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康舞活到三十岁,从未这样丢过脸。
确切地说,周围的人都愿意照顾她,愿意在她面前吃亏。包括曾经的云康宜……可姐姐这几天就跟发疯了似的。
她脸色本就苍白,此刻气得嘴都哆嗦了。
胡妍美扬眉:“怎么,不想还?”
云母早已生了怒气,一巴掌拍在桌上:“云康宜,那镯子是赵奇主动送过来的,可不是我们讨要的……”
胡妍美随口接话:“既然没真想要,倒是还给我啊!”
“你……”云母气得口不择言:“你们一母同胞,多年姐妹之情,你打算往后都不来往了吗?”
“是!”胡妍美瞄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云康舞:“她身子弱,动不动就委屈,我呢,这些年脾气愈发大了,反正没心思哄着别人,怕把她气出个好歹,不来往对咱们都好。”
话音落下,皱眉催促:“云康舞,我还等着呢,少装傻。”
云康舞哆哆嗦嗦抬手,苍白细弱的手腕上戴着一双绿意盎然的镯子,一瞧就知价值不菲。
云康愉不赞同:“二妹,这是妹夫送来的!”
胡妍美冷笑一声:“男女有别,赵奇那个混账分不清轻重,云康舞竟然好意思收,这还拿了就戴在手上。夫妻多年,他还从来没有主动送过我这么好的东西,你凭什么收?”
这是暗指云康舞不守妇道,德行有失。她自认承受不起这样的指责,恼道:“姐夫说是赔礼!”
胡妍美再次冷笑了一声,眼神在屋中众人身上扫过:“什么赔礼?我欠你了吗?还是他欠你了?那天的事,孰是孰非咱们自己都清楚,分明就是吴玲珑不懂事,你们这些大人帮着她欺负我女儿。受了委屈的是我们母女,你们上门赔礼道歉还差不多。赵奇说是赔礼,你就收了?”
云康舞已经颤抖着手去褪手上的镯子,不知是不是太过激动,动作慢吞吞的。
胡妍美也不着急:“你再磨蹭,就算褪到天黑,今儿这东西你也必须还。”
边上的母子俩一脸不赞同,云母叹口气:“康宜,这是你妹妹,不是你的仇人。刚才康舞还说好多年没有收到过像样的礼物,也说了明天会上门跟你和好……”
“她身边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亲人。”胡妍美打断她的话:“除了我之外,你们也可以送礼物啊!”
云康舞终于褪下了一双镯子,胡妍美上前接过,鄙视道:“就算是赵奇可怜吴玲珑,那也是送给她的,你却拿来戴上……哼!不要脸!”
镯子都还了,还说这么难听的话,云康舞忍无可忍:“云康宜,拿着你的东西滚!”
胡妍美把玩着镯子,道:“这东西被你戴了,我也不好交给客人,只能洗洗自己收了。对了,你没立场叫我滚,我也是云家女。”
云康愉恨她不念亲情,不给自家脸面,适时出声:“滚!”
胡妍美颔首:“这可是你说的。”
她转身就走。
到了门口,将镯子递给丫鬟:“太脏了。拿去给匠人改过,将内圈好好磨磨,再洗洗。”
云家人:“……”忒气人了!
主仆俩跑得飞快,云家人已经没了与之争辩的机会。
其实,在场这几人真正想开口争辩的也只有云康舞,云母并不愿意跟长女闹翻,云康愉早在那个字说出口后就后悔了,只是不好意思立刻道歉。
胡妍美不管他们的想法,直接去了铺子里。
如今赵家名下有许多铺子,但生意最好赚得最多的是藏玉楼。自家有玉矿,只需要将玉采出,再找匠人打磨出各种精巧的首饰,堪称一本万利。
赵家能够一跃成为城里有名的富商,正是因为拥有了藏玉楼!至于其他的酒楼客栈和瓷器铺子,都是因为藏玉楼认识的贵客而衍生出的产业。
赵奇大半的心思都用在了藏玉楼上,遇上特别好的玉,好多贵客是亲自登门。因此,守在这里能认识不少富商。
胡妍美一进门,赵奇身边的随从小五就看到她了,急忙上前相迎。
藏玉楼足有四层,处处富丽堂皇,一看就知这里头的东西价值不菲。胡妍美一路上楼,还看到了不少相熟的夫人,她都含笑打招呼,期间门还做主让伙计给一位夫人少算了价钱。
到了楼上其中一间门屋子,胡妍美刚踏进门,还没看清里面的摆设,就听赵奇讥讽道:“你倒是挺大方,那枚玉佩要六十两,你少要两成,足足少了十两去!”
