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你?”林风致伸手一指同伴, “你看他们一个个的,像能与人交涉的模样吗?”
欧阳抬眸扫视一圈, 陌浮沉依旧在角落擦剑, 一身黑衣全无杂色,眼神冷得像杀手;
般入画抱着琵琶一动不动,若不是偶尔风扬衣摆, 几乎成了一幅无情的美人像;
林风致性子急脾气躁,宋冽琅看着倒是不错, 但若张口赋诗一首,定会拉低北域五仙客的档次。
他一瞬间感受到肩上的重担, 点了点头, 一步三回头地捧着法宝去换灵石。
一盏茶后,待欧阳再回来时, 手里法宝不见少, 眼眶却红了一圈。
林风致先惊后怒:“你被他们合伙欺负了?”
说罢就要动身去算账。
欧阳摇了摇头,将法宝并灵石往地上一甩,“哇”地哭出了声:
“他们都是好人, 知道我们灵石少, 法宝也所剩不多,不仅没要法宝当抵押,还借给我们一千二百灵石。怎么办,我更心虚了!我是坏人, 我对不起他们!”
宋冽琅向来不喜有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 正要让他闭嘴, 忽然反应过来:
“等等,我们是去借灵石,他们知道我们灵石少无可厚非。可他们为什么还能知道我们法宝少, 欧阳?”
……
另一边,热情友好地送走来借灵石的灰衣少年后,虞渊一边记账一边推测:
“我们被围攻一夜消耗灵石二百,围攻他们的人比我们多出一倍不止,那位欧阳道友所拿来抵押的法宝里,除了消耗性法宝外,还有几件常用法器,再结合容肆套出的话,这部分法宝大概占了他们所剩法宝的……”
“大约三分之一。”季怜青保守估计。
“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达到二分之一。否则凭他那心虚的劲,不仅不会要灵石,还会哭着把法宝扔给我们自己跑开。”
夏西楼大胆假设后又不满蹙眉,
“你方才该直接把他的法宝收了!”
对方若少一丝助力,他们便多一分胜算。
虞渊收起账本,起身时无意瞥见夏西楼满头乱而卷的长发,心里警钟大作,将发带系在手腕上,双手将头发拢起重新绑了个马尾,语气莫名沧桑:
“这次登榜大会的关卡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的时候,一个不齐心的盟友比厉害的对手杀伤力更大。”
“……”
月色溶溶,树荫寂寂,四面林中各类精怪再次夜游。
经过一夜摧折又有了共同讨伐目标,四人暂且按捺住自己的脾性,第三夜面对抢擂弟子时配合还算默契。
季怜青照例布下毒雾,而虞渊则用大量灵石维持阵法后,用法宝留下障眼法,带着季怜青养的小毒物趁乱操纵擂台溜走,在一堆怪物的包围下冷静自若地拿着一把铲子对地敲敲打打。
约摸一个时辰后,他终于听到地底沉闷的回响,见左右无人,直接一铲子下去,敲开了某位土灵根弟子花两天一夜挖出的地下迷宫,开始循着周遭痕迹找人。
后半夜风摇树影,暑气与潮意相冲,整个校场像大火蒸烧的蒸笼。
土灵根弟子躺在自己地下宫殿的擂台上,点着烛火看话本,右手边摆一张果盘,好不惬意。
空气燥热时,气味的传播也愈发迅速。今夜似乎有雨要落,呼呼风声在甬道呜咽,不绝于耳,往地下送来一阵夹杂热意的花香。
香味似有若无,夹杂丝丝苦意,又莫名让人着迷,不似他以往闻过的任何一种花香。
他难得起了雅兴,着魔般放下话本,循着花香在四通八达的甬道内夜游。等意识到校场周围根本没有花时,他眼前已出现一只色彩斑斓的蜘蛛,而再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上竟不知何时缠上一缕蛛丝。
生了一双含情桃花眼的白衣少年将蜘蛛收拢于掌心,朝他挥挥手,一脸和气地询问:
“道友,我不是来抢擂的,介意借贵宝地一用否?当然,你有不同意的权利。”
土灵根弟子立马道:“好,那我不……”
“你不同意,那我就是来抢擂台的。”
虞渊慢悠悠补充完后半句,抬眸问,“对了,你刚想说什么,不同意是么?”
