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府都因为沈淡云的死乱了起来,一片混乱之下,一颗墨绿色的种子无声地落在了地上。

    花言卿一手撑着罩住他和叶晚的安全服,一手拎着水袋倒水。

    叶晚看着眨眼间就冒出绿芽的种子,问道:“等会儿它长高了,超出了安全服的范围,会不会被人发现?”

    “不会,”花言卿对着叶晚安抚一笑,“它会长得非常快,快到人还没反应过来,它就已经带着九牧神鼎冲出圭城了。”

    “可你刚刚不是说,要一刻钟才能长到八十丈吗?”叶晚有点懵。

    花言卿解释道:“正常情况下,它确实需要一刻钟才能长到八十丈,但如果我们把它放在九牧神鼎下面,那一刻钟的时间就是用来顶起九牧神鼎的,而顶起来后,它就会飞速长大。”

    说到这,花言卿还用力点了下头,“真正的飞速。”

    这是什么原理?压迫过头就暴发式的反抗吗?玄幻世界果然不讲科学!

    叶晚抬头看向花言卿,双眼微微瞪大,“这到底是什么树?”

    花言卿又换了一个水壶继续浇水,“它其实不算是一棵真正的树,你可以把它看做那个叫小榕榕的巨树的影子。”

    “影子?”叶晚更迷糊了,“那它为什么送我这个?”

    “可能是因为心虚吧,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毕竟那些树啊、植物啊的想法,一向难以理解。”花言卿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

    他收起水壶,对叶晚道:“我现在要把这个树苗放在九牧神鼎下面,你跟着我身后,小心不要出了安全服的范围。”

    叶晚连连点头,“好,我知道了。”

    花言卿将已经发芽的种子和它下面的那块地一起挖了出来,然后他单手将九牧神鼎稍稍抬起一点,将种子放在九牧神鼎下面。

    亦步亦趋跟在花言卿身后的叶晚,眼看他把种子放在九牧神鼎下面之后,就松开手站起身,不由问道:“这样真的行吗?九牧神鼎那么重,不会把那个小树苗压死吧?”

    “不会,”花言卿转过身,对身前的叶晚解释道,“即便是神器也不能压死这个树苗,只能阻止它一段时间,嗯,就是一刻钟。”

    叶晚看着纹丝不动的九牧神鼎,心中充满怀疑,就凭那个小树苗,能把这个大家伙顶出地面?

    花言卿看到她眼里明明白白的怀疑,简直不知是该生气于叶晚不信任自己的方案,还是该高兴于叶晚在自己面前没有掩饰情绪。

    “一九八号吃的毒药是哪来的?给我查清楚了,是外面带进来的,还是圭城内部人员给他的?”

    一声怒吼打断了两人的思绪,那些聚集到一九八号房间的人,又推推搡搡地来到了大厅。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美妙,叶晚还看到了一五二号,此时他的娃娃脸沉下来,竟也有了几分吓人的气势。

    发出怒吼的是一位白发老者,在天阙大陆,白发意味着一个人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只是这位白发老人身上却没什么暮气,反而满是火气。

    “聂老,我们知道一九八号死了您很痛心,但您还是要注意身体……”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劝到一半,就被那个白发老者,也就是他口中的聂老打断了。

    “我才不痛心!”聂老冷笑两声,“为了能让一九八号成为尊者,圭城付出了多少,而他自己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结果因为一个女人,他就全忘了。”

    边上一位面目清冷,表情严肃的女人闻言皱起眉,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身旁的同伴手疾眼快地拦住了,同伴小声道:“圭城一代成员现在没剩几个人了,聂老这几年拼命护着一九八号,未成想结果还是如此,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可别硬往上撞。”

    因为二人站的位置距离九牧神鼎不远,所以这番话被叶晚听了个一清二楚。

    又有几人上前去劝聂老。

    “聂老,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就是,就是,还是让人好好查一查,万一一九八号不是自杀呢?”

    ……

    可这些人越劝,聂老就越生气,他大声道:“他穿的那一身红衣服,形制跟楚州那边的结婚礼服一模一样,这还不够明显吗?他就是去追那个死了的什么月去了!”

    这一嗓子吼出来,其余人都不敢说话了,大厅陷入一片死寂。

    “一九八号已经有了其他女人。”打破沉寂的正是一五二号。而这句话一出,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而躲在安全服里的叶晚脸黑了下来,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面对其余人的询问,一五二号招出了二四七六八号,从他在一九八号房间里发现了这个女人,到这个女人后来又来找一九八号,都抖落个干净。

    而且这人长着一张不谙世事的娃娃脸,说的话却极其暧昧,什么两人似是闹了别扭,一九八号见二四七六八号脸色不好,都没敢承认两人的关系,还什么后来二四七六八号主动来找一九八号,进了天府一刻都不想耽搁地就往一九八号房间跑。

    要不是叶晚就是他口中的那个二四七六八号,恐怕都要信了自己和沈淡云真的有点什么。

    而全程旁观的花言卿更是不禁疑惑,这个一五二号看到的,和自己看到的是同一件事吗?

