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门半敞。
池锦西站在门口, 借着客厅的灯光看清了纸上了字。
只一秒,她便陷入慌张。
什么叫害死她妈妈的根本不是洛繁星?
难道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她的思绪有些乱,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可想了一遍又一遍, 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她不可能听错,许小兰临死前, 的的确确说过洛繁星的名字。
一边,是相依为命的母亲给出的临终遗言;另一边,是一封连署名都没有匿名信件。
这一刻, 她竟不知道该信谁。
写信的人很聪明, 似乎早就猜到她会纠结, 特意在信纸的背面准备了一份证据。
那是半张裁剪过的纸。
池锦西翻开一看, 脸色瞬间煞白。
竟然是蓝山学院的入学申请书。
夜风轻卷, 两张纸悄无声息掉落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风停声止,屋外静寂, 她才颤着手,再次将纸张拾起。
不远处的小路上,有人正站在夜色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他毫不避讳自己的视线, 根本不怕自己会被发现。
那么热烈又殷切的目光, 池锦西同样有所察觉。
攥紧指尖的粉色信纸,她抬起头往四周看去。
很快, 她便看到了路灯下的黑衣男人。
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全身都被夜色笼罩,叫人看不起清真容,整个人立在那里, 像一根细长的电线杆子, 一动不动。
池锦西赫然一惊, 心跳也跟着快了点。
显然,门外那个诡异的男人就是写信的人。
当年的真相就在眼前,她很想追出去将一切问清楚,但理智告诉她这样做很不安全。
转身回屋,她立刻将房门反锁。
手机屏幕依旧停留在拨号界面。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直接给令微打去了电话。
诡异的事再次发生,原本正常使用的备用手机,所有按键突然失灵。
不止如此,书房的电脑也自动关了机。
这间房间的电子设备,全部陷入死机状态。
茶几上,放着半杯没有喝完的牛奶。
池锦西的饮食不怎么规律,平时都要令微提醒,她才记得吃饭。
今天两人吵架,从公司出来后到现在整整七个小时,她什么都没吃,就只喝了一点冰箱里的鲜牛奶。
家里的电脑和手机都被人动过,那食物呢?
池锦西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来到卧室,试图跳窗离开,可还没来得及打开窗户,屋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的预感没有错。
冰箱里的牛奶早就被人下了药。
预估到药效就要发作,男人才将信送来她的家门口。
闭上眼睛之前,她看见男人摘下了口罩,帽檐遮挡下的那张脸,清俊白净、温文尔雅。
是她早已遗忘在记忆深处、甚至连名字也想不起来的一张脸——
“许一诺。”
“我就知道,我没有认错。。”
池锦西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带走。
再次清醒,人已来到一个幽暗封闭的小房间。
入目,是一片阴沉的黑暗;身下,是冰冷彻骨的瓷砖。
池锦西睁开双眼,什么都看不见。
她撑起手臂,试图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挣扎的时候,屋里的灯忽然被人打开。
瞬间,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
精致的单人床、和书柜相连的大书桌、满墙的美术艺术书籍、以及摆满两个大箱子的画纸和画笔。
这就是男人眼中最适合许一诺生活的地方。
“怎么样?喜欢吗?”
“以后不会有人打扰你,在这里,你想画什么就可以画什么。”
“不用再为了钱,去画那些不想画的东西。”
厚重的玻璃门,将屋内屋外彻底隔绝。
但池锦西还是从墙上的传声设备里清楚听见男人的声音。
她躺在地上,眼睛隔着玻璃看向那张清秀的脸,时值此刻,她才想起来对方的名字——
林止。
她从未留意过这个男人。
中学时代如此,回国后也如此。
如果不是当初在美院被对方认成许一诺,她或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个叫林止的暗恋者。
没有回应男人的话,她压抑住内心的不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哪儿?你想干什么?”
林止站在玻璃门前,无意识抬起手,将掌心贴上玻璃门,仿佛这样,就能离房间里的女人近一点。
他的神情满足而欣喜,像是得到了渴求已久的礼物,连说话时的语气都满是喜悦。
“这里是你的家。”
“我知道你很喜欢画画,给你买了很多画纸。”
“你妈妈已经死了,你不用再给别人画画赚钱了。”
“以后你安心留在这里画自己想画的东西,是不是很好?”
