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荷崎集训社办里––
北信介换上黑色球服,从容不迫地抚平衣袖每一角,眉眼之间清冷寡淡,七月的高温使他颈子处带上细微汗珠,目光往旁一瞥––
墙上,是她画本的创作,关于他们、关于狐狸与乌鸦、关于与她相遇的回忆––自从在神户元町分开后,和浅川光,很少短信联系。
不过,知道她目前在埼玉县集训。
“阿治–––”
旁边传来宫侑稀碎的声音:“她不是说下次会来和我一起吃金枪鱼寿司吗?怎么还不来!”
宫治闻言只瞥他一眼,懒得回应。
尾白阿兰眨了下眼,拿着毛巾擦拭颈间的汗水,一边回答:“浅川桑从宫城县来兵库这里很麻烦的,阿侑你也明白距离很远吧?”
“阿兰君!现在可是放暑假呐!她应该是有时间来的才对”宫侑猛然瞪大眼,急促地朝北信介唤了一声:“北桑!难不成她出事了?”
“她没出事。”
北信介低垂眼睫,轻轻把置物柜关上,嗓音平淡回答:“浅川桑目前人在埼玉县,乌野排球社和其他学校正在长期集训。”
“原来是在集训呐”
宫侑走到贴有画纸的墙边,不知盯着纸上的乌鸦在想些什么,薄唇抿了一下:“阿治––我想去吃上次神户的那家饭团,最好是鲑”
宫治开口打断他的话:“自己去。”
“阿治陪我去!”
宫治秒答:“才不要。”
宫侑眉心狠狠跳了下,委屈道:“上次要不是我提议分组,阿治你哪有机会跟她一起吃饭团!我、我也不是羡慕我是想吃饭团!”
阿兰忍不住吐槽:“那阿侑你就直接说“想吃饭团”不就好了。”
宫治扫了侑一眼:“学校对面有卖。”
“这那、那不一样!”
宫侑错愕住,撇开视线,注意到角名正在滑手机,屏幕上出现浅川光和北信介的合照,他忍不住惊呼:“角名!你拍了什么?”
角名愣了下,收起手机:“没什么。”
“那是神户元町的东侧门?”
宫治清楚看见角名手机上的那张合照,心里出现疑问,他抿了抿唇,问道:“角名,为什么你这张只拍浅川桑和北桑?”
角名保持沉默,目光瞥向北信介。
北信介睫毛动了一下,斟酌半晌,说:“该继续训练了,去集合吧。”
众人纷纷往体育馆走去––
宫侑心情荡到谷底––浅川都没来找他、阿治不陪他去吃饭团、阿兰君要他认清距离、角名手机里拍的合照是她和北桑、北桑手上还有她亲手编织的生日手环,这不公平。
“啊啊––阿治!”
没能忍住情绪,宫侑抱着球开始闹别扭:“你说等我们生日的时候,她会不会送礼物?就像她那天送北桑编织手环一样呐!”
“应该不会吧。”
宫治掀开眼皮,手指交叠热身:“浅川桑根本没问过我们的生日在几号不是吗?”
去埼玉县集训的她,现在不知道正在做些什么,突然很想见见她,虽然––见到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还是很想见面。
“说的也是。”宫侑的声音闷闷的。
站在球场边的北信介见宫侑没什么精神,默默地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想发短信问问浅川光近况––不过,真的只是为了宫侑吗?
这么想的同时,他摁压着按键。
侑在等妳来兵库___删除
帮忙集训辛苦了___删除
最终,还是没发出短信,身旁传来阿兰的问话声:“北,你一直看着手机,是在传短信给浅川桑吗?怎么不直接打电话?”
“阿兰君?”
北信介微微怔住,手不小心按压到通话的按键,他错愕地微微睁大眼:“糟糕。”
想按下挂断通话的键,却想起奶奶曾说过,有人在看着,手指顿了一下,北信介垂下眼帘,把接通的手机搁在耳边:“浅川桑”
“北桑?”
听到她声音的那刻,他脑中回想起很多很多东西––奶奶衣柜里的那件白洋装、黄玫瑰的香气、玉露茶叶刚冲泡好的甘甜、那一晚银白色的月亮还有她哭泣、微笑的模样。
“浅川桑最近过得好吗?”
明明有好多事想和她分享,话却噎在嘴边,祝福过之后,有些话必须过滤––舍弃––
“挺好的,我正在帮大家切西瓜!”