    这个离谱的谣言却得到了绝大多数听众的拥护,就连聂老都不再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了,而是改成一副痛失爱徒的模样。

    他们义愤填膺地说要查出害了一九八号的凶手,而二四七六八号,这个一九八号的新欢更是成了头号嫌疑人。

    虽然叶晚作为提供毒药的人确实算不上干净,但看到这一幕她还是有些啼笑皆非,这帮人宁肯相信有那么一个人害了身为玄尊的一九八号,也不愿意相信沈淡云是自杀的。

    圭城这帮人,真的是有病!

    “叶晚,准备好,一刻钟快到了。”花言卿带着叶晚纵身一跃,抓住九牧神鼎的一耳,“你抓住这里,等一下跟着九牧神鼎一起上去,冲出地面后不用管我,立即开启无影,然后赶紧躲远点。”

    之前花言卿就让叶晚开启了掌珠,所以倒是不用担心等下破开地面时,叶晚会被乱石所伤。

    叶晚收敛心神,按照花言卿所说握住九牧神鼎的耳,通过手掌的触感,能感受到九牧神鼎在微微颤抖,她紧张地抿了抿唇,“花言卿,你进九牧神鼎要多久才能出来?我们要不要约定个会和的地方?”

    花言卿将手覆在叶晚的手上,垂目看着她的头顶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能出来,也不用约定会和的地方,不管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有契约在,花言卿想要找到叶晚确实轻而易举,

    很快,九牧神鼎开始剧烈颤动,颤动持续的时间大概只有一息,然后就是碰的一声巨响,天府的房顶破了个大洞,九牧神鼎转瞬间就被一棵足有八丈粗的树顶出了天府,直接撞在了圭城的“天”上。

    叶晚身边噼里啪啦掉落了许多石头,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可她的脑海里却只有花言卿的一句话,“别担心,叶晚,我会放出所有被困在九牧神鼎里面的灵魂。”

    一丝天光从乱石的缝隙中穿过,来到了叶晚的眼前,而她手上微弱的重量也随之消失。

    无影开启,天日重现。

    叶晚冲出地面后,头也不回地扎进人群,一直跑到很远才停了下来。

    而此时的圭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那棵不知道从哪来的树将天府和圭城都顶出个大窟窿,还把九牧神鼎带走了,导致整个圭城都动荡了起来。

    但就像花言卿预料的那样,圭城果然有准备应急方案,阵法灵器齐出,撑住了摇摇欲坠的圭城。

    内城因为反应及时,没有造成太大伤亡,但外城却混乱了起来。

    虽然外城也有人手忙脚乱地启动了应急方案,但晃动的房屋和地面让囚犯,甚至还有很多审讯人员都乱了阵脚,于是囚犯趁机逃脱、审讯人员率先跑路之类事情都冒了出来。有人没被晃晃悠悠的房屋砸死,却因为踩踏骚乱等原因丧了命。

    一片混乱中,玄幽跟在几个往外跑的守卫身后跑出了圭城,然后悄无声息地脱离部队,逃出升天。

    突然出现的巨树和巨鼎,还有下面隐隐约约露出的地下城,让遥城没了以往的平静。

    九牧神鼎出现的地方恰好是遥城中心,就在天榷公会总会不远处,而此时遥城边缘的一处窄巷里,叶晚正眯着眼睛看向天上的太阳。

    虽然表面看起来很惬意,但不断敲打墙壁的手指却暴露了叶晚内心的焦急,她已经在这儿等了一刻钟了,花言卿怎么还没来?

    余光瞥到一角麻衣出现在巷子里,叶晚立即站直了身体,很快,一个被破烂麻衣包裹着的高大身影走进了巷子。

    此时无影还开着,常人应该是看不到叶晚的,但那个人影却径直走到叶晚身前,低声道:“叶晚,是我。”

    “花言卿!”叶晚震惊地瞪大双眼,关上无影后看向眼前这人,“你怎么……”

    一堆麻衣掉落在地上,露出里面的花言卿,他苦笑两声道:“我没想到九牧神鼎里的那些灵魂那么凶,生生撕坏了我身上的安全服。”

    叶晚嘴巴微张,震惊到失了言语。

    花言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出来之后怕引起骚乱,就随手从墙角捡了几件衣服披身上了。”那些大概是谁家不要的衣服,实在破得不行,又不够大,花言卿只能把好几件衣服都裹在身上。

    “那你就这么过来,没遇到什么麻烦吗?”叶晚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那些衣服上奇怪的味道。

    “大家都躲着我,所以没遇到麻烦。”花言卿耸了耸肩,“大概他们都把我当做乞丐了吧。”

    叶晚看着花言卿那张好看到过分的脸,蓦地有点愧疚,但这愧疚很快变成了僵硬。

    花言卿说:“叶晚,我看到了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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