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月明星稀,森然三馆扣球声响不断,木兔向前助跑,颊上的汗水在跳起那刻挥洒开来,体力宛若源源不绝。
“再一球––!”
等待赤苇的托球,木兔弯了弯眼睛,目光扫过月岛的神情,镜框下,他那双明黄色的眼眸闪过精光,显然正在冷静分析着––
月岛呼出口气,双手迅速挪移,方才木兔已经连续扣出三球斜线球,这次他估计会从自己的左侧缝隙──直线扣球。
木兔眼里的光在刹那间被点燃,充斥真实的快乐,他露齿一笑,扬手奋力一挥––
──匡当一声。
扣出的球毫不留情地突破了月岛的拦网,重重坠地后弹出球场––伴随而来的,是木兔高举双手,欣喜的喊声:“好耶––!”
赤苇望着他,寡淡地动了动唇瓣。
“只不过是赢了单人拦网罢了。”
令他意外的,木兔没有像平时一样跺着脚反驳,而是把视线转向旁边,赤苇顺着视线望去––墙角处是抱着画本的浅川光。
“木兔桑?”
赤苇再度睨了木兔一眼,他瞄了几眼浅川正捧在手里的画本,似是在确认什么──
木兔桑这样看她,太明显了。
月岛低头不语,预判到位置却没拦到球,他的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汗珠子从颊边缓缓滑落,明黄色的眼眸半掩着,薄薄的透彻。
反正––他只是来帮忙拦网,一个人想拦强校王牌的扣球本来就──
月岛皱起眉,暗自咬了下唇瓣,心里头有些不甘,他抬起手擦拭掉汗珠,眼眸往旁边瞥去––注意到木兔凑到了她身旁。
“总是如此。”月岛垂下头,小声地嘀咕一句,谁也没听见他的埋怨,他转过身,取下眼镜擦拭着镜片––
等待拦网时,都能注意到她抬头看向这边,画图的她,眉眼里尽是认真,清冷的目光仿佛全世界都和她无关,那一刻––
在她眼里,自己好像只是––风景。
一股无法说清的感觉盘旋心头,月岛蹙了蹙眉,捻开水瓶喝了几口,再次把目光瞥去。
“浅川––!有把我画下来吗?”
木兔小跑到她身旁蹲了下来,好奇地看了眼她正在勾勒的线条,嘴里嘟囔:“有吗有吗?”
盯着她的指尖半秒,木兔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皮肤和她差了好几个色阶,女孩子的手真的纤细许多,愈想愈觉得––她很柔弱。
“有是有”笔尖停在画纸上,浅川光看向蹲在她身旁的木兔,无奈地笑了笑:“只是木兔桑,我这才刚开始撇几条线。”
“这样阿”
凝着她的笑容,夜晚的凉风从门口吹进来,她鬓边的黑发丝微微飘动,木兔愣呆呆地脱口而出:“那––会不会要画很久?累不累?”
浅川摇了摇头,闲散地笑了下:“不累的,再等等就能画好。”
手里的笔轻轻移动,浅川光打量着蹲在旁边看她的木兔,目光下移几寸,正巧琢磨一下他的手臂线条能怎么描绘的更清晰––
“那就好!”木兔的嘴角微微勾出弧度,毫不避讳那道打量自己手臂的视线,她那双眼睛就像水蓝色的玻璃珠,折射柔和的光,亮的透彻。
“真好看。”
他眯细了眼睛,笑得灿烂。
浅川愣了下:“草稿挺乱的吧?”
木兔身后的赤苇半垂眼睫,面色平静地思忖着––方才那刻,木兔桑说出口的那句“真好看”––很明显,是看着她说的。
“木兔桑。”迟疑了一会,赤苇缓缓走上前,嗓音寡淡地开口:“不继续扣球吗?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帮忙拦网。”
“没有要继续的话”月岛露出一抹不耐烦的表情,他深深吸了口气,目光从她脸上撇开接着说:“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这话,视线扫了过去,如同他所预料到的––她楞楞地想起身跟上。猛然回过神,月岛惊愣地动了动唇,不可思议地微微睁眼––
在想什么?期待她跟上来?
“眼镜君,等等呀。”
思绪被打断,偏头看去,黑尾绕过正在地板装死的灰羽列夫,半阖着长长的睫毛,他的嗓音温和:“要不我们试看看双人拦网?”
“你不是在”
话语顿住,月岛瞄了眼地板上的人。
“你们要双人拦网?好啊!”
木兔一听,眼眸瞬间亮了,站起身要走回球场,似是想起什么,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浅川光,正巧与抬起头的她四目相对。
“呐––浅川!”
浅川光歪了下头,“嗯?”了一声。
盯着她那双白皙的手,他沉默几秒,心里荡漾起说不清的保护欲,木兔双手叉在腰间,自信地说道:“如果有球飞过来,我会帮妳挡住的!”
