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蹲蹲睡了两小时, 醒来时不哭不闹,抓着脚趾头,朝监控喊“爸爸、爸爸……”
没有人应。
他一骨碌爬起来, 把婴儿床的被子一点一点往外面扔, 小手抓住床沿,小短腿跨过去, 一点一点把重心移到外面时,脚丫一松,整个人就吊在了床边,晃了两晃落在地上的被子里, 摔个屁股蹲。
他拎起自己的小包包,把奶瓶和重要资产放进去,穿上拖鞋。
男子汉就要自己找爸爸。
等他越狱到门口, 被上厕所回来的张阿姨现场逮住。
张阿姨看着他的样子,庆幸自己上厕所出来了,这要是多呆个一分钟,大门都给跑出去。
“蹲蹲要去哪里?”
“张奶奶,我去找我爸爸。”
张阿姨道:“你爸爸今晚在庄园上班,我们在家里等可以不可以?”
裴蹲蹲抱紧自己的包包:“我可以帮爸爸上班。”
小孩子醒来就找爸爸很正常,反正庄园离这儿不远, 带着散步过去, 应该也不会影响裴先生工作?
张阿姨道:“好, 我们去找爸爸。”
她叫上丈夫一起,两人溜着娃就到了庄园门口。
裴容从来没带孩子来过这儿,但保安认识张伯张姨, 以为是他俩的孙子, 晚上出来庄园散步。
只要不去客房区影响客人休息, 庄园允许员工带孩子在花园里散步。
张伯护送到门口就回去看门了,张阿姨把裴蹲蹲带到花园去:“我给你爸爸打电话。”
知道爸爸就在这里,裴蹲蹲也不着急了,他的目光被对面走来的一大一小一猫吸引了。
那猫好大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拖在地上,被牵引绳系着。
大人闲庭信步溜着猫,旁边小孩子不断拿着一颗石头砸猫脑袋。
猫咪躲闪的动作似乎能引起他的兴趣,如果砸中了就蹦蹦跳跳地向妈妈邀功:“砸到了!”
猫主人无奈地笑笑,好像很心疼猫,但是对孩子的宠溺盖过了一切,如果猫对着孩子低吼,她就紧一紧牵引绳,勒着猫脖子扯开。
几次三番下来,那只猫蔫蔫的,对石头也不躲了,小孩子觉得无趣,改成用树枝戳它的肚子。
“可以不用树枝戳猫猫吗?”裴蹲蹲眼神期盼地看着旁边的阿姨。
他很聪明,有事他喜欢跟大人沟通。
猫似乎看到救星一样,走了两步,躲在裴蹲蹲身后,低低喵呜一声。
“就戳。”小孩子越过裴格伸树枝,裴格挪动一步,猫也动一步,像玩老鹰捉小鸡一样。
裴格比小孩矮一个头,挡着那根树枝的动作却很灵活。
熊孩子见老是戳不到猫,气得把手里的石头砸过去。
咚——裴蹲蹲额头上鼓了一个包。
好痛。
猫猫刚才也是这么痛吗?
那只大猫倏地直起身体,两只前爪攀在裴蹲蹲肩膀上——竟然比裴蹲蹲还高,它炸开毛,对着戳树枝的小孩呲牙低喝。
猫主人顿时脸色一沉,这猫白养了,对着自己孩子呲牙。
她心里微妙地嫉妒起这个冰雪聪明的孩子,狠狠一拉牵引绳,把猫从裴蹲蹲身上扯过来。
成年西森猫十八斤,这么往前一拽,裴蹲蹲就被惯性带出,眼看就要脸着地扑到地上,那只猫动作灵活地用毛茸茸的身体接住了裴格的脸蛋。
“哎呦,怎么这么不小心?”猫主人惊讶道。
“蹲蹲!”张阿姨连忙把小崽子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衣服,见他脑门上磕了一个包,气急了却不会骂人。
“这位小姐你、你怎么能……”
裴先生给她发了一个庄园房间布局,让她把裴蹲蹲带到101号。
张阿姨见裴蹲蹲站在那里看猫,猫猫看着乖,猫主人也一副知书达礼的样子,就看了几秒地图,谁知道就这么让蹲蹲被人欺负了!
裴蹲蹲灰头土脸,身经百战的崽儿摔个大马趴乃是家常便饭,他摸了摸额头,眼里闪出了一点泪花,仍然锲而不舍卖萌:“姐姐,可以把猫猫卖给我吗?”
他和猫猫已经有了战友情,不能再让猫猫挨打了。
“卖?”猫主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只一万多,凭什么卖你?我缺这个钱?”
“对,妈妈我们不卖。”
她家孩子从小就优秀,能说会道,羡煞旁人,但是在裴格面前一比,相形见绌,衬得又没礼貌又恶劣,她一点都不想成全这个小孩,把猫安乐死也不给。
祖孙俩都穿得路边地摊货,一看就是工作人员偷偷把孩子带进来碍眼。
她要投诉。
“蹲蹲。”张阿姨可不想受这鸟气,商量道,“回家让爸爸买一只更好的,好不好?”