给别人画画赚钱——
似乎,在林止眼中,此刻被他关在屋子里的,不是成年后的池锦西,而是高中时候的许一诺。
那个为了生活,靠帮别人画画赚钱的许一诺。
池锦西瞪大眼睛,心脏跳的飞快。
“你在说什么?”
“我早就不帮人画画了!”
“放我出去!”
林止闻声,微微笑了笑。
“画画是你的职业。”
“反正总要画的,留在这里画不是很好吗?”
“我会每天都来看你。”
失去许一诺的消息整整十年,好不容易才将对方带到自己的家,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人离开?
他摇摇头,面上笑意愈发显眼。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震惊于自己听到的话,池锦西的呼吸都慢了一拍。
“你疯了?”
“你真的以为你能关我一辈子?”
“迟早会有人发现我失踪——”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男人漫不经心的打断。
而池锦西的心,也在此刻彻底跌入深渊。
“你是说那个女人,令微?”
“ 你忘了,你跟她吵了架,你还是个病人,一个患有精神疾病、情绪状态不稳定的人,生气后消失了,不是很正常?”
“等她发现你失踪,最少要到十天以后。”
“到那时,你觉得她还能找到你?”
连续几天遭遇一连串的恐吓、惊吓、刺激,为的就是一步步击溃池锦西的心理防线,让她成为外人眼里的精神病人。
病人的行为,是不可控也无法预料的。
尤其是在愤怒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她们会躲去哪里、什么时候会回来。
林止的计划缜密,没有一丝破绽。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将池锦西永远藏起来。
起身走到墙边,切断传声设备前,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同类,就要和同类一起生活。”
对于林止,池锦西没有任何印象。
被囚禁的前三天,她试图劝说对方放自己出去,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第四天,她开始不吃不喝,用绝食抗议。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战。
林止占据了绝对的制高点。
他知道该怎样激起许一诺的求生意志。
困境中挣扎,恨给人带来的力量丝毫不比爱弱。
池锦西缩在角落,连看也没看一眼地上的食物,
整整四十八小时,她没吃过一口饭、没喝过一口水。
她还在坚持。
林止站在门口,伸手按下墙上的开关,房间里,瞬间响起一道带着遗憾和惋惜的声音。
“真没想到,你会那么在意那场车祸。”
“不仅记了那么多年,回国以后,为了报复洛繁星,甚至不惜故意接近她、当她的女朋友。”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还不如亲自去你家。”
谈及十年前的车祸,池锦西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她抬起头,眼神写满震惊,露出的双颊没有半点血色。
“什么?”
“如果知道你会因为这场车祸记住洛繁星十年,我一定不会把这个机会白白送给她。”
林止用了一个字——‘送’。
池锦西耳边嗡嗡作响,大脑瞬间空白。
她想说话,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说不出话,就只能听别人说。
林止的声音继续传来,一字一句,说出当年的真相。
“……”
“都是我做的。”
“我在蓝山学院的官网上下载了入学申请书、模仿你的笔迹、填上你的信息、签上你的名字,找了一个和洛繁星很像的女孩,让她把这份申请书送去了你家,顺便,让她对你妈妈说了一些话。”
“我只是不想你出国,想让她阻止你而已。”
“我没想过她会自杀。”
“我知道你从没注意过我,我也不想打扰你。”
“只要能在你周围看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跟洛繁星太好了。”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
“她跟你,不是一类人。”
“你们不应该在一起。”
“我只能这样做。”
“我没想害死你妈妈,这是意外。”
“……”
真相揭开,池锦西的精神瞬间崩溃。
洛繁星没有去她家,也没有跟许小兰说过任何话。
一切全是栽赃陷害。
蓝色药瓶的药,是用来稳定情绪的,长期吃,会让人精神恍惚,甚至出现幻觉。
许小兰也被骗了。
她分不清真假。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她仍然不知道那个拿着申请书来家里的短发女孩儿其实根本就不是女儿的朋友。
而池锦西,从未怀疑过妈妈的话。
多么可笑。
她把自己那时唯一的好朋友,当成仇人憎恨——
整整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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