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筠的眉心一跳,所以裴晟的无耻是有出处的。
“哪有你这么做事的。”林羌之红着一双眼睛瞪自己的夫君,她轻拍柳筠的手,“好孩子,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拿你们怎么样,你尽管去治,其他的不用担心。”
柳筠后悔自己牵扯进来,你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好话坏话全说完了,现在成了她不治也得治,治不好,不仅她会没了命,林叔他们也难逃一劫。
苏正山哪里还管他们之间的七扯八扯,已经让人去准备东西了,他把裴牧夫妻两个往外赶,“在我眼皮子底下,她不敢耍什么花招,而且你们这个儿媳妇贼的很,她说只有五分把握,以我看她至少有七分,你们去外面等着,别在这儿碍事浪费时间。”
柳筠没想到被苏正山给看出来了,她确实有七八成的把握,因为她之前处理过类似的情况。
最后屋里只剩柳筠和苏正山,两人虽然无话,但手上都没有闲着,柳筠在配药,苏正山在给刀消毒。要拔的时候,苏正山固定住裴晟的上身,柳筠手握在箭上,两人对视,下一秒柳筠已经将箭拔出,然后左手将止血的药敷在了伤口上。
过了一刻钟,伤口的出血已经基本止住,脉相也稳定下来,柳筠擦了擦自己汗涔涔的额头,“如果今晚不发热,应该就没问题了。”
苏正山嘿了一声,“有你在,他就算发热你也有办法。”他饶有兴趣地看了柳筠一眼,“快准狠,我就算手没坏,也比不上你,你师父是谁?”
柳筠起身收拾着沾血的棉布,避而不答,“她已经故去好多年了。”
“单看你的手艺,你师父绝不是泛泛无名之辈,好好研习精进,别荒了师门。”苏正山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强求。
等裴牧和林羌之进来时,她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林羌之握着她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裴牧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下来,不过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
晚上是最为关键的阶段,柳筠得在旁边时时观看他的情况,美漓死活都不肯回屋去休息,在床前一双美目里眼泪都没有断过,一错不错地盯着躺着的人,伤心悲痛之情连她都有些动容。
快要破晓的时候,柳筠再次查看他的伤口,心里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起身走到外屋,对裴牧道,“世子已无大碍,午时左右就能醒来,卧床半月,便能恢复如常。”
林羌之喜极而泣,苏正山将桌子上放着的茶水一饮而尽,“我就说这丫头没问题,也合该这小子命大,娶了个好媳妇儿,人虽然丑点,但是医术了得。”
柳筠扯扯嘴角,她就权当这是夸奖。
“好了好了,别在这儿杵着了,老裴你现在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赶紧让你媳妇儿陪你回去睡觉,小美漓也回去,你就是看着他哭死,他现在也醒不来。丫头你就在床前看着你夫君哈,我在外屋床榻上眯两眼,有什么事儿你叫我就行。”苏正山几句话把所有人都安排个明明白白。
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能去睡觉,她就得留下守人,关键是她现在在这儿守着也没用,该醒的时候人自然会醒。
不过没人管她,裴将军拉着依依不舍的裴夫人走了,周学瑜强行把周美漓给拽走,苏正山已经躺在了卧榻上,柳筠欲哭无泪,虽然这是我夫君,但就是挂名的,能不能放我回去睡觉,你们留下来看他,你们昨天不是还怕我会害他吗。
青叶和紫芽应该已经被人看管起来了,从昨晚这两人就没有出现过,大概裴晟不醒,她们也不会被放出来。不一会儿进来两个丫鬟,是碧荷和姜藤,端来了饭菜和洗漱的热水,总算还有人记得她从昨天下午就没吃过一口饭。
不过她也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两口就又回到了床前,昨天还一句话就能把她噎死的人现在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由于失血过多,脸苍白如纸,薄薄的嘴唇有几分干裂,柳筠忍不住拿手指沾了沾水抹在他的唇上,直到他的嘴唇润了些才停下来。
她小声嘟囔,“我这就算你的救命恩人了,这么大的恩情,我也不指望你涌泉相报,等我可以走的时候,你就痛痛快快的给我一封和离书,放我走就是了,你可以接着去娶你的美漓妹妹,我呢,就去游览大好河山,两全其美,多好。”
柳筠实在等得无聊,手支着下巴,视线逐渐模糊,最后趴在床边睡了过去,没有看到裴晟微微晃动的手指和转动的眼睑。
柳筠再醒来,已经接近正午,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到她的脸上,刺地她一时睁不开眼,她动了动自己发麻的身体,却发现手指被人紧紧攥着,她身后不知谁给披上的披风也掉了下来。
外面的人听到里屋的动静,踮着脚尖走了进来,是碧荷,“世子妃,您醒了?”