话音刚落,心里话好像没确实表达,木兔拧紧眉间嘟囔:“唔该怎么说才好啊!”
“我们都是光,我保护妳是应该的。”
木兔转身背对她,在体育馆的灯光下,后颈上的汗珠闪着细光,或许这一刻,仅仅是想将站上球场的身影,烙印进她的眼底里。
“谢谢”
浅川光酝酿着怎么开口,随即摆了摆手,瞳仁闪过淡淡的笑:“木兔桑不用担心,球如果朝我飞过来应该问题不大。”
木兔扭头吞吐道:“那怎么行!”
“嘛木兔阿。”
黑尾扯了扯唇角,抬手指向天花板,朝木兔打趣道:“我们头顶上也有光呀,不如你去擦一下电灯?灰尘太多对电灯不好。”
赤苇:“”
木兔微怔:“那么高怎么擦?”
黑尾轻抬眉梢:“你真的想擦?”
“你不是要我擦?”
“所以你就真的要擦?”
“可是那么高怎么擦?”
话题开始无限轮回,月岛面色平静的对着赤苇问了句:“我该出声说点什么吗?”
赤苇摇头:“不,待会就结束了。”
──────
几分钟后––
“boke!就跟你说要走这边。”
“影山你哪有资格说我!”
仁花叹了口气,没想到身旁这两人会迷路到停车场去,她无奈地扬起一抹微笑:“好险学校内有地图。”
“啊!找到三馆了!”发出喊声的日向率先踏进森然第三体育馆,看见月岛萤正在和音驹的人一起拦木兔的扣球,三人的第一反应皆是惊讶。
成功挡下木兔的扣球,黑尾半举双手,嘴角扬起微笑:“wei–––”
“可恶––!”木兔噘了噘嘴,才刚和浅川说了那些帅气的话,没想到球被黑尾拦住了,正想朝她看去就发现门口有人进来––
“哦!!日向怎么来了?”
“小不点?”黑尾笑了笑:“来找人?”
“嗯!我来找光”确认她在旁边低头画图,日向朝蹙紧眉头的月岛说:“不过月岛你居、居然和木兔桑他们在训练!好羡慕!”
月岛把脸扭到一边,没有回答。
“别无视我呀––!可恶月岛!”
在晚上见到月岛训练,影山有些讶异,脑中想起日向来这里的目的,视线看向蜷缩在墙角处画图的浅川光,他举步走了过去––
“呐!我们要不要也过去影山?”
扭头一看,发现影山不在原地,日向随即看向谷地仁花,她挠了挠脸颊朝旁边一指,顺着她的指端往不远处望去––影山站到光的身边静静看着。
“小不点你也”
黑尾话说到一半,只见日向往墙角跑去,凑到浅川光眼前喊了句:“光––!在画什么?”
日向的喊声让浅川光吓了一跳,视线专注在画本上的她完全没注意到这两人站到身边,怔愣地弄掉了手中的笔:“咦?你们不是在一馆训练?”
她放下手中的画本,抬眸看了看两人,疑惑地眨了下眼,鼻尖传来日向身上的汗水味,目光顿时柔软下来:“训练辛苦了,翔阳。”
见她被自己吓到,日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寻思几会,他眼里攥着星星微笑:“对了光!刚才快攻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真的吗!?”
浅川一听,倏然睁大眼睛,视线扫了扫两人的表情,露出温柔的微笑:“太好了。”
日向微微一笑,很想给予她一个拥抱,但是清楚此刻自己满身都是汗,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只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眼角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影山––
只见影山拿起她放下的画本,看清画纸后他皱了下眉,指着一道突兀的线条,恶狠狠地朝日向喊道:“boke!你害她画歪了。”
“”
日向抿了抿唇,方才看他们站在一起,着急之下就凑上来喊话,脸颊忍不住发烫,抬起头不满地吞吐道:“那、那再擦掉不就好了!”
“啊?”影山扫了几眼画纸,这种素描插画,一擦不就整个糊掉了?他皱紧眉头思索道:“那她这部分不就要重画了?”
“呃、这––”日向蓦地一怔,摆了摆头,捡起地上的笔,往喉咙深处咽了一口,有些迟疑地说:“我、我可以帮忙光画看看!”
“被你画过还能看?boke。”
“影山!我、我也算是会画画!”
“翔、翔阳你等等!
想起那次的生日礼物,日向后来为她补上的图画,浅川面颊挂汗,立马抬手制止:“你先别动,呃这我画就好。”
日向把笔还给她,不满地嘀咕:
“影山,你这样说话小心会交不到朋友!不过我明白你只是等、等等!别过来––”
望着不断躲闪影山魔爪的日向,浅川无奈地摇了摇头:“影山你别欺负翔阳,也不要乱用那张脸啊,那是你仅存的优––等痛啊!”
