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上午,季修白和父母争吵的那场戏重拍。

    为了帮助程燃快速入戏,饰演季父季母的两位演员也跟着一起重拍。

    隔了一个晚上,程燃像是被人打通任督二脉,演得自然无比,甚至连台词的功力都上涨,变得很有节奏和层次感。

    和昨天表演痕迹重的那个程燃,完全判若两人。

    这一次,拍得很顺利,只拍两条就过了。

    到季修白独白那一段戏,程燃不仅一条过,甚至还挑战成功了一个两分钟的长镜头。

    饶是简宜见此情形,也找不出什么问题。

    这场戏拍完,霍江当众宣布饰演季修白父母的两位演员杀青。

    程初给两位前辈办了杀青宴。

    简宜订了两束花,送给这两位演技精湛的前辈。

    中午收工,众人步行前往那家距离不远的饭店。

    简宜落在众人后面,程燃跟在她身边,单手抄着兜,步子走得慢悠悠的,本想问她上午那场戏拍得怎么样,话到嘴边,简宜的电话响了。

    他觑眼一看。

    手机屏幕显示“方昊”两个字。

    简宜接通电话。

    “我回海城了。”电话那头的方昊说,低沉的声音里含着些许笑意,“晚上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

    简宜想拒绝,方昊似是看穿她的想法,接着道:“老师也来了,她难得从北市到海城,你忍心不见她?”

    方昊口中的老师,是秋月明。

    秋月明是圈里德高望重的知名编剧,七零、八零和九零这几代人从小看到大的那些暑假档爆剧,都是她的作品。

    或许有人不知道秋月明的名字,但只要提到她写的剧,就一定会恍然大悟。

    简宜写的第一部剧,就是在秋月明的指导下完成的。

    后来她每次写剧本遇到问题,也都是秋月明帮忙梳理的。

    可以说,如果没有秋月明,就不会今日的简宜。

    方昊搬出老师,简宜只得将拒绝的话咽下去,改口说:“好,你把地点发我。”

    挂了电话,简宜停下脚步,对程燃说:“杀青宴我就不去了,我有事回一趟市区。”

    “什么事这么急?”程燃拧起眉,“吃完午饭再走不行?”

    “不了。”简宜摇了下头,没多作解释,转身回酒店。

    程燃站着原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舌头顶着腮,无可奈何地嗤笑了声。

    这时,霍江握着手机走过来,问他:“程燃,晚上没戏,我师父让我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他攒了个局,请来了大编剧秋月明。”

    霍江口中的老师是梁宴。

    梁导开口邀请,哪有拒绝的道理。

    这段时间拍戏,程燃没少麻烦老人家。

    上午那场季修白在校长办公室争吵的戏,也是梁宴一早起来,拿着平板和他视频,远程指导他该怎么演,他才能顺利拍完。

    演完一个长达两分钟的长镜头戏。

    程燃点点头,“好。”

    “他说来。”霍江对手机那头的梁宴道,“行,您放心,我们俩晚上七点一定准时到。”

    -

    下午三点多,简宜开车回到家,先睡了一觉。

    醒来后,是五点多。她洗了个澡,便提着两个礼袋出门。

    方昊给她发来的地址,是一家会员制的私人会所,位置有些偏,在半山腰上。

    并且跟她说了,一起吃饭的还有梁宴。

    今晚这场饭局,也是梁宴组的局。

    梁宴和老师秋月明都喜欢喝茶,简宜在清明节前托朋友从云南带回的普洱茶饼,之前忙着剧本的事,一直没来得及送出手,这次赴宴正好带上。

    赶到私人会所时,是在六点四十分左右。

    方昊站在会所门口,手里点着烟,似在等人。

    她停好车,手提礼袋,刚走近,方昊便掐掉手里的烟,迎了过来。

    “老师和梁导已经到了。”方昊的目光往她手上掠过,笑了声:“怎么还带礼物来,是茶叶?”

