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林夫人买通了府里的下人, 两人还没说几句话,就听说人已经等着了外头。
李桦川并不怕她,当场就将人请了进来。
林夫人绕过屏风, 看清楚了床上的人后,面色不太好。李桦川受伤很重,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心里暗恨儿子不懂事,把人打成这样,也忒狠了。
当她目光落在床边的胡妍美身上时, 心中又添了一层忧虑。自从错嫁的事情后, 她当时一直以为是高玲珑干的,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在那之后, 这丫头就记恨上自家了。
她和李桦川凑在一起……两个人都对自己没有好感,想要和解, 怕是不太容易。
“李公子,我儿子他……御下不严,没有管好身边的人。也不知道发财得了谁的好处对你下了这样的重手。”林夫人一脸歉疚:“我一个疏忽, 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这是我们林家不对。我给你道歉。”
说着, 她规规矩矩福身一礼。
李桦川漠然看着:“你的意思是, 你儿子不知情?”
“是的。他是有些胆大妄为,大家都是在长辈跟前,把人打成这样,他是绝对不敢的。”林夫人在主院等着的时候,心里就想好了各种说辞,此刻信手拈来:“你们俩是旧识,曾经或许起了些误会, 就是有人利用你二人之间的嫌隙,其实是你在外头得罪了人,而那人不想暴露自己,所以扯出了我儿……”
李桦川虽然养了一天,但还是昏昏沉沉的,身上的疼痛也是真的,他此刻不想多言:“我不想听你狡辩,那些人说是林长玉,我也觉得是他。因为之前我不止一次被他为难,他确实看我不顺眼。夫人,我不会和解,你不必再白费唇舌。”
话说是得这样直白,林夫人只好收起了自己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直接问:“你想要什么?”
李桦川坦然:“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他付出代价。”
林夫人:“……”
“你放过我儿,我可以给你银子。”
“我不要银子。”李桦川一口回绝。
林夫人心头有点慌,她最怕的就是面前这人什么都不要。如果他非要将儿子送入大牢,又遇上了高大人这样的知府,儿子就真的会有一场牢狱之灾。
这怎么能行呢?
本来她还想着儿子读书不行,回头去学学算账,然后找机会将人弄到衙门做个师爷,好歹走出去有头有脸。有了这份活计,也能寻一门好亲。
在她看来,儿子哪怕胡作非为了些,但这都是暂时。等到成家立业之后,就会越来越懂事。
若是在儿子懂事之前,就已经入了大牢,这辈子就毁了。
林夫人心下有些着急:“那你想要什么?”
李桦川终于抬眼看她:“你真想和解?”
林夫人忙不迭点头:“我是真的不愿意让你受伤,但事已至此,事情确确实实和我儿子有关。我愿意弥补,只要你提出要求,不过分的话,我们林家一定会尽力办到。”
“我唯一的条件就是……”李桦川面色淡淡:“让林长玉跟我受一样重的伤,断一条腿和两根肋骨,再让他在外头躺上一日夜,之后无论他是死是活,我都不再追究。”
林夫人心中一怒:“异想天开。”
李桦川笑了。
他一下就扯着了唇角的伤,伸手摸了摸:“他把我打成这样,我让他原样受一次罪,怎么就异想天开了?既然你们不愿意,那这事没得商量,还是按律处置吧!”
林夫人傻了眼。
她做官夫人多年,又是知府大人的嫂嫂,这些年在城里被人追捧惯了,才会受不了李桦川那样的语气,气急之下才脱口而出。
事实上,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有求于人之时,说话就该好听点。
“李公子,我听说你是读书人,往后肯定要继续科举,我可以给你许多银子,还可以帮你找一个厉害的夫子……只要你愿意放过我儿子,往后你一定人口青云直上。”
李桦川又笑了下:“我连童生都不是,林长玉就要把我往死里整。我可不敢放过他,要么他受一场罪,彻底认清自己的错,以后再不为难于我。要么他就呆在大牢之中,再不能为难我,我才能放心。”
林夫人好话说尽,他都不肯松口。
眼看人又在打呵欠,胡妍美起身道:“林夫人,够了。我从头看到尾,李公子只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并不想让你给他所谓好处。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再为难他,还是先出去吧。”
林夫人狠狠瞪着她。
胡妍美怡然不惧,强调:“他是我救回来的,帮人帮到底,我当然不会看着人强迫他。还有,这是知府后衙,不是你林家!”
