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竹姨中毒这件事情的人并不是很多,所以可疑之人的范围很小,如果不是他们这边出了内鬼,那很有可能是裴晟的人做的,毕竟他们在时时刻刻监视着这边,发现竹姨中毒,再暗地里搞一些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她看向裴晟,如果真的是裴晟做的,那又是为什么?她不愿相信青衣派里出了内鬼,也不愿相信裴晟要害竹姨,只是两者之间总有一个是事实的真相。
裴晟看出了她眼里的疑虑,他本来想说一下她身上的乌月,但现在看来还是不开口的为好,只是他要申明一下自己的立场,他走上前去,“我知道你现在怀疑是我做的,但我是今天才知道你这位竹姨中了乌星,而且我跟她无冤无仇,甚至都不认识她,根本没有害她的理由。我让人监视林府,只是对你的身份好奇,毕竟你的种种举动都不是一位深闺里的姑娘该有的行为。”
柳筠在紫芽的搀扶下从床上下来,她现在总感觉体内有一股真气想要往外冲,这股真气让自己因竹姨死产生的满身的暴戾根本无法压制,这不是正常现象,“不管我是柳府的小姐还是什么人,正如我之前所说,我对裴府并无恶意,也不想与裴府为敌,嫁给你同样也并非我所愿,如果世子爷能如之前所说将我奶娘从相府接出,我可以自请下堂离去,不会让皇上和我父亲挑出裴府的一丁点错处。”
柳筠不介意今天把底牌摊开给他,不管他是敌是友,“世子爷可以好好想想我的提议,毕竟这是对世子爷只赚不赔的买卖。”她走了,他才能和他的美漓姑娘相亲相爱,“世子爷还请自便,林府这里现在没有时间和人手招待世子爷。”柳筠又冲苏正山一拜,“麻烦师父过来跑一趟,等竹姨这边事情了结之后,我再好好谢过师父。”
裴晟看着柳筠离开的背影,差点就被气笑了,这就是典型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求他来林府的时候,盈着一双泪眼,语气娇柔,现在他把人送到了,落了一身怀疑不说,还让他自便,他还偏不走了,他倒要看看这青衣鱼的窝里到底藏着什么。
苏正山看着明显恼羞成怒的自家徒儿,吧嗒一下嘴,“你这位媳妇儿,不简单。”
“师父还是好好想一想她身上的乌月到底怎么办,如果你徒媳妇儿突然变成杀人狂魔,那她就不是只用不简单就可以形容的了。”裴晟没好气道。
苏正山突然走近,语气神秘,“她是不是跟青衣派有关。”
裴晟不答反问,“师父怎么知道?”他并没有跟师父说过风筝和玉簪的事情。
苏正山一副了然的样子,“青衣派以变幻莫测的易容术和擅长用药闻名于江湖,这不正好对应上你媳妇儿,而且你刚才没头没尾地问我青衣派的事情,你师父我再老再糊涂,起码的推理逻辑还是有的。”
裴晟点头承认,从刚才柳筠的反应来看,他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下来。
柳筠一出屋,就有人迎了上来,带她去了竹轻风安置的地方。林丰看到她,一时不知道要从哪件事情说起。
竹轻风已经换完衣服,妆容和头发也都梳理过,面容安详的躺在那里,好像就只是在睡觉,柳筠费力压下去的呜咽抑制不住地涌上来,林丰本就内心大恸,看到她这个样子,眼泪也溢出眼眶,但又怕她一伤心,又触发了体内的毒性。他把柳筠拉到无人的角落,“少主,你刚才昏倒之前,瞳孔突然变红,”他迟疑片刻,最终开口,“这是中乌月之毒的症状,刚刚世子爷的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柳筠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乌月,怎么可能。随后她又冷静下来,或许也没有什么不可能,母亲与竹姨都能被乌星所害,她身上中了什么毒也不奇怪。
她点点头,只说知道了,林丰看她如此平静,内心担忧更盛,柳筠安慰他,“乌月和乌星一样,是种慢性毒药,想必它在我体内已经存在许久,这么久了都没有发作,短时间内应该也没有事,现在竹姨的丧事最重要,我不能让她走得不安生,其他一切等丧事结束之后再说。”
然后她又压低声音,“林叔,你再排查一下这次带过来的人,我怀疑我们身边有内鬼。”林丰应下来,尽管他不想相信,但是此事是内鬼的可能性极大。
竹轻风的丧事极其简单,他们在这边没有熟人,除了裴府的人,并没有其他来吊丧的,裴晟倒是一直都在,还把裴府里的朱管家给叫了过来,让他帮忙。
自从柳筠拔完裴晟的那一箭之后,朱管家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之前的嫌弃到现在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既然人来了,不用白不用,她让朱管家帮忙请了寺庙的僧人,给竹姨诵经超度,朱管家直接把晋云寺的方丈法师给请来了。竹姨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的遗愿是死后将尸身火化,然后把骨灰放置于寺庙之中,与青灯古佛为伴。
柳筠跟方丈法师提了一下这件事情,方丈无不应允,压在柳筠心头的一桩心事了结,她看时不时要在她眼前转一圈的裴晟,也顺眼了好多。
紫芽端来一碗白粥,“小姐,多少吃一点吧,不然您撑不下去。”小姐这几天什么都吃不下去,紫芽都快要愁死了。
柳筠端起来碗来,也不用勺子,直接倒进了嘴里,生咽了下去,她知道自己这样下去也不行,还有好多事情没有解决,自己不能垮掉,所以只能强吞几口。她接过紫芽递过来的帕子,擦擦嘴,余光看到裴晟往这边看了过来,她转开视线,“青叶呢?”
