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多四个崽是什么感觉?

    杨梧杀气腾腾地去逼问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秦无忧先前是说过要择宗室子立嗣的事,但是他也没说要一次性择四个出来啊!

    秦无忧倒是很淡然:“优胜劣汰,成王败寇,不过如是。”

    他还对着杨梧笑,语气漫不经心:“稳坐钓鱼台哪有厮杀抢夺来的优秀?”

    杨梧不置可否,只是说:“既然如此,不必叫他们来见我。”

    早知结局的事情,她并不想投入一定会被伤害的感情。

    人心肉长,便是非她所出的桐儿在日日抚育的过程中也确实有了母女情分,她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不偏不倚,不涉储位?

    感情与利益本就密不可分,等到那些孩子发现二哥对她的言听计从,自然会试图通过她来影响二哥。

    还有桐儿,她那个年幼天真的养女。

    杨梧心底刺痛了一下,向秦无忧补充:“……也别叫他们接近桐儿。”

    秦无忧看出了她的心思,拉她入怀软语宽慰:“你不喜欢不见就是,本来教养继承人就是太傅与我的职责。”

    他仔细辨别着杨梧的脸色,发现她没生气继续往下说:“只不过堵不如疏,以桐儿的身份免不了掺和进去,倒不如早做打算。”

    杨梧斜睨他一眼:“桐儿都要早做打算,那我说一声立谁你就直接立么?”

    秦无忧笑起来:“阿五既提了他,可见他确有过人之处,我自然要好好看看。”

    杨梧在他怀里直起身子坐正,背过脸去:“你的立嗣我不掺和,这方面我不了解,你自己拿主意就是。”

    秦无忧原本半躺在榻上,此时又攀附上来缠在她的身上,两手缠抱住她,鼻尖在杨梧后颈的肌肤上划来划去。

    杨梧挣了两挣没挣脱,由着他蹭去了。

    她就奇了个怪了,怎么前世也好这世也罢,二哥都跟得了肌肤饥渴症一样恨不得全天挂在她身上?

    这种挨挨蹭蹭很容易蹭出火,蹭着蹭着两人就滚到一块去了。

    时光荏苒,四个萝卜头渐渐长大,杨梧当初所担忧的事情也一一实现。

    先是她,那些孩子渐渐聪慧后明白了皇位的概念与她对二哥的影响力,理所当然地开始讨好她。

    先是开始喊阿娘——皇室其实没那么多规矩,像桐儿就是喊她和秦无忧阿娘阿爹,秦无忧不在重大场合和书面也不会自称称朕。

    但秦无忧一开始就预设过杨梧不接受他们,从一开始就下了令让他们叫杨梧母后。

    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也被罚得很惨,哭着抄了百遍《孝经》。

    后来各种送礼、讨好、表孝心的不胜其数,奈何他们连杨梧的宫殿都进不去更别说讨欢心了。

    后来他们终于开窍了,杨梧他们见不到,那日日和他们一起的桐儿他们总能见得到。

    于是那一套同样被用在了桐儿身上,可惜桐儿与他们接受的是同一群太傅的教导,回去还有杨梧和秦无忧给她开小灶,对于这种情况早就对她打过预防针,桐儿自然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路子多了总会有人走出野路,在一众想着方讨好桐儿的时候,有一个脑回路清奇的皇子居然给桐儿写情诗送钗簪。

    秦无忧勃然大怒,这些孩子种种行为自有人看着,他不可能真让他们完全自由发挥。

    他立刻叫人捆了那个混帐过来,亲自取马鞭抽了他十数鞭,问他知错了没有。

    那个皇子很委屈,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反问秦无忧:“皇后嫁女,天子娶媳。如此好事儿做错了什么?”

    秦无忧都给他气笑了:“你与桐儿是什么情况?!竟敢以英宗高后自比?!”

    “桐儿是正经上了玉牒、记在族谱的公主,哪怕众人皆知她非皇后所出她也是公主,是你的姊妹!”

    秦无忧气不过又挥鞭打下:“你个罔顾伦常道德败坏的禽兽!竟对你的亲姊妹下手!”

    皇子被打得嗷嗷惨叫,连声求饶。

    他也只是想另辟蹊径一举夺冠嘛,呜呜呜呜呜!

    最后这位皇子是被抬回去的,还被罚了禁足闭门反思。

    杨梧听见这事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她先是惊愕而后正经考虑起这件事情。

    考虑过后她问秦无忧:“桐儿与皇子们真的不行吗?”

    秦无忧此前未深思过,杨梧提起他也考虑了一阵,而后答复杨梧:“若桐儿执意如此也不是不行,将她在皇室玉牒上除名再作柳家女便是。”

    秦无忧顿了一下,嘲讽一笑:“皇室是最没有规矩的地方,真要想做有什么事不成?”

