双胶鞋,看看喜不喜欢,大小如果不行的话再去换。”

    说实话,一看到这双胶鞋,我就喜欢上了,特别好看。它是我这一生,穿过最好看也是最合脚的胶鞋。不知道二嫂在哪里买的。

    我接过二嫂递过来的胶鞋,立即穿上一试,刚刚好,不大不小,真合脚,仿佛是为我专门订做的一样。

    我连忙一个劲地说:“不用换了,大小正好。”

    我赶忙转身走进书房,从我的背包里拿出几十块钱来给二嫂,并说:“胶鞋多少钱啊?”

    二嫂一看,我要给她买胶鞋的钱,就把脸一黑说:“说给你买的,给什么钱,穿着合脚,喜欢就好。”

    借住在哥嫂家是不自由的,受拘束。

    二哥二嫂经常吵架,有时夜里吵架,还惊动左右邻居。

    现在想想,自己那时候头脑简单呆板,怎么就没有想着要搬出哥嫂家,是自己影响了哥嫂的生活,害得他们吵架。也许因为没有条件搬出来,刚上班工资太少,饭都吃不饱,更谈不上租房,头脑里也没有租房的概念。

    二哥回来后不久,一天深夜,我正带着小侄儿睡得朦朦胧胧、迷迷糊糊地听见吵架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我悄悄地给侄儿翻了个身,起身贴墙一听,是二哥二嫂在吵架。那时我们睡觉各自都关着房门。

    吵架声越来越大,二嫂又是哭又是骂又是摔东西。

    我起床,穿好衣服,来到客厅,这时二嫂也打开房门了,二哥仿佛很困,一直躺在床上,二嫂站在床边,一个劲地摇床,床撞击墙发出咚咚的响声。

    二哥还是无动于衷地睡他的觉,好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欠瞌睡似的,最后,二嫂一把扯掉二哥的被子,又一把拽起二哥。

    我怕他们打架,也怕他们吵醒小侄儿,于是说:“你们别吵了,侄儿睡得正香,别吵醒了他。”

    二哥被迫起床后,一言不发,他穿好衣服下楼去了,一会儿把住在一楼的,他们单位的领导请上来了。这个领导和二嫂一个姓,听母亲说过,好像是二哥二嫂的大媒人。

    在媒人面前,他俩各自说出吵架的理由,好像是为了钱。到底为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因为领导一上来,看到我,就对我说:“小姑也起来了,赶紧去睡吧。带好侄儿。”

    随后,我就到房间睡觉去了,也关上了房门。

    那晚,哥嫂在领导媒人劝说下平息了愤怒和吵架。

    之后,很多次小吵小闹,接连不断。

    而我在他们的吵架声中,像惊弓之鸟,小心翼翼,度日如年,直到第二年的春末初夏,被赶出家门。

    年后的春末四五月份时候,一天二哥的初中最要好的同学来家里了。

    二哥的这位同学初中毕业考取中专,参加工作后,自学拿到大专文凭,后又报考研究生,考取山东大学中文系研究生,现在二年全职研究生毕业了,回到家乡,第一站就是来到二哥这儿。

    俩个最要好的同学,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要说,有许多知心话要谈。留宿二哥家那是自然而然地事了。

    二哥羡慕他同学获得的研究生文凭,将来会前途无量;他同学羡慕二哥在城里单位分得这套大三居的房子……

    初夏的夜晚,微风徐徐,月亮如白炽照射在二哥的阳台上,俩个男人坐在靠椅上,畅谈人生。

    那天晚上,二哥安排他同学睡在书房里。书房里又重新支起床来。

    书房原来是我和小侄儿睡的,年前快过年时,二嫂把书房里的床拆掉了。把书房恢复原样,我和小侄儿睡到小床间,父亲给我挑来的旧衣旧被,二嫂也一并放进了小床间的衣柜里。

    第二天下班回到家,我用钥匙一打开家门,就看见二哥坐在客厅沙发上,正一口口在抽着烟。二哥看到我,只是瞟了一眼,继续抽他的烟。

    我走进家,又看到听到二嫂在大房间里,摔摔打打,响声一遍。

    我明白了,一定又是吵架了,从二哥抽着烟、严肃的表情上,我读出这次吵架,不同寻常。二哥极少抽烟,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抽烟。

    二哥抽完一根烟,来到小床间,对我说:

    “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一下,我送你到招待所去住。”

    我就机械般照着二哥说的,收拾了所有我的东西,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就是一床被子和几套四季换洗衣服、几双鞋子,收拾完,二哥来到小房间,用一个大袋子全部装进去,拿到门口放着。

    接着二哥又悄声对我说:“你跟二嫂打声招呼,就说:‘我走了。’”

    我又照着二哥的话,来到大房间门口,对二嫂说:“我走了。”

    二嫂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了声:“走啦。”

    随后,二哥拎着大袋子在前面,我跟在他后面,步行到距二哥家不太远的二哥他们单位的招待所。

    就这样,我开始独立生活了。离开了父母,又离开了哥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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