    简宜语气冷淡:“嗯。”

    方昊有心想和她多说几句话,笑着说:“一段时间不见,你瘦了些,又没好好吃饭?”

    简宜并不想寒暄,只说:“我们该进去了,别让老师和梁导久等。”

    方昊眼神纵容地看着她,“那走吧。”

    简宜跟着方昊,走过弯弯绕绕的曲水长廊,最后走进一个包厢里。

    推开门,果然看见梁宴和老师秋月明正有说有笑地聊着什么。

    见她来了,秋月明收住话,满面和蔼笑容地说:“简宜来了。”

    秋月明六十多岁了,岁月却待她温柔,没在她脸上留下风霜,反添几分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慈和。眼下,她穿着一身松石绿的旗袍,鬓发挽成髻,斜斜地别着一根白玉簪,整个人透出一股让人艳羡的优雅。

    简宜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老师。”转头看向梁宴,“梁导。”

    梁宴年近古稀,一双眼却还十分锐利,指着她手上的礼袋问:“手里拿的是什么?”

    “之前托朋友从云南带回的野生大叶种十年普洱茶饼,这阵子一直忙,没来得及拿给您和老师。”简宜说,分别将两个礼袋递给梁宴和秋月明,玩笑道:“梁导,今晚我可不是空手来,你不能再说我又白蹭您的饭了。”

    梁宴哈哈一笑,“行,那今晚就不说你了。”

    方昊在边上,脸上挂着淡淡笑意,接了一句:“看来今晚得我来买单了。”

    他说着,在秋月明身旁那个位置,拉开了一张椅子。

    “学妹坐。”

    当着老师和梁导的面,简宜没拂他的好意,在椅子上坐下来,客气地道谢:“谢谢方总。”

    “学妹跟我见外了。”方昊笑了笑,在她另一边的位置上坐下来,“和公司解了约,连声学长都不肯叫我了。”

    秋月明闻言,看看方昊,又看看简宜,有些疑惑:“什么解约?”

    她这些年身体不如从前,没怎么上网,还不知道简宜和方昊私底下已经闹僵。

    “前阵子学妹和公司旗下艺人闹了点绯闻出来,便和方辰解约了。”方昊温声道,目光落在简宜身上,有些无奈,“等我回国,已经晚了。”

    秋月明失笑,“怎么会因为绯闻就解约,简宜可不是这样的性格。一定是你手底下的人给小简气受了,尤其是你公司那个叫管什么的。”

    “老师是说管辰?”

    “对,就是他。”秋月明点头,“你公司那个管辰啊,可是捧高踩低的主儿。当年简宜刚签方辰,当着我的面,他就想逼简宜出道去拍戏。现在他成方辰的股东,只怕会更过分。”

    方昊一顿,深深看一眼简宜:“这事儿怎么没跟我说?”

    简宜避而不答,只朝秋月明笑笑,“老师,瞧您这话说的,我要不乐意,谁能逼我走。解约是我自己的原因,和别人没关系。”

    解约的缘由她早和方昊解释过了,方昊不肯接受,今天还想借老师来向她施压。这种手段,和管辰又有什么区别。

    明明是两人之间的事情,非要把老师牵扯进来,简宜心下浮起一股郁气,偏过头朝方昊淡淡道:“听说方总这阵子一直在北市忙《青鸾》这片子过审的事,还顺利吗?”

    方昊神色沉了沉,显然并不顺利。

    添堵的事,他不欲多谈,只道:“刚送审。”

    但话题既说到这上面了,秋月明不免多问一句:“这片子不是说要在暑假档上映,怎么才送审?”

