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宜陪了父母三天,期间她妈顾眉女士提出想要去见见程燃,被她用“剧组拍戏忙处在封闭式拍摄期不方便去探班”为由,拒绝了。
她爸简湛倒是明白她的顾虑,两个孩子刚谈对象才半年,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哪用得着见什么家长。
因此他出声劝妻子:“既然不方便那咱们就不去打扰了。”
顾眉女士想相看未来女婿的计划只好就此夭折。
到第五天,夫妻二人在简宜再三确定自己的状态并没有任何问题的保证下,踏上了回北市的征途。
送走父母,简宜回到片场,却没见到程燃。
导演梁宴也不在。
组里几个主演,只剩下一个在化妆的谈向文。
谈向文告诉她:“梁导带着a组临时出外景了,去盘山公路那边拍赛车的戏份,估计再过半小时就回来了。”
至于谈向文则和b组留在老街这边拍几场室内的戏。
盘山公路那边距离较远,一趟来回折腾也要花一个小时。简宜便留在老街的片场,没过去。
b组的人忙着置景打光调镜头,简宜没去打扰他们,只安静坐在一旁。
谈向文化完妆后,没什么事,便拿着剧本过来请教简宜。
说是请教,实则谈向文自己对剧本已研究透彻,压根不存在什么疑惑。他不过是借故搭话,刻意挑了几个浅显的问题问完,便将话题带到了程燃身上。
“程老师这几天心情不太好。”谈向文脸上带着歉意,“那天我回剧组,说漏了嘴,程老师好像误会你和小顾总之间的关系了。”
连她和方昊进酒店的事,程燃都没计较,又怎么会误会她和顾时礼。
简宜并不习惯将自己的私事尤其是感情问题和一个不熟的人聊。她笑笑,说了句:“他可能是因为拍戏压力大导致的。”将话题重新带回到拍摄上:“你的戏份是不是快杀青了?”
谈向文点头说是,“到下个月初就杀青了。”
下个月初,也就不到半个月时间。
“那恭喜你。”简宜微微一笑,“剧组第一个戏份杀青的。”
“杀青后,我档期是空的。”谈向文也笑起来,“听说简老师的新剧本已经立项了,如果有合适我的角色,简老师是不是能给我一个试镜的机会?”
新剧本交由表哥顾时礼安排团队立项的事情,简宜还没有声张,谈向文便已得到了风声。
可见他如今的资源人脉之深,已经不再是年初那个前来试镜《高三二班》,刚被定下男主,就被方昊轻而易举搅黄换掉的新人了。
简宜认真地看他一眼,才发觉短短半年,当初那个眉目明朗眼神清澈见底的谈向文,如今已变得让人猜不到心思了。
不过不管人变得怎么样,在拍戏上面,他至少是尽职尽责兢兢业业,挑不出任何错处。
“才刚立项,选角的事还没定。”简宜道,“有合适的角色,一定不会漏过你。”
谈向文脸上的笑意更深:“那我就等简老师的好消息了。”
两人说着话,a组的人在这时回来了。
几辆车相继停下。
程燃坐在其中一辆保姆车里,同坐一辆车的郁小谷眼尖,人没下车,就透过半降的车窗瞥见了简宜,“咦”了一声:“那不是简老师吗?”
赵一淮也在同辆车上,闻言探出半个脑袋张望,“是简老师。”他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一眼程燃,“她和谈向文说什么呢,看起来聊得挺开心。”
程燃没说话,等车停稳,拉开车门第一个下了车。
郁小谷用手臂撞了撞赵一淮,责备他乱说话:“你干嘛说那话,让师兄不高兴,万一和简老师吵起来怎么办。”
赵一淮却振振有词:“他俩感情要是真的深,怎么会因为我无足轻重的一句话就吵起来。”
郁小谷白他一眼,“感情再深也经不起吵架的消耗。”
“你不懂。”赵一淮说,“别看你师兄平常说起骚话时一套一套的,真有什么事,他能闷到死也不吭一声。这会儿吵起来,把话都摊开了,说不定反而是好事。”
但事情并未像赵一淮预料的那样,程燃非但没有和简宜吵起来,反而靠在简宜身后,一脸笑容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场面融洽无比。
没有半点火花相撞。
以至于简宜没有半分察觉不对劲。
唯有到了这天夜里,程燃要得格外狠,简宜抱着他,任由一池春水被撞碎,直至天亮才停歇。
–
察觉到程燃压抑的情绪,是在过了一周后的下午。
那一个下午,太阳温煦,晒得人沉沉欲睡。
程燃在拍戏,等着下一场戏的郁小谷坐在简宜身边,简宜帮她对台词。
对到一半,顾时礼来了电话,告诉她方副总到底还是供出了方昊,如今警方已将方昊缉拿归案。
这是个值得让人买鞭炮庆祝的好的消息。
简宜却笑不出来,挂了电话,站在原地想起了方南。
那一个早上,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他会接到胡薇。
按照他的计划,在落日余晖下,向胡薇表白,在一起,然后英年早婚早育。
他会前程似锦,爱情美满,说不定还儿女双全。
可惜没有如果。
简宜微微仰起头,将涌上眼里的泪意逼退。
郁小谷察觉到简宜的情绪,踱着小步子走过来,小声问:“简姐姐,你没事吧?”