裴先生是她见过最宠儿子的,不是说他会满足孩子的过度物质需求,而是耐心的陪伴——她就没见过男人这么耐心带娃的。
如果蹲蹲真喜欢猫,裴先生就算万分不乐意养猫狗,也会给他买。
裴蹲蹲微微苦恼,有点难办。
“我可以出很多很多钱。”
他从包里拿出一张一百块的,上次让警察叔叔买奶,警察叔叔没收,给了五个哥哥一人一桶泡面,好香好香,但是没有他的份。
猫主人不屑一笑:“小穷鬼。”
裴蹲蹲“啊”一声,有点儿想求助爸爸,可是爸爸在工作。
自己的事情自己干。
他眼睛一亮,有了。
“我拿这个给你换!”裴蹲蹲从包里掏出他的重要资产——手表。
爸爸说这个手表很贵,是裴格的私人物品。如果有天遇到难办的事,裴格有权利处理它。
猫主人目光一凝,她一眼就能看出这只表很贵。
丈夫即将参加一次重要的会议,如果有这只表,能让对方更重视一些。
同时,她也意识到,这小孩家里并不是没钱,恐怕那老太婆只是保姆。
她拒绝不了这个现成的便宜,也不觉得自己跟孩子做交易有什么问题。
猫是她的,想卖多少钱就值多少钱,毕竟,“感情”是无价的,她愿意卖给这个小孩,是她大发慈悲。
要是对方大人找上门,大不了换回来。
看这个小孩的样子,肯定舍不得猫。
张阿姨目瞪口呆,小声道:“蹲蹲,我们是不是要跟爸爸商量一下?”
裴蹲蹲胸有成竹:“没事的,张奶奶。”
张阿姨沉默了,裴先生说过,能让裴格自己解决的事,都随他去。
“成交。”猫主人一把薅走手表,把牵引绳扔给裴格。
“我不要卖猫猫!妈妈不要卖!”熊孩子开始鬼哭狼嚎,被他妈镇压抱走。
在金钱面前,儿子的哭声也不管用。
裴蹲蹲让张阿姨解开牵引绳,使出吃奶的劲儿抱了一把,结果没抱起来,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祖宗诶,你就比这猫重个五六斤。”张阿姨哭笑不得。
张阿姨按照路线,把裴蹲蹲送到办公室,取出酒精棉给他额头的包消毒。
……
裴容把喝醉的陆擒哄睡了,让外面的服务员给他通风报信,守门的保镖去洗手间的那一刻,连忙打开门逃了出来。
他回到办公室,刚进门,裴蹲蹲兴奋地抱起西森猫,道:“爸爸,看看我的猫!”
说是抱,其实就是西森猫配合地把前肢搭在他手上,后肢自己站立,毛茸茸的身体几乎挡住了裴格。
小崽子头发凌乱,右边眉毛上方肿着老大一个包,却感觉不到疼似的,只知道炫耀新买的小伙伴。
裴容路上已经在微信上看见了始末,又气又心疼:“如果你的手表能换一千只这种猫,你后不后悔?”
裴蹲蹲:“但都不是这一只!”
他要是不用表换,猫猫就要被带走欺负了!
典型的崽卖爷田不心疼。
裴容蹲下来细心查看他的脑门,被石头砸了一下又摔地上,肿处显出淤青,他轻轻吹了下:“宝贝,疼不疼?”
裴蹲蹲:“爸爸,疼。”
裴容把他搂进怀里:“虽然爸爸说不能打架,但不能随便让人打,打得过要还手,打不过就来找爸爸。”
都是蹲过局子的崽儿了,不怂。
“爸爸疼。”裴格又重复了一遍。
裴容一开始以为他在喊疼,后来发现不是。
裴蹲蹲指着他锁骨上的红痕,天真地问:“爸爸也去打架了吗?”
“……”
裴容当即拢紧了领口,一本正经:“咳咳,爸爸去教训了一个坏蛋。”
裴蹲蹲捏紧了拳头,坏人变多了,一个又一个。
他蓦地想到没收他冰淇淋的坏蛋,用小声密谋的语气问爸爸:“坏蛋是不是叫陆擒?”