    眼下已经是六月了,离暑假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

    老师开口问,方昊还是答了句:“之前送审都被打回来了,这次是第四次送审。”

    “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是有几个擦边球的镜头,后来把那几个镜头剪了,又说涉及什么宗教,又给打回来了。”方昊提起这茬,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将这些日的不顺心一并揉平。

    秋月明喃喃道:“这不应该啊,回头我去问问小林是怎么一回事。”

    她口中的小林,是她女婿,也是主管审片部门的那位林主任。

    方昊叹口气,“前些日子我请林主任吃过一次饭,林主任只说他是按规定办事,这片子越界的镜头太多,他也没办法。”

    “他跟你打官腔呢。”梁宴插了句话。

    方昊何尝不知道。

    梁宴提醒道:“小方,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方昊细想一番,摇了下头:“没有。”

    不管是他还是公司,近几年和各方关系都维护得不错,就连竞争公司的人,见了面,也是互相礼让三分。

    “你肯定是得罪了人。”梁宴却笃定道,说这话时看了一眼简宜,“你再好好想想。”

    简宜垂下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方昊实在想不出来。

    他这阵子也就因为解约的事情,和简宜闹了点不愉快。

    但简宜在圈里真要有什么过硬的人脉,也不至于两个多月前,还被他压得连新剧投资都拉不到。

    “不说这事了,免得扫了大家的兴致。”方昊笑了笑,“咱们先叫服务员上菜?”

    梁宴摆摆手,“不急,我叫了两个小辈过来,人还没到,再等……”

    话没说完,包厢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抱歉老师,我们来晚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路上有些堵。”

    包厢里几人转头一看

    霍江走了进来。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手提两个礼盒的程燃。

    “梁导。”程燃先朝梁宴问好。

    “好好好,就等你俩了,快坐快坐。”梁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边招呼两人坐,一边吩咐领两人过来的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霍江先落了座。

    程燃慢一步,梁宴眼尖,指着他手上的礼盒问:“什么东西?”

    程燃答:“朋友从宜兴带了几把紫砂壶给我,听霍导说您和秋老师喜欢喝茶,就顺手带过来给您和秋老师。”

    他目光转了一圈,从简宜身掠过,停在秋月明身上,彬彬有礼地问好:“秋老师好。”

    “倒是巧了,小简前脚刚给我们送了茶叶,你后脚就给我们送茶壶。”梁宴是个爽快的老头,没假惺惺地推辞不要,从程燃手里接过两个礼盒,笑着调侃:“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的。”

    程燃说没有。

    “那你俩倒是默契。”梁宴笑呵呵地说,将其中一个礼盒递给秋月明,“小辈的心意,秋老师就别推辞了。”

    秋月明有些不好意思,初次见面,哪有就收人礼物的道理。但梁宴都开口了,她要是不收,就是拂了老友的面子,只得接下来,再细细看了一眼程燃。

    相貌周正,眼神清澈透亮,看起来是个心善的孩子。

    秋月明心下顿生几分满意,笑道:“这就是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个程燃吧?”

    梁宴点点头:“是他。”

    秋月明夸了一句:“是个周正的孩子。”

    一番寒暄后,梁宴作为今晚组局的人,主动为方昊介绍道:“这是霍江,这是程燃。”转过头,又向霍江和程燃说:“这位是方总,方辰影视的总经理,秋老师的得意高徒,当初大火的《真相》这部剧,编剧就是他。”

    霍江讶异地抬起眼,他听过方昊的名字,却从未听说过这位方辰影视的大老板,竟然还是《真相》的编剧。

    难怪这剧火了之后,再没听到该剧编剧的任何消息。

    编剧,原来只是他闲时的消遣。

    方昊朝霍江笑道:“久闻霍导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青年才俊。”

    霍江回以客气一笑:“方总过誉了。”

    这两人对彼此都有所耳闻,但一直没有打过照面,今晚是初见。

    和霍江客套过后,方昊含笑的目光偏移,落到程燃脸上。

    这是长着一张年轻英俊并且充满朝气蓬勃的脸。

    因为年轻,棱角未平,他的眉眼锐利,有股近乎纯粹的野性。

    可也因为年轻,他眼神清澈,面相明朗,将他身上那股野性都染上几分纯真,以至于他一笑起来,就时常会给人一种无辜的错觉。

    相貌出挑、不惧世俗、又有着少年人的阳光纯真。这样的程燃,没人会不喜欢。

    难怪会被公认为国民校草。

    相比之下,自己整整比他大了十岁。

    在这么大的年龄差面前,沉稳老练、风度翩翩、待人周到如沐春风等这些褒义词放在自己身上,统统都变得庸俗起来。

    想到这儿,方昊眼中笑意疏离,透着几分冷淡,不算客气地说:“前阵子才在看到程先生复出的消息,没想到今晚就能在这儿碰到。”