说完,她帮着李桦川掖了下被子:“你好好睡,今天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了,晚上我再给你拿药过来。”
李桦川点了点头,闭上眼。
林夫人将这番情形看着眼中,若有所思。本来她是打算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李桦川松口的,此时倒也不急了。
于是,她率先转身出门,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在了院子门口。
胡妍美一出门就看到了她。
二人目光一对,胡妍美自顾自往外走,刚走几步,林夫人就堵住了她:“玲珑,我有些话跟你说。”
胡妍美颔首:“你说吧,我听着。”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们林家。以前我说的话确实不对,我已经给你道过歉,现在我再跟你说声抱歉,我希望你往后不要再跟我们家作对,不要撺掇李桦川对付你表哥。”林夫人一脸诚恳:“我是真的很愿意让你做我儿媳,长贵也是真心的,他一直想找机会来给你道歉,可惜你一直没出门。”
胡妍美颔首:“不用道歉,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都清楚。我也不可能嫁到你们林家……”
林夫人偷瞄了她一眼,试探着道:“你是不是看中了里面的李公子了?”
两人之间的那份熟稔和亲近,很容易就被人看出来。胡妍美方才也没掩饰,道:“这不关你的事。”
“有关。”林夫人看了一眼李桦川所在的屋子:“他那样的身份根本就配不上你。不是谁都能够娶知府的千金的,曹铭都勉强。更何况他还是白身,又穷成那样。你爹肯定不会答应。”
胡妍美语气加重:“这不关你的事。”
林夫人被噎了下:“我可以帮你。我知道你讨厌华蝶,我可以帮你为难她,只希望你能帮我们这一回。”
“不需要。”胡妍美满脸嘲讽:“我可再也承受不起你的好意,收起你的好心。至于你儿子,在你眼中,你的儿子是个宝,但在我眼里,林长玉就是个被宠坏了的混账。不怕告诉你,这件事情没有和解的可能,你在我面前说再多,都是白费唇舌。”
高华蝶那边,她要自己动手,才不需要别人帮忙。
林夫人面色微变:“玲珑,你非要和我林家作对?”
“我是对事不对人。”胡妍美似笑非笑:“照你这么说,是知府大人要和林大人做对?”
林夫人:“……”
实在是承受不起。
哪怕做了多年姻亲,林夫人也明白,自家和高大人之间并不亲近。确切的说,亲戚归亲戚,真遇上了正事,高大人也是对事不对人,绝对不会偏帮他们。
想到这些,林夫人心里焦灼无比。
若是按照高大人往日的习惯,儿子大概真的出不来了。
“玲珑,李桦川好像愿意听你的话,你要如何才肯帮我家求情?只要你能说服他不追究这件事,我可以做任何事!”
胡妍美上下打量她:“看不出来,你这般疼儿子。”她摸着下巴:“这事嘛,也不是不可以商量。这样,就如李桦川刚才所言。只要林长玉受了和他一样重的伤,这事儿就了了。”
林夫人:“……”她舍不得!
要是舍得,她刚才就答应下来了,也没必要在这跟高玲珑费唇舌。
她总认为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可看着面前女子冷淡的眉眼,似乎面对什么样的好处都能无动于衷。她一时间真的只觉心中无力。
“玲珑……”
胡妍美摆了摆手:“你还是去大牢里瞧瞧林长玉,问一下细节,看看能不能减轻些罪名才是要紧!”
林夫人:“……”
林大人的身份,不适合接触大牢里的犯人。她倒是可以,但刚才一直守在这里,就怕错过了李桦川醒来的时间。
他受伤很重嘛,可能醒了一会就要睡。她哪里敢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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