说起青叶,紫芽更愁,“青叶在床上躺着呢,她这几天都在发热,怕小姐担心一直在强撑着,刚才差点昏倒,林叔就让她去休息了。”
柳筠神色黯然,青叶肯定比她更难过,青叶小的时候,一直都跟在竹姨身边,感情说是亲母女都不为过,“你去守着青叶吧,我这边暂时没有事情。”
紫芽也担心青叶那边,“小姐,那奴婢先去看看她,待会儿再过来。”
裴晟见紫芽离开,踱步到柳筠身旁,“我让朱叔从家里带来了鸡汤,你一天只喝几口白粥不行。”
柳筠摆手,“不了,我什么都吃不下,多谢世子爷一番好意。”
不过是短短三天的功夫,她本来不大的脸又瘦下去了大半,眼睛里透着红丝,嘴唇有些干裂。
现在一切都是半说开未说开的状态,本来前几天两人之间的氛围多了一些亲近,但现在她对他比新婚的时候还要疏离,这几分疏离让裴晟多了几分不知出处的气恼。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裴晟退一步,“你先说。”
柳筠开口,“我能问一下世子爷,你手里的两颗乌星的解药还在吗?如果不在了,能告诉我是谁吃了吗?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裴晟没有犹豫,“一颗我师父吃了,一颗我父亲吃了,师父只是为了防止解药有问题才吃的,中乌星的是我父亲,我师父刚刚看过,父亲身体并无任何问题,乌星也已经清除,体内也没有夷蕾草,我师父的身体也没有问题。”
柳筠陷入了沉思,她昨晚和林叔仔细梳理过竹姨吃解药那天的情况,她是快中午的时候过来的,竹姨吃完解药,跟她聊了一会儿天,就睡了过去,直到晚上才醒,晚饭的时候,竹姨只吃了一碗白粥,还是林叔亲自熬的,所以根本没有会吃到夷蕾草的机会,那有没有可能夷蕾草是混到她那颗解药里的。三颗解药是同时出来的,她给竹姨的这颗有的话,那其他两颗也必然会有。既然那两颗没有问题,那现在也可以排除在解药里混加夷蕾草的可能。
裴晟现在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凶手可以慢慢查,做过事情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露出马脚是迟早的事情,“你知道你中乌月了吧?”
柳筠看向他,并不说话,等待他往下说。裴晟发现她这样板起面孔,眼睛自下而上的斜睨,倒真有一派掌门人的气势。
裴晟思索着措辞,“你之前体内乌月的症状并不明显,时有时无,所以师父之前一直不敢确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中了乌月,所以在定期吃着什么药物将毒性给压制了下去?”现在这种情况还是打开窗户说话比较好一些,他将自己心底的怀疑说了出来。
柳筠理了理衣袍,“我很惜命,如果知道自己中了乌月的话,大概早已经满世界在寻找解药了,又怎么会嫁到南淮,被困在侯府之中,等它自己毒发。如果世子是怀疑,我用乌月之毒,让自己变成没有思想的杀人狂魔来毁了侯府的话,那大可不必,我还有大仇未报,在还没有手刃仇人之前,我是不会让自己和谁同归于尽的。”
她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夹杂着些无奈的苦涩,“怪只怪我技不如人,还没有找出仇人,先被人下了这等恶毒,找乌星的解药已用了将近五年,乌月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五年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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