电话另一头传来浅川光很有活力的嗓音,她的周围参杂许多人的谈话声、笑声。
“嗯”北信介缓缓地垂下眼帘
他罕见地有些走神,在心中想了想,为什么他的生日花偏偏是黄玫瑰的鼻祖?黄玫瑰代表的寓意太过唯美,比如“再见”,同时也代表着等待的爱、纯洁友谊、消逝的爱。
那天,浅川光拜访兵库县的前一晚
北信介在那间客房摆上银白色的花瓶,放了十一朵黄玫瑰,看了又觉得不该表达“真的对不起,还是喜欢妳”这种话,于是,他又多放了一朵,用十二朵寓意“忘了吧”,不对––
他不希望被她遗忘。
最终,花瓶放了十五朵黄玫瑰。
代表:永远等待着妳。
可惜黄玫瑰敌不过向日葵的耀眼。
那天,浅川光带着日向翔阳出现在北家,北信介第一眼就明白,笑得灿烂的橙发少年是她等待的人、流泪的原因、回家的理由。
很惊讶那天她没有打算住下来。
他借着帮忙买土产的理由,用三浦启子的“laluce”献上祝福,唯一能短时间内想到的真诚祝福,那并不单纯只是义大利文“光”的意思,是“希望之光”才对––她不会知道的。
北信介弯起眼眸想着,如果是她––
一定会解读成:“光,祝妳幸福。”
铃兰花灯果然不好理解。
铃兰传说的“琅得什”为了爱人“维丝娜”的离去伤心欲绝,少年的泪水变成白色花朵,破碎的心脏渗出血液成为铃兰的浆果,除了祝福还能解读成的另一个意思––她不会知道的。
真正想让她解读出的,其实是:
光,归来的妳是我的幸福。
收回思绪,听她开心说集训的事,北信介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阖上睫毛前,眼里闪过一抹浅浅的笑意,照理来说––不能被感情左右,毕竟祝福过她,可是––
为何心里,如此不甘心。
每一步都很细腻,每一举动都确实表达出意思了,不是吗?那一天的冷水素面是他特地让奶奶做的,浅川光不会去想理由的––每逢7月7日的七夕,都会吃冷水素面的习俗。
距离不要紧,真的,即使兵库和宫城距离遥远需要搭飞机,只要她愿意,没能一起过的七夕也能用织姬的手中线、冷水素面这种小东西补偿,偷偷倾诉,越过银河与妳相会––
她不会知道,也不想让她知道。
一切都很碰巧,虽然她没有意会冷水素面的习俗,但是她送的生日礼物,是用那纤细指尖亲手织出来的,可以偷偷看作是遥不可及的织女,他终究算是与她越过银河相会。
不过,黄玫瑰终究不如向日葵。
电话另一头––
浅川光把手机搁在耳边,望向在森然绿坡道停下步伐的月岛萤,她迟疑地开口:
“呐北桑,要怎么让一个觉得努力到最后不一定有结果的人,体悟到一点一滴累积出来的成长也是有意义的?”
“不一定有结果吗?”
北信介弯了弯眼睛,眼里的光细腻干净,有太多事情不一定有结果,譬如––表达出黄玫瑰的寓意又如何?用七夕的冷水素面偷偷拉近距离又如何?祝福之后还喜欢又如何?
他对着电话另一头的她说:
“只要让他,明白不甘心的感觉。”
譬如现在的他,譬如那天的他。
“不甘心阿”浅川光眯细眼眸,看向和月岛萤搭话的山口忠,她弯起唇角:“或许,他自己会发觉不甘心的感觉。”
北信介笑了笑,心中一股庆幸,说到底––他的生日花是黄玫瑰的鼻祖,不是黄玫瑰,而是奥地利石南玫瑰。
望向门口外的天空,光从云层洒落,他柔声地问:“浅川桑知道受奥地利石南玫瑰祝福而诞生的人,除了温柔,还代表着什么吗?”
另一头的浅川光发出“嗯”的思索声,歪了歪脑袋,发丝吹到脸颊上,花语和花的象征意义这种事,她自然是查过很多,过往的设计品中,很常需要用到暗喻的设计理念––
“我想想奥地利石南玫瑰阿”
片刻后,她睁开眼,开心地答道:
“代表他是适合步入婚姻的人!”
闻言,北信介露出温柔的笑容––那天的黄玫瑰即使没被她欣赏到,依然灿烂盛开,它依然长成理想的样子,温柔而热烈的––表达爱意,他将玫瑰花藏于身后,期盼与她赴约。
这次的她,终于,解读正确了。
“嗬––北桑在跟谁讲电话!?”
宫侑见状,蓦地抱着球凑到他身旁,手不安分地想接过手机说话:“我、我也想跟浅川说点呃、不、也没多想说就聊几句!”
“北桑!别让阿侑接电话!”
“阿治你不要吵!”
双胞胎互相推挤彼此的脸,注意到北信介直勾勾的凝视,两人停下打闹,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直到北信介把手机递出来那刻––
双胞胎同时伸出手试图抢先一步,紧紧攥住北信介的手机,宫侑其中一指却不小心按到挂断通话的按键,三人蓦地怔愣住。
宫治露出无语的表情,把脸扭到一边,率先开口:“阿侑,你居然连接电话都不会。”
宫侑错愕住:“还不都是阿治硬要抢!”
北信介清冷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收回手机,淡漠道:“既然挂断了,就继续训练。”
宫侑撇开头,呼出一口气,不耐烦道:“为什么只有北桑有她的联系方式,还有她亲手做的编绳手环,我算了!没事啦!”
北信介没有回话,集训结束后,双胞胎回到社办更衣,打开置物柜的瞬间––只见铁柜里摆着和她送给北信介款式接近的编绳,还有一封来自北信介亲笔写的纸条。
「sanga是祈求比赛顺利
我做了你们的,因为我们是团队」
“北、北桑他干嘛这么温柔呐!”
宫侑紧抿着唇,眼眶在一瞬间泛出泪光,拿起手环戴上后用衣袖抹了抹鼻子。
宫治轻轻点头,声音细而软:
“北桑,真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
无论是黄玫瑰还是冷水素面。
又或者是对她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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