    梁宴听出方昊话里的排斥,笑着说:“这两个多月,他隔三差五就问我演戏上的事,是个挺努力的孩子。我看他喜欢热闹,就叫他过来坐一坐。今晚来的都是自己人,不用太见外。”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梁宴和老伴没孩子,纵有几个徒弟和亲朋时不时问候,晚年生活依旧难免冷清。

    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个每天早晚都来问好的程燃,说着是为了学表演,可平常闲时也没少拿些剧组的趣事哄他开怀大笑。

    两个月的相处,可不就教出感情来了。

    “原来如此。”方昊微微一笑,老人家既然开口认下程燃是自己人,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便客套一句:“以后有时间,欢迎到我那儿喝喝茶。”

    不想,程燃却不接他这一茬,“方总贵人多忘事,上个月初,我们还在七喜阁见过一面。”他目光往简宜那边转一圈,简宜正低头喝茶。

    他似是玩笑地道:“我当时不知方总和简老师的关系,还以为方总在仗势欺人。”

    秋月明闻言,好奇地问:“方昊一向温和,当时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让你对他有这么不好的印象。”

    “当时场面闹得不愉快,几个杯盘摔地上,险些砸到简老师。”程燃轻描淡写地解释,“后来才知道是我误会了,摔杯砸盘的是别人,不是方总。”

    秋月明皱起眉,不赞同地看了一眼方昊,劝道:“以后出门应酬,你少喝点酒,也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组局。”

    方昊涵养深,不会因为程燃这三言两语地挑拨就破功,得体地笑道:“老师说的是,我记下了。”

    程燃方慢悠悠地接上方昊前面的话茬,道:“不过还是多谢方总好意邀请,恐怕我没空去你那儿。”

    方昊神色淡了下来,没接话。

    眼见气氛要僵,程燃笑道:“除了拍戏,梁导还塞不少台词本让我每天练习,我现在忙得跟陀螺一样,快连吃饭都没有时间了。”

    梁宴笑骂一句:“那不还是为了你好,你非科班出身,台词功底没练好,以后怎么接好本子。”

    霍江一脸恍然,“难怪我说这小子怎么戏演得越来越好,原来背地里每天都有老师指导。之前咱们简老师还当我面夸过他进步快。”

    不想,程燃顺着这话道:“是么,我还没听简老师夸过我。”

    他看过来,一双深邃的眼睛亮如星辰,俨然一副等着被夸的神色。

    简宜握着茶杯,偏了偏头,“上午不是才夸过你学得快?”

    “我比较贪心,不仅想让简老师夸我学得快,还想让简老师夸我学得好学得精。”程燃意有所指。

    “那你得多学多练,先把基础打好再说。”

    程燃别有深意地看着她,“那还得麻烦简老师有空多指导。”

    方昊坐在简宜身侧,听着她与程燃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想起这些日来在网上看到的这两人亲昵说笑的那些照片,一股不悦渐渐涌上来,唇边的笑意慢慢沉下去。

    好在服务员陆续端菜上来,两人的话题点到为止,各自别开头与身边人细谈,气氛渐渐聊得火热融洽。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席间方昊起身敬了梁宴和秋月明几杯酒,简宜许久没见到老师,兴致上来,也跟着喝了几杯。

    霍江和程燃明天有戏要拍,这顿饭吃完,还要开车赶回剧组。

    两人便以茶代酒,敬了一圈。

    酒足饭饱后,梁宴放下筷子,才说出今晚组局的目的。

    “我和秋老师今年打算合作一部电影,拍完这部,我就退了。”

    霍江闻言大惊,“老师你……”

    梁宴朝他摆摆手,“我也一把年纪了,到安享晚年的时候了。”

    方昊起了兴趣,梁宴导演的最后一部电影,这个噱头放出去就能吸引不少影迷买票。

    “梁导打算拍什么题材的片子?”他问,“老师已经开始着手写剧本了吗?”