“影山你不准欺负––痛、痛啊!”
“浅、浅川桑没事吧。”
看见影山捏紧那两人的脑袋,谷地仁花惊愣地面色铁青,站在门口完全不敢上前,一只手抓着门边担忧地注视他们。
木兔表情皱成一团,抱紧手里的排球:“赤、赤苇,会不会有天你也那样捏我的头,感觉好疼阿不过唔他是不是在欺负浅川?”
赤苇睫毛煽动几下,淡漠地开口:“我不会那样做,还有木兔桑,请不要拿排球对准乌野的二传手。”
“嗬额––没有!”
木兔怔愣一下,吹着口哨放下排球。
“乌野的人都挺特别的。”
黑尾盯着墙角处的三人,又看了眼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乌野经理,目光对视一眼她就吓得抖了一下,朝她微笑也是一样反应。
“眼镜君,再这样下去––”
注意到月岛萤一脸不悦,黑尾猜测是方才木兔说他拦网弱还有气势不足的关系,挑了下眉,接着说:“锋头––可能会被小不点抢走哦。”
闻言,月岛沉默片刻,轻启唇瓣。
“那也是,没办法的。”
他勾起嘴角,一只手托着后颈,扬起有些勉强的笑容,眼里倒映着打闹的那三人:“日向跟我,两个人的天份本来就不一样。”
说完这话的月岛,没有顾及黑尾和木兔的反应,径直离开三馆,恰巧与音驹的一行人擦肩而过,“列夫!别趴在地上,来接球。”
“呃––!夜久学长!?”
──────
返回第一体育馆––
月岛拾起忘在地上的护膝,瞥了眼场上努力训练的所有人,他撇开目光,回寝室的路上,心脏仿佛压了块石头,想试着挪开却倍感无力,沉重且难耐。
挪开之后呢?不––
付出努力之后呢?
就如同她所说的––在未来面试时,这些努力在面试官眼里不值得一提,所有的付出只不过是感动自己,努力之后还是有超越不了的人––
不过––
那时候她说那番话的意义––
收回思绪,他回到了休息室,拿起耳机时,手顿了下,月岛萤摆头看了周遭,房间只有他最先回来,日向他们八成还在三馆,他垂下眼眸––
耳机,要拿给她吗?
握着耳机的手指捏紧又松开,心里一阵烦躁感,月岛站起身,带着耳机走出休息室,一路往三馆走去––她还在那里吧。
或许––是趁机会还她蛋糕土产的人情、冰敷袋的答谢,又或者是想起她给的御守──
此刻,为何在找借口?
夏夜的晚风吹起他的发丝,站在三馆路口处就听见里头的吵闹声,月岛探头一看––眼里倒映的第一个人––是回眸朝他微笑的她。
“耳机,拿去吧。”
说出口的声量不大,月岛心想,她一定没听见,只不过是看见他手里拿出的耳机,才朝他跑来––嘴里惊讶地喊了他的名字。
她绕过正和影山打闹的日向、还在训练扣球的木兔、锻炼着灰羽列夫的音驹众人,她站到他眼前,森然第三体育馆的入口。
背对光源,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月岛桑,谢谢你特地拿来。”
浅川光缓缓低下睫毛,对于月岛主动拿耳机来这件事倍感惊讶,她抬起头看了眼天空,嘟囔一句:“今天的月亮,没被云层遮住。”
月岛沉默地看她一眼,不予理会,只是把耳机塞到她手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但––或许是担心耳机被她弄坏––
走了几步后,月岛转头回望,目光与她在空中交错,除了提醒一句“不准弄坏耳机”以外。
他轻吐出一口气:“妳說的面试、迷茫、成熟,那些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并不在乎妳到底想对我表达什么,但是”
目光凝着她,他扬起嘲讽的微笑:
“我不会让自己的未来变成像妳說那样,把十六年缩成三十分钟?别开玩笑了,就算如同妳所说的,我即使在迷茫––我也会找到答案。”
浅川怔然几秒,解释道:“我并没有说月岛桑会变得跟我一不,没什么。”抿了抿唇,她改口:“那时候的话请别在意,对不起。”
“我没有要妳道歉。”
月岛抿着唇,撇开头,沉默几秒。
浅川光顿了一下,睫毛低掩,想起黑尾刚刚和木兔的对话,她朝月岛开口:“对了,月岛桑别在意黑尾桑说的话,你和翔阳。”
他开口打断:“我没有认为自己会输。”
半透明的灰云挪移,月亮弯起一抹弧度,银白色的两端尖锐似弓,温柔又略带锋芒,月光清晰照映她呆愣的脸庞––
“我没有完全认为,自己会输日向。”
──在任何方面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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