柳筠点点头,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怎么也掰不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怎么这么大力气。
“世子妃需要什么,奴婢帮您拿过来。”碧荷看着自家世子惨遭磋磨的手,一脸担心。
柳筠心生绝望,她什么都不需要,她要如厕,已经十万火急。柳筠看着还没有被松开的手,张嘴咬了上去,牙齿刚刚触碰到皮肤,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夹杂着几声咳嗽,“不过一夜不见,夫人怎么成了狗,张嘴就要咬人。”
就知道他在装睡,刚恢复了点力气就开始捉弄人,柳筠恶狠狠开口,“放开。”
裴晟将人拉的更紧,“不放,进了我们家的门,就是我们家的媳妇儿,我们裴家可没有和离另娶的先例。”
柳筠愣住,“你听到我说的话了?”
“什么话?说我人美嘴贱只会耍嘴上功夫,还是夫人要下堂自请离去?”他人清醒了过来,但神明却没回来几分,嘴上虽然说着话,眼睛却还带着几分迷糊。
柳筠只能软言相哄,“世子爷应该是烧糊涂了,我明明是说世子爷人美心也美。”
“那婉婉还走不走?”裴晟就是只剩下半口气,也不是随便可以敷衍过去的,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耍赖要糖的小孩子。
柳筠把糖递到他嘴边,“不走,世子爷就在这儿,我还能去哪儿。”
裴晟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一言为定。”
别说一言,就是一百言,柳筠都能定下来,她连连点头,“定,绝对定,世子爷再睡会儿,多睡儿才能早点好。”
在柳筠的信誓旦旦中,裴晟又昏了过去,柳筠拔出自己的手,拎起裙子跑了出去,留下目瞪口呆的碧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柳筠解决完大事儿出来,青叶和紫芽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柳筠,刚要出口喊人,柳筠赶忙把手指竖在嘴边,让她们不要出声,然后招招手,示意两人过来,主仆三人汇合后,溜出了听雪园,门口的侍卫也没有阻拦。
回到自己屋里,身子触到椅子,柳筠才放松下来,问青叶和紫芽,“昨晚没人为难你们吧?”
青叶上前走到柳筠身后,帮她按着肩膀,“没为难,只是派人把我们看管了起来。”
紫芽仍旧心神未定,很是后怕,“都快吓死奴婢了,他们也太不讲理了,小姐给世子爷治病,还要受他们威胁。”
柳筠摆手让她不必再说,“人之常情,他们防我是应当应分的,换成我,在那种情况下,也不敢把命交到对方手中,好在人救了过来,我只希望他们能记着这份情,后面行事能够方便些。”
青叶宽她的心,“我瞧着侯爷夫人倒是个好相与的。”
好相与不好相与柳筠不做评价,但至少她是个愿意唱红脸的。
紫芽忍不住出声,“不知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南淮的地盘上刺杀世子爷。”
柳筠倒不好奇这个,“现在想让他死的人可太多了,”先不说朝廷,就是东黎、南阳这些相邻的敌国也肯定都不想让裴晟活,毕竟是裴牧唯一的儿子。柳筠觉得奇怪的是,“想来也怪,都已经要刺杀了,却没有下死手,如果当时箭头上抹上毒药,恐怕就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紫芽本来就觉得害怕,让她家小姐一说更觉得害怕,青叶看着紫芽的样子,有些好笑,“想这么多也没有用,紫芽,你找人弄一些热水,世子妃乏了一晚上,泡个热水澡会好些。”
柳筠也松了眉头,知道多想确实无用,“还是青叶懂我,紫芽快去,我身上都快馊了。”她又想到什么,嘱咐青叶,“你午时,注意一下天上的情况,看有没有风筝,如果有的话,林叔那边应该也就没事了。”
青叶应声记下,“小姐,你先眯一会儿,等热水好了,我再叫你。”
连着两夜没有睡好,昨夜神经又一直紧绷,在青叶的按压下,柳筠只觉得身体异常惫懒,提着的那口精神气也跟着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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