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流全被秋萱吓走,  三人间气氛诡异成谜。

    秋萱看着段成璧,怔怔道:“惊鸿一瞥,乱我心扉。”

    虞渊深有同感,  亦怔怔附和:“惊魂一瞥,乱我心扉。”

    说罢他忍住转身逃跑的冲动,脚步微移,不动声色退至秋萱身后。

    段成璧的目光如跗骨之疽随之而来。

    风自八方而起,杀机于无声中涌动。他朝虞渊抬手,掌心可怖灵力如漩涡汇聚,光凭肉眼看就让人觉得喘不上气,  更何况被这股灵流击中。

    他张开五指,灵力骤发,然后……被秋萱捉住了手腕。

    紫衣华袍,眉心绘有香兰花钿的女暴君拉着他的手,深情款款发问:

    “敢问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否有兴趣成为朕的第一百零八任君后?”

    虞渊简直为这位女暴君绝倒,她知道那是谁吗就敢上前拉人家小手,  不怕被人家……等等!

    虞渊看着眼前的奇景,猝然瞪大双目,段成璧为什么不挣开?

    *

    段成璧在秋萱碰到他的手时,  眼神一冷欲将人甩开。

    而后他发现,自己竟然无论如何都挣不开秋萱的手,向来冷淡沉着的眉眼间浮现一抹震惊。

    越靠近璇玑天境最中心,“规则”的力量对他的似乎也束缚越大。他的实力遭到压制,根本不是原住民的对手。

    然而段成璧何许人也,想清楚这一切后,  立刻改变策略,对秋萱道:

    “要我做你的……第一百零八任君后,可以,先杀了你身后那个男扮女装的家伙。”

    结合被传送来时大街上发生的一切,虽然暂时不知虞渊为何要男扮女装接近眼前这个女人,但这并不妨碍自己给他添堵。

    秋萱抓着段成璧,回头狐疑地看了虞渊一眼。

    早在段成璧出现时,虞渊便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幕,待秋萱回头时,他已微微偏过头,眼里蓄好一汪将坠未坠的眼泪。

    “段成璧,你就这样恨我吗?”

    段成璧皱眉,刚要出言反驳,虞渊早已三两步上前,眼疾手快地甩了他一巴掌。

    打完人后,趁段成璧发懵期间,虞渊又飞快将自己整个人缩回娇小的秋萱背后,痛心疾首:

    “我承认当初将你强抢回家是我不对,你为了报复我,三番五次与别的女人有染,给我戴了一顶又一顶帽子我也忍了。但你今天竟然为了离开我,当着我的面故意勾引女君,还侮辱我作为一个女人的尊严,是可忍孰不可忍,从今往后,老娘再也不惯着你了!”

    段成璧戏虽没虞渊多,但思维缜密逻辑清晰,任虞渊如何发挥,只死咬一句“他是男人”不放。

    二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听得秋萱一个脑袋赛两个大。

    她不胜其烦地打断二人:

    “够了,你二人各执一词,可有证据?”

    “女君只需扒开他的衣服一看便知。”段成璧率先道。

    虞渊亦不甘示弱,言之凿凿:“我与这个男人同床共枕多年,知道他大腿内侧有一块胎记,若非亲密之人,怎会知道,女君一验便知!”

    秋萱觉得很满意,而段成璧脸都黑了。

    虞渊肯定不知道男主腿上有没有胎记,但他知道男主死要面子,宁死都不会让秋萱扒他裤子。

    “段成璧,我敢自证清白,但你也敢吗?”

    虞渊边说边干脆利落地扯下自己的衣带,动作无一丝犹豫,仿佛问心无愧。

    直到一只手制止他的动作。

    他抬头,看见了秋萱面上噙着的浅笑:

    “鸢鸢身为朕的亲信女官,大街上宽衣太过辱没于你,朕信你。至于这个男人朕就还给你了。男人一向都诡计多端,当个玩意儿对待便好,切忌动了真心。”

    上一刻还表现得情深不移非君不娶,下一秒便能毫不犹豫将人给虞渊。

    女暴君的心思,果真难猜。

    虞渊掩下眸中的忌惮,继续拿帕子抹眼泪,面上浮现心灰意冷之态:

    “他如此对我,我早已厌了,女君说得对,他不过是个玩意儿,女君要是喜欢就把他收入后宫吧,不必顾忌我。”

    “你真不介意?”