胡妍美扬眉:“赵奇,容我提醒你一句,这整个藏玉楼所拥有的东西,都是别人送给我的。别说只是便宜了些,就算是直接送人,你也管不着。”
赵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先是诧异,随即愤然道:“我们俩是夫妻,你的就是我的……”
胡妍美冷声质问:“本来是这样的。所以我从来没有拿着藏玉楼的东西胡乱送人。可你拿客人定的货送给云康舞,我先前已经说过,不许你去找她,然而你还是去了,你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有尊重过我吗?你都不把我当一回事,我为何还要与你共享富贵?”
赵奇瞬间门明白,妻子这番怒气,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送东西到云家而起,眼看人动了真怒,他知道事情大发了。
早在夫妻俩起争执时,所有的下人都已经退走,赵奇上前关上了门,叹口气道:“夫人,送都送了,往后我不再私自送礼了就是。”
“我已经讨回来了。”胡妍美坐到了他所在的书案后。
赵奇愣了一下,脱口道:“你怎么好意思?那岂不是要得罪人?”
胡妍美一脸莫名其妙:“是他们怕得罪我才是。”
云家生意大不如前,而云康舞夫家那边……并不是吴家没落了,而是吴家长辈几年前相继去世,兄弟几人分家,吴秋明并不是长子,没能拿到大半家财,只得按规矩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搬出老宅。他平时喜欢和读书人在一起吟诗作赋,不太会做生意,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禀性也善良,带回来了不少失足女子,觉得她们才是红颜知己,几年过去,分出来的那些家财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云家主管着的身为云家次子的那份盈利每月领着,反正饿不死。
这么说吧,穷了的不是吴家,只是吴秋明一人!庶子拿到的家财和银子都没他多,如今过得比他还好。
听了这话,赵奇张了张口:“你们是一家人。”
提起这事,胡妍美想到什么,道:“前些年你让你堂哥去了矿山做管事,赶紧把人调回来吧。还有你那两个管着生意的堂弟,也让他们回家去。总之,亲戚就是亲戚,你想照顾他们,可以借银,但不能让他们插手家里的生意。”
这三人里过得最好的。还是那位守在矿山的堂哥,玉这种东西,若是拿到品质好的,一枚就足以让全家脱贫。
那赵平管着矿山,几年过去,如今家里的妻子老娘俨然一副富家太太的派头,就在上个月,云康宜还听说他们打算悄悄买下两个内城铺子给女儿做陪嫁。
当下世情,养儿防老。再疼女儿的人家,在女儿的陪嫁上,最多花上家里的三成,这还只是少数,大部分的人连一成都舍不得出。
赵奇没娶妻之前,只有两个小商铺,就这还是赵家最富裕的人家。赵平给女儿的陪嫁都这么舍得,可见家里剩下的更多……若是只拿工钱,一辈子也买不起内城的铺子。可见他私底下昧下了多少,兴许这两间门铺子只是冰山一角。
要说夫妻俩不知道赵平的小心思,那是假话。不过是夫妻感情好,云康宜不愿为此和夫君起了嫌隙……之前的那些年里,赵奇真的将母子三人放在了心上,他不是装出来的忠贞,而是真的不在外头拈花惹草。
遇上这样的男人,云康宜自觉是此生之幸。实在没必要为了那些花不完的银子影响了夫妻感情。
听到胡妍美提起这事,赵奇微愣了一下,脱口道:“人家干得好好的,帮了我那么多年,怎么好突然叫人回来?”
“帮你?”胡妍美满脸嘲讽:“赵奇,他那是在占咱们家的便宜,就包括你城里的这两个堂兄弟,手脚都不干净,以前我是觉得你对我好,没必要跟你计较这些。现在我想计较了。”
“城里这俩位,稍后我会查他们管着的账目,让他们把缺了的银子补起来。”胡妍美站起身:“赵平那边的账目不好查,我想过了,把他名下所有的东西和银子查验一番,留下这些年他的工钱,其余的都得还给我。”
赵奇变了脸色。
“康宜,你不能这么做,这是要结仇的。”
胡妍美扬眉:“那又如何?他们像老鼠似的偷我的家产,还不许我计较了?”
赵奇心中一团乱麻,想到什么,急忙道:“平哥是普通百姓,咱们又不是官家,你怎么好去人家胡乱查账?这……他们计较起来,你是要入罪的!”
胡妍美扬眉:“他一家上下十几口人全都等着他养活,你给的工钱再优厚,他们也置不了宅子买不了铺,更别提他们家还找了那么多下人伺候,那些钱财明显来路不明。你不许我查,是想让我找大人去查吗?”
赵奇噎住。
其实,堂兄弟几个在赵奇手里抠银子,夫妻俩心里都门清,他也是想照顾本家兄弟。
“夫人,先前那些事,咱俩都是默认了的,你不能这么做。”
胡妍美冷笑:“为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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