    见没什么影响杨梧就丢开这件事不管了,只看桐儿自已意愿就是。

    桐儿他们如雨后春笋般长大,杨梧他们自然也渐渐老去。

    昔日可以上马破万敌的铁血帝王也败在时间的魔力之下,某日张口一咬“咯”的一声掉下一颗牙来。

    凭秦无忧那股子狠劲他原本应该当场咽下去装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但是当时桌子上只有杨梧,他就吐出来向杨梧抱怨。

    他从掉牙抱怨到膝盖痛,从膝盖痛抱怨到夜里睡不着,像个孩子一样向她诉苦。

    杨梧原本明亮的眼眸也已经浑浊,光滑的肌肤也已经满是皱纹,年轻时荡舟湖上的轻松惬意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前朝争得你死我活的储位与她无关,二哥虽然已经定下了太子但仍然牢牢把控着朝政,他仿佛至死都要抓住她与权力。

    桐儿前些日子带着她的小女儿来看她了,那孩子与桐儿不同,很是活泼,竟连二哥都不惧。

    桐儿小时候最是守礼不过,轻易不肯越礼,贞静温婉,聪慧过人。

    唔,二哥今天怎么这么能说?他说了好久了,他不累得么?

    不要吵了,太阳这么好,让她好好睡一觉啊……

    二哥的嘈杂声渐渐远去,她陷入了梦乡。

    紫藤花架下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含笑倚在摇椅里沉眠,阳光透过花叶零碎地落下来。

    旁边絮絮叨叨地老爷子说了半天发现没有回应,气恼地要去推她,手至她身上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惨白。

    他颤颤巍巍地伸手去试,而后僵在原地。

    木然半晌,他叫人进来,像年轻时一样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

    宣告,停灵,定谥,下葬。

    他的墓室早已修好,秦无忧扶棺送她进了墓室,对着这些日子劝了他无数遍的养子养女摆手,示意他要留在墓室里。

    秦无忧枯坐一夜,脑中全是他与阿五的曾经。

    二十七岁相遇,二十九岁相守,七十岁死别。

    整整四十一载相守,他该知足了。

    一滴浑浊的泪自眼角流下。

    第二天太子打开墓室门,枯坐的老人已经毫无生息。

    他眼眶一红立刻下拜大呼“父皇”,众人随之下拜哭嚎。

    此世已结,来世可期。

    高宗恒武大圣皇帝讳无忧,太宗第五子也,母曰愍惠穆圣皇后文氏。

    靖和十三年三月已卯生于禁苑,时阴云漠漠,雷霆雨啸,帝降而风雨散,太宗甚喜之,曰:“吾家子将令天下明!”

    及长,聪敏机智,博览群书,擅于词辨,辨必引经据典,时人莫能及。

    靖和二十五年,从戎,隶左将军虎定营,常与同伴博扑相戏,皆胜。

    靖和三十一年,帝随军攻羌,自以轻骑一千斩羌皇,掳其侄匍勒,晋大将军。

    靖和二十六年,太宗薨,众臣朝议,属意帝,帝受命,践祚称帝,改元煌照。

    煌照元年,晋王、赵王反,曰:“我与汝同父所出,我长汝幼,何故汝为皇帝?”晋王、赵王者,太宗之一、二子也。

    帝率军破之,又连破柔然、大月氏、羯、氐、狄等三十七国。

    时边夷皆克,莫不臣服,皆呼帝为“天子”。

    煌照八年,帝兴兵攻梁,时值戾帝在位,先遣平西将军张远,远有智谋,曰:“秦帝既出,南梁必亡,我何作困兽之斗?”遂携军投之。

    戾帝怒,又遣昭烈将军李君宛与帝战于襄汾。

    既战,帝逢君宛妹,心喜,与戾帝约为秦晋之好,次年亲于襄汾之畔迎之,立为皇后。

    煌照十年,帝毁约攻梁,势如破竹,所到之处莫不克之。

    次年七月帝至梁都,戾帝请降,帝不应,曰:“尔为硕鼠,荒淫无道,残暴不仁,当以死赎罪,吾不受!”

    旬后戾帝弟杀之,捧头坦身出降,口呼“万岁”,帝欣然受之。

    煌照二十年,帝择宗室子令、可、容、肃为皇子,欲立太子。

    煌照三十年,令阴遣门客刺容,时容与肃同坐,容后跳避之,肃前扑阻之,肃死容存。

    帝怒,斩令,同年立容为皇太子。

    煌照四十一年,皇后李氏崩于翠微殿,帝大恸,哀毁过甚,半月即薨,与后同葬南陵,百官上谥曰:恒武皇帝,庙号高宗。

    或曰:臣观恒武皇帝聪敏神武,光复大业于一旦,四海咸服于我朝。英武类□□,开不世之功;贤德若尧舜,启卅载之盛。然竟作妇人,痴念皇后,以致作螟蛉之行,见令肃之祸,后人警之。

    ——《秦史·高宗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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