    “剧本早就写好了。”梁宴朝秋月明看过去,秋月明点头后,他才交底:“就是之前你老师写的那部《旷野》”

    方昊眼中的兴趣顷刻间淡了,哦一声道:“是个好本子。”

    正在喝茶的简宜突然呛了一口,连咳了几声。

    这正好给方昊一个转移话题的台阶,他伸出手,在简宜背上轻拍,语气温柔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怎么喝个茶都能把自己呛到。”

    程燃看过来,捏着茶杯的手,青筋微凸。

    方昊像是宣示主权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抽出一张纸巾,欲替简宜擦嘴,被她偏头躲开。

    “我去洗手间。”简宜起身,拿手掩着唇咳着离开。

    她离开不久,方昊借口抽烟,也跟了出去。

    包厢出来,走过长廊拐角,有一个宽敞的露台,简宜站在露台的栏杆前,垂眼从高处俯瞰下去,整个海城尽收眼底。

    耳边掠过燥热的风,冷白灯光落在她脸上,照得她眉眼清冷。

    方昊走过来时,她正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边站了人都没发觉。

    “小学妹还在为方南的事情难过?”方昊开口,声音在风中略显低沉。

    简宜回过神,对上方昊探究的目光,一瞬间什么愁绪都淡了去。

    “没。”她惜字如金。

    “那是为什么不开心?”方昊侧过身,语气温和:“是不是因为梁导说筹拍《旷野》?”

    《旷野》是五年前秋月明以方南为原型,为方南量身而写的剧本。后来方南车祸身故,这剧本也就随之蒙尘。

    如今时隔五年,梁宴突然说要立项筹拍这个本子,简宜与方南交好,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正常。

    方昊抚慰她:“故人已去,好剧本不该埋没。如果方南还在……”

    话没说完,便被简宜出声打断:“我只是出来散散酒气。”

    她往后退了退,抬眸冷冷看向方昊,“方总,收起你对我的揣测。”

    “小学妹,这一晚上,你给了我好几个冷脸,我没怎么计较。”方昊终于沉了脸,笑容尽失,“但你该知道,不管什么事情都该有个度。”

    简宜道:“不管事情都该有个度,这话我还给你。你和我之间的恩怨,别再把老师牵扯进来。”

    这是摆明要撕破脸,不肯尽弃前嫌了。方昊眼神阴翳地看着她:“得罪我,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又打算继续在业内放出风声,不许人和我合作?”简宜讥讽一笑,“方总,在威胁人之前,先掂量自己有没有一手遮天的能力。《青鸾》还没过审呢。”

    方昊逼近几步,欲伸手攥住她的肩膀,森然道:“对你,不需要一手遮天。”

    却被人捷足先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揽在简宜腰上,轻轻往后一带。

    方昊的手瞬间落了空。

    简宜被迫撞入一个怀中,抬起头,对上程然神色看似散漫下颌却绷紧的脸。

    “方总喝多了,我叫服务员扶您回去?”

    方昊收回手,当着程燃的面,他又恢复了平常的风度,淡淡一笑:“多谢好意,不必了,我就是出来抽根烟。”

    临走前,他视线掠过程燃放在简宜腰上的手,目光刹那森然冰寒。

    程燃双手拥着简宜,低头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叹了口气,“前有沈嘉阳,今有方昊,明天不知道又会是谁。那么多人都觊觎你,我真是一刻都不敢放松,生怕一不留神,简老师就喜新厌旧,甩了我,和别人走了。”

    他语调懒洋洋的,似在玩笑,语气里却又有几分认真。

    “每当想到这种可能,我就特别想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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