裴容脸颊都热了,差点想说是。
“不是他。”
“坏人真多呀。”裴蹲蹲摸着猫猫感慨。
裴容转移话题:“嗯,给猫取个名字吧。”
裴格似乎天生招猫喜爱,猫猫蹲在他脚边,蓬松的大尾巴勾着裴格的脚脖子,仰头蹲着。
裴格摸摸它:“橘子你好呀。”
橘子舔了舔裴格的手。
裴容:“……”你蹲局子你很光荣是吧。
他忍不住告诉儿子:“就算派出所的体验再好,你蹲局子的事不能大声往外说。”
裴蹲蹲:“知道了。”
要小声说。
裴容打电话给赵经理,今晚就让那对母子搬出去,就说有客人投诉他的小孩在花园里伤人,以后永不接待。
刚挂断电话,有工作人员说,林小姐在庄园丢了一块表,结果在另一位客人孩子手上看见了,两人都说表是自己的。
林宜今天特意带了这块好不容易买来的表,全球限量发行,中国大概只有她和陆擒两块。
相亲小技巧:增加共同点。
可不知怎么,还没遇到陆擒就丢了,以至于今天见面都不顺利。她去洗手间,十五分钟后再回去,陆擒已经不在那个包厢了。她叫了附近一个朋友过来陪她喝酒,顺便等庄园监控查一查她那块表丢哪儿了。
此刻,在一个小孩子手上看见,对方妈妈坚称不是捡的,林宜一下子火了,今天被拒绝的恼怒顿时有了发泄口。
“还敢说不是捡的,你买得起吗?有购买记录吗?”见对方慌神,林宜愈加笃定,冷笑道,“也不看看你的两万块钱的包配得上那块表吗?”
猫主人对着裴蹲蹲输出的鄙视,被林宜加倍还回来,顿时叫她明白被人嘲讽穷酸的感受。
上不出购买记录,她蒙了一瞬,道:“是我从一个小孩子那儿买来的,我用一只西伯利亚森林猫跟他换的。”
“借口也别编得这么离谱,一千多万的表换只猫,你抢劫小孩子呢?看来不是捡,是偷咯?”
林宜居高临下地瞥了熊孩子一眼:“啧,老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被林宜暗示表示孩子贼眉鼠眼,女子气得浑身发抖,要庄园调监控,那个死孩子,原来是用捡来的表跟她换猫。
一千多万的表,比她预计的还要多个零。
两方吵得不可开交,闹着找出那个小孩。
裴容听完之后,波澜不惊道:“五点以后的监控坏了,报警吧。”
裴蹲蹲脑门上的包还没消呢,愧疚的张阿姨怕蹲蹲不消停又撞到桌角,帮他贴了一块纱布。
看着可怜兮兮的。
裴蹲蹲调皮归调皮,但甚少受伤,脸蛋十分白净。
裴容不是圣父,没有义务替她洗刷冤屈。
手表内部零件有编号,也不会被冤枉太久。自己受着吧。
警车把几个人带回去调查,熊孩子上警车时,心里害怕,哭得跟杀猪一样。
可留在这儿吧,他妈妈又不放心,被强行塞上车。
警察不由得想起某个迫不及待坐前座的小崽子。
裴蹲蹲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嘟哝道:“为什么要哭?”
警察叔叔除了不给小孩子泡面,还是很好的。
……
这一晚的闹腾陆擒一无所知,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去转了一下洗手间。
没人。
等等……他为什么会觉得有人。
陆擒站在卫生间门口,神情变幻莫测,他想起来了,他做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
真实到他忍不住问保镖:“昨晚有人进来吗?”
保镖:“陆总,除了送餐送酒的服务生,没人进去过。”
酒?
陆擒捏了捏眉心,后脑勺涌上一阵宿醉的痛。
这是假酒吧,喝完都产生幻觉了。
他盯着还没收拾的饭桌,以及上面两个空酒瓶,陷入沉思。
他梦见裴容噗地出现在洗手间,后来还嘴对嘴喂他喝酒。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睡前喝酒联想到给裴容渡的那口红酒,晚上就做了如此高度一致的梦,内容契合到他不想承认是梦都不行。
而且自己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若是真的,多多少少会有证据,裴容在床上不是逆来顺受型。
这都是什么田螺姑娘剧情,裴容根本不会这样。
裴容怎么可能百般温柔配合?
光是晨间想一想就……
陆擒脸色一沉,觉得旧疾复发,十分糟糕。
陆擒心里明白,裴容的不告而别,有两点主要原因,一是他一意孤行给裴容安排拍戏上课,二是惧怕他毫无节制的需求。
如果要复合,就必须改正这两点,前者易如反掌,后者……还是纸上谈兵,面对实战,可能功亏一篑。
他不允许功亏一篑。
陆擒抹了把脸,去洗手间洗漱换衣服。
离开时,赵经理亲自给他开车门,热情建议他办一张会员卡,常常光顾。
司机正要收下会员卡,这种东西他多着呢。
陆擒却道:“不用了。”
下次不会再来了。
这里的假酒影响他清心寡欲。
裴容牺牲美色劝酒,辛辛苦苦让陆擒的五分醉变成七分,还要被赵经理忐忑地汇报他们好像对陆总招待不周。
饭吃了酒喝了大美人泡了,会员卡都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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