“我说的是,那我……不打扰了,告辞。”
土灵根弟子自认是个俊杰,能保住擂台再好不过,他哭丧着脸正要灰溜溜和擂台一道滚蛋,却被虞渊叫停。
他脊柱一寒,心道完了,莫非对方改主意了,不仅要抢老窝,连擂台都不放过?
土灵根弟子回头,只见虞渊双手夹起一张符朝他甩来。他善于打洞,但战力不高,面对符咒袭击第一反应却是闭眼。
然而预料中的痛感并未传来,他睁眼一看,才发现在面前漂浮的是一张储物符,目光里满是“你没事吧?你甩错了?”的质疑。
虞渊再次朝他拱了拱手,真挚道:
“内里有灵石七百,一件消耗法器,应该足够道友安然度过此夜,多谢割爱。”
岂止是应该,这些灵石不仅能度过此夜,甚至还有大半的富足。
“诶,那个……其实我随便再打个洞窝着就好,实在用不了这么多。”
一番良心挣扎后,土灵根弟子抿了下唇,小心翼翼将储物符递还给他。
虞渊愣了一下。
他身边大致存在三种人:一种是以昭明四师弟为首的见天坑他灵石的冤种,一种是以找他不痛快为己任的赵宿川张师弟之流,另一种是图谋不轨的段成璧和剑灵一类。
他整日与这三类人斗智斗勇乐此不疲,如今乍见一个老实人,一时竟麻了爪子,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好干巴巴道:
“这是你应得的,就当租借贵地的租金。”
“我觉得不行,我应该用不了这么多。”
“我觉得可以,不试试怎么知道。”
“……”
二人打太极般你来我往推拒十几回合,最终土灵根弟子终于收下灵石,并给他画下地图一份。
直到对方走后,虞渊才长舒一口气,开始在地下迷宫设阵,感叹应付老实人比和一百个段成璧耍心眼还累。
丑时二刻,云遮月,天降大雨,蚁群在甬道内搬家,蜘蛛在地下宫殿结网。
暗河水涌入迷宫,虞渊在水上放几枚符箓,供蚂蚁过江,慢悠悠传讯容肆三人后,终于出了甬道。
贴在擂台上的十八张隐匿符咒和屏息法器被雨水一浇,再次出现于众人眼前,引来一部分人注意。
季怜青和容肆见他从地底出来,主动从半空中利落跃下,空缺的两座擂台瞬间引发众人哄抢,夏西楼趁此机会脱身,操纵擂台往北域五仙客方向疾驰。
余下三人略一点头,季怜青悄无声息溜入地下迷宫埋伏,容肆则背着弓箭,足尖踏在眼睛怪物头上借力,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紫色雷霆蜿蜒划过夜空,但比雷霆更刺眼的,却是一阵耀目金光。
这阵金光校场内的每个人都很熟悉,因为就在第二日黎明,他们也曾见过一模一样的光芒。
唯一不同的是,上次只见金光,不知来源。
而这次来源则很明显。
撒下金光的凶手在笑,笑声嚣张十足,在众人耳中一时竟盖过天地间不歇的雨声,无人不被其所吸引。
擂台上的黑衣少年一头长而卷翘的乱发被雨水打湿,胡乱贴在轮廓深邃的脸上,但却分毫不显狼狈。
他一双眸子熠熠发亮,像雨中将要燃烧的火焰,狂笑过后,他故意高高举起手臂,摇了摇手里的金铃,语气饱含戏谑:
“北域五仙客,你们说,解阵金铃好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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