简宜转过头,眸中晶莹透亮。
想起郁小谷因为方南的死自责了这些年,也该知道真相,不必再背负愧疚自责过余生。
于是简宜哑声说:“小谷,方南的死,不是意外,是人为。”
郁小谷一瞬间呆住了,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
“凶手都已经落网了。”简宜将这事的来龙去脉告诉郁小谷。
郁小谷被这事砸得脑袋一片空白,先是哭出声,后来捂着嘴,半哭半笑地爆了粗:“操–他–妈–的。”
简宜低声安慰郁小谷。
等郁小谷情绪渐渐平复,胡薇打来了电话,说还有半小时就到黎城。
电话那头,胡薇声音哽咽:“幺幺,你陪我去看看方南吧。”
不用说,胡薇肯定也从小表哥那里得知了真相。
这一个真相,对简宜或者郁小谷而言,或许是解脱。
两人不必再因方南的死自责,以为是自己的缘故,才导致了方南的车祸。
可对于胡薇而言,是已经愈合的伤口被撕开。
鲜血淋漓,痛入心扉。
简宜走得匆匆,来不及和程燃说一声,就赶回黎城市区,去接胡薇。
等到程燃下了戏,目光搜寻整个片场,没见到简宜的身影。
郁小谷肿着一双眼睛走过来,告诉他简宜回黎城去接胡薇了。
赵一淮在程燃身后,看见郁小谷明显哭过的样子,讶异地问:“小谷子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不料这话又戳起郁小谷的伤心处,呜咽一声,又哭了出来。
赵一淮慌了:“哎你别哭啊别哭啊。”
剧组众人闻声都看过来。
郁小谷却没了之前在简宜面前的克制,干脆蹲在地上哭了个稀里哗啦,惹得众人忙过来七手八脚地安慰她。
就连梁宴都过来,以为她是演戏压力大,温声安慰她:“小谷子没事啊,今天状态不好,咱就把戏挪到明天再拍。”
等郁小谷哭完,瞥见整个剧组的人都围着自己,一张巴掌大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低声辩解了一句:“我不是因为拍戏哭的。”
梁宴挥手叫众人散去,“行了,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小姑娘脸皮薄,当着这么多的人哭了一通,大家再看下去,她就更尴尬了。
周围很快便只剩下程燃、赵一淮和梁宴三人。
“我不是因为拍戏压力大。”郁小谷又强调了一遍,因为哭得太厉害,她说话还有些抽抽噎噎,“我是因为我的偶像方南哭的,他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的。”
说起伤心事,郁小谷眼中又冒出了泪,断断续续地把简宜告诉她的事,也告诉了三人。
梁宴沉默了很久。
当初拍摄《真相》时,方昊作为编剧时常到剧组探班方南,兄弟俩虽然不同一个妈,但相处起来却好得像亲兄弟。
没想到,会因为一份财产而下了死手,到最后也断送自己一生。
梁宴喟叹一声,叫来助理通知剧组下午放假。这个状态,郁小谷没办法入戏,他也静不心去导戏。
放了假,郁小谷要再去祭拜方南。
程燃、赵一淮和梁宴都也都同行。
赵一淮开车,郁小谷坐在副驾驶座上,后座是梁宴和程燃。
去陵园的路上,郁小谷和简宜发了几条消息,然后扭头对身后的程燃说:“简姐姐说她已经到陵园了。”
这些天,郁小谷和简宜关系增进不少,称呼也从客气的简老师变成了亲昵的简姐姐。
程燃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车里气氛沉闷,但谁都没有心情去调和。
一路无话,赶到陵园。
简宜和胡薇在陵园门口等他们。两边人都带了菊花,会了面简单打过招呼后,又沉默下来。
照旧是一路无话地进了陵园,祭拜过方南,下山时,气氛依旧沉闷。
到了陵园门口,胡薇要回客栈,简宜想要陪她一起回去。
胡薇瞥一眼程燃,拒绝了简宜的好意:“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两天,放心吧我不会有什么事。”
简宜便跟着程燃回了洛水镇。
一路上程燃基本无话,简宜一开始没发现他的反常。后来回到酒店,他也依旧沉默,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觉不对,问他怎么了?
程燃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侧过脸,对背着阳台。阳台上的阳光许是也察觉他的冷淡,爬到他脚边就停了下来。
然后听他哑声开口:“这段时间,你忙的就是这件事?”
简宜听不出他话里的喜怒,轻轻“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话里透出了一丝责备。
简宜单纯以为他是怨她瞒着方南车祸的事不说,慢声细语地解释:“一开始我也不敢断定车祸是不是人为,怎么好声张呢?后来确定了,偏偏又缺证据,你那几天戏份重,我再把这些事告诉你,影响你拍戏。”
她自认解释得清楚到位,但程燃直勾勾看了她半晌,忽然伸手一揽,将她牢牢地按进怀里。
“你应该告诉我的。这些事情,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有人和你分担,你心里的负担就会轻一点。”
这话轻飘飘地从程燃口中出来,再钻进耳里,简宜才听出他声音压着的不是责备,而是心疼。
“以后再有什么事,不要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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