    虞渊摇头。

    他巴不得段成璧被秋萱一辈子困在后宫呢。

    “那好,待朕回宫,定要亲自验验鸢鸢所言是否为真。鸢鸢可千万莫骗朕……”她伸出长长的指甲,将虞渊额前的碎发别至而后,眼神温柔,

    “毕竟上一个胆敢骗过朕的人,还在城墙上挂着呢。”

    她说罢,袖中飞出一条白绫,将段成璧打包得严实,牵着他回到王宫。

    圣女国王宫位于王城中央偏西,朱红墙,琉璃瓦,白玉铺道黄金作饰。宫苑间开满一簇簇橙红色凌霄花,温暖鲜妍,奢靡中透出一丝浅淡雅致。

    整个王宫庄严悄寂,没有侍从,只有女君和她的……三千侍君们。

    如今多了一个段成璧,便是三千零一。

    虞渊走在秋萱之后,段成璧之前,一路目不斜视。

    直到秋萱喂段成璧吃了一枚丹药,将其丢入后宫,虞渊的一颗心才如脱缰野马,结合过往看过的话本,自动脑补出一幕以段成璧为主角的饱含嫉妒争宠,笑里藏刀,堕胎扇巴掌,万念俱灰终老冷宫的宫斗大戏。

    秋萱将人扔到后宫自生自灭后,带虞渊走入她的寝殿,翻开一本奏折,歪在椅子上看了起来,不拿虞渊当外人:

    “随便坐,不必同朕客气,若是无聊,也可找几本奏折看看,这些个大臣写的东西……还挺滑稽。”

    虞渊当然不敢如她所说随便乱看,万一自己随手一拿就是什么机密要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秋萱见他不动,又继续道:

    “那你去翻那本画册,帮朕选选今夜侍寝之人。”

    这个任务的危险性比之上一个略低,虞渊乖乖照做。

    一时宫殿内听得书页翻动的哗哗声。

    秋萱拿起一本一本的奏折,飞速翻阅着,直到拿起某一本后忽然起身,周身威仪悉数铺展,压得殿内空气都低了几分。

    她快走几步踏出殿门,同时吩咐虞渊:

    “随朕去后宫一趟。”

    *

    女暴君的后宫之中,一群或温润,或勇武,或柔弱的侍君们乍见新人到来,忙殷勤地围在段成璧身边,嘘寒问暖:

    “这便是女君陛下亲自带回的新人啊,模样果真标志。”

    “弟弟,你生得这么好看,女君陛下现在一定很宠你吧,你能不能和她说说,求求她把我打入冷宫好不好,我真的不想死。”

    “起开,你这样的人也配进冷宫?我出身骁勇世家,母亲在圣女国中地位举足轻重,托了无数关系尚且入冷宫无门,凭你也配?”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不配!”

    “……”

    虞渊跟随秋萱来到后宫时,一群人正在段成璧面前挤来挤去。

    他亲眼看争吵变谩骂,谩骂成推搡,推搡升级为武斗,一群大男人为了尚且没个定论的冷宫名额斗得死去活来。

    没有传说中的阴谋诡计虚与委蛇,宫斗得朴实无华。

    秋萱于门前驻足,看猴戏似的欣赏众人狼狈的姿态,好半天才清咳一声,扬了扬手中的奏折,朗声道:

    “朕顺从大臣的联名建议,要从尔等之中挑选一位新君后,赐君后东珠,尔等可有谁愿意?”

    话音刚落,周围相互厮打的侍君们齐齐顿住,直到秋萱清咳一声,才搅动仿似静止的时光。

    一时间,众人投湖的投湖,撞柱的撞柱,纷纷扬扬的热血洒满后宫。

    有人撞得头破血流,在临死前指着秋萱的鼻子大骂:

    “女暴君,你把我们当猪当狗,当成供你取乐的玩意儿,就只是因为我们是男人?可我等亦有才华有抱负,凭什么便不如你们女人,凭什么活该受你们欺负奴役,当你们的生育工具!”

    “是啊,凭什么呢?”秋萱倚着门框冷笑,笑容里却满是明晃晃的疑惑与讽刺,

    “你觉得不公平么?”

    她问完这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第二日虞渊奉命再来后宫时,却被段成璧主动叫住。

    段成璧将虞渊带到昨日饱饮鲜血的池塘边,那里的血迹早已消失。

    最让虞渊震惊的是,昨日在后宫中撞柱跳湖而死的侍君们悉数活了过来,在青天白日里有说有笑,或提心吊胆地祈祷自己不要被秋萱传召。

    发现二人后,这些侍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圣女国天光炽盛,天地处于一片明亮之中,照得人睁不开眼,似乎理应遮蔽一切黑暗阴影,以至于让二人初来时都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他们并未意识到